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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瑶,不要吵到了皓月!”唐韵苏沉声喝止。
唐寄瑶收敛了声音,抓着包裹愤愤地出了门,往客栈外面一扔,冷哼了一声,这才算是出了气,转身回到房中。
当夜,她与唐韵苏都睡在蓝皓月房中,丝毫不敢松懈。耳听得昏迷中的皓月惊惧梦呓,两人点灯起来,见她面色惨白,双手紧缩,身子不停抽搐。唐寄瑶惊吓不已,唐韵苏急命她取来温水,一遍遍给皓月擦洗冷汗,直至忙到半夜。两人商议之下,不敢在这小镇多耽误时间,急忙抱着皓月下楼,登上马车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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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寄瑶驾着马车离开小镇的时候,夜色深寒,车轮碾过满地落叶,溅起苍白水花。与此相反的方向,池青玉全身湿透,于黑暗中踽踽独行,本来的一袭青袍满是污浊,似乎唯有肩后古剑,还能证明他的身份。
耗尽心神才寻回到此处,却已夜深人静,听不到半点讯息。他摸到了街边的树木,不知客栈究竟位于何处,正踌躇间,却听前方有轻微脚步声响。
“青玉?”
他一怔,随即不顾脚下踉跄,直奔过去。“厉星川!皓月呢?”厉星川的声音对他说来,就像是垂死之人抓到的稻草一般了。
厉星川伸手按住他的肩头,道:“她伤得很重,高热不退……”
“带我去找她!”池青玉急促地呼吸,一把握着了他的手。
他微微皱了眉,后退一步道:“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池青玉只觉如降冰雪,一瞬间仿佛灵魂出窍,竟愣了一下,才颤声道:“她去了哪里?”
厉星川垂下眼帘,并没有立即回答。
“她去了哪里?!”池青玉突然凄厉喊起,声音都已嘶哑。
“她姨母与表姐带她前往郴州寻医了,留下唐门其他人与我等在这里,再跟衡山派的人会和……”厉星川说还没有说完,池青玉已经怔怔退后几步,忽而又持着竹杖似是想往前而去。
“青玉,你干什么去?”厉星川从旁一把拉住了他。
“我想去找她……”池青玉魂不守舍。
“你一个人怎么去找?”厉星川取下自己肩后的包裹,塞到他手中,“这是你的东西吧?被唐寄瑶给扔了出来,我在里面放了些钱,你先随我去找个地方落脚,以后我再送你回岭南。”
池青玉紧紧攥着包裹,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挣了许久,才道:“让我再与皓月说一句话。”
厉星川蹙眉不已,“青玉,你是否糊涂了,我不是已经说皓月不在这里了吗?就算你硬是要去找她,唐韵苏又怎会让你见皓月?”
“可我不想这样走掉!”池青玉几乎要站不住了。
厉星川叹道:“事到如今,你除了回岭南,还能做什么打算……”他正待再行劝解,池青玉却恍若不闻,攥着包裹朝前而去。厉星川想要追赶,却又听远处树间衣袂生风,俨然已有数人以轻功踏叶而至。
他心中一惊,紧抿薄唇,朝着池青玉远去的背影盯了一眼,只得返身朝相反的方向疾速掠去。那些原本朝此而来的夜行者本已潜到客栈周围,见他飞身离去,随即如魅影般紧随其后,越行越远。
长街幽深,雨滴如泫,四下里很快恢复寂静,池青玉的身影亦渐渐消融于茫茫黑夜。竹杖在凉湿的青石板上茫然点过,一声轻一声重,凄凄落落,冷冷清清。这从小就该习以为常的声音,如今听来,却好似一记记沉重的打击,砸在心头,而此时,口中失神念着的却只有两个字:郴州。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抓狂了,周四要上市级公开课,这几天满脑子都是古文!这后半段是临时写的,真的很匆忙,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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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一剑飞雪泪痕尽
直至拂晓时分;厉星川才回到了客栈,唐门属下均还未起床;无人知晓他在这夜晚究竟去了何处。他回到了蓝皓月先前住过的房间,床边小桌上还摆着她换下的衣衫与钗钿等物。厉星川坐在床边,伸手轻触珠钗,眉间微蹙,似是有所思索。
按照唐韵苏离去前的叮嘱,他在镇上等了数天;待到衡山派掌门万淳达带人抵达后,才与之一同去了义庄。
衡山派众弟子义愤填膺,万淳达平素虽讨厌蓝柏臣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但到了义庄;见四境荒凉棺木薄瘠,想到师兄竟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免在弟子们面前感叹了几声。此后祭奠完毕,随即运棺上路,朝着郴州而去。
到了郴州馆驿很快找到唐韵苏等人,经过名医疗治,蓝皓月已渐有好转,但因病情耽搁过久,又突遭打击,始终还是卧床不起。
万淳达在唐韵苏面前对皓月嘘寒问暖,亦说到回衡山后打算厚葬蓝柏臣与树安。蓝皓月躺在帘幔后静静听着,忽低着声音道:“你们看到池青玉了吗?”
万淳达一怔,望向唐韵苏。她凤目中流露出不悦,侧身朝内道:“皓月,他已经走了,不是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吗?”
“他说是出去给我找水的,可为什么还不回来……”蓝皓月好似迷了心窍一般,顾自念了一遍,又道,“三姨,还有他留给我的玉坠,真的找不到了吗?”
唐韵苏沉沉道:“找不到了,皓月,就跟他的人一样,你不要再想着了。”
蓝皓月脸色苍白,吃力地闭上了眼睛。
唐韵苏示意万淳达跟着出去,两人关上房门后,唐韵苏低声道:“皓月随池青玉离开烟霞谷的事,好在只有我们知道,她年轻不懂事,现在又遭丧父之痛,还请万掌门告诫底下弟子们,不要将之前的事外泄,不然有损她的名誉,对你们衡山派也有不利。”
万淳达颔首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她再怎么样也算是我衡山的人,我也不希望被其他门派说三道四。只是池青玉此人性格固执,不会变通,我只怕他还不死心……”
“我不会再让皓月见到他的。”唐韵苏沉声道,“待料理完妹夫的后事,我们便带她回蜀中养病。”
万淳达听到此,自然点头应允。他们商议完毕,各自回去再三叮嘱属下,不能在蓝皓月面前说起池青玉,一旦她问及,便说他自感羞愧,已经独自离去了。
在郴州休养了两日之后,众人带着蓝皓月朝衡山而去。前番离开时已是深秋,如今下过几场秋雨之后,更是一天冷似一天,待回到衡山脚下,更是阴云不散,天际沉沉,猛然一阵风过,吹得人几乎冷彻心扉。
留在衡山的其他子弟已经得知了蓝柏臣去世之事,从山脚直至祝融峰,凡是运着棺木的马车所经之处,一路上众人皆身着白衣素服跪拜于地。蓝皓月亦早换上孝服,卧于另一辆马车内。寒风自帘外吹进,诵经声哀痛声不绝于耳,马车经过烟霞谷前那块石碑时,略有停顿。蓝皓月勉强支起身子,透过窗户望着那三个大字,想到当夜飞奔出谷,父亲于月色之下率人追出,最后那一骑远去的执拗背影,仿佛还在眼前。
当时各自坚硬如铁,落下话语铮铮,势不两立。如今不出半月,却已经阴阳两隔。当时她亦不顾一切只想跟着池青玉浪迹天涯,而现在再踏上故土,却已然形只影单……这些天来,不管她再如何追问,回答她的只有那一成不变的话。
池青玉,仿佛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她还记得那日大雨,自己为了发泄悲愤,使劲打着他,不准他再说那些听似无用的安慰。也还记得他跪在地上,忍着失落替她摸索着药瓶。
可她却因父亲的死,对他视若无睹,甚至扭过了脸。
他离开义庄时,那在寒风中慢慢消失于夜色的背影,好似承受了太多的重压,终至不见。
蓝皓月紧握着窗棂,怔怔望着外面那莽莽苍苍的山林,忽听得前方一声钟鸣,万淳达高声吩咐着弟子们将棺木卸下,即将要抬入烟霞谷去了。
唐寄瑶撩开帘子,将蓝皓月抱下马车,一旁早有人抬来软榻,想要让蓝皓月躺上。她却低声道:“我还走得动。”
唐韵苏在一旁不无忧虑,但见她执意要自己走进烟霞谷,便只好吩咐唐寄瑶好生照顾。此时万淳达已经带人将棺木抬至烟霞谷谷口,蓝皓月接过旁人递来的三炷香,低着头紧随其后。她走路尚虚弱无力,却坚持着将棺木一直送到烟霞谷深处的祠堂。
诵经钟磬声铺天盖地,蓝皓月在众人簇拥之下跪倒在灵前,旁人呜咽不断,但她那本已干涩酸痛的眼中如火烧一般,竟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唐韵苏在旁低声道:“皓月,你必得大声痛哭,否则便是不孝。”
蓝皓月浑浑噩噩地跪在地上,众人以各种眼光望向她。“快哭,要喊出来。”唐寄瑶紧握着她的手臂,用力地晃了晃。她吃力地伏□子,双手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想要嚎啕大哭,却哑了嗓子,只落得眼泪连连,一大滴一大滴地砸在手背上。
饶是她如此,旁人仍觉得似乎不够悲痛,于是一齐哭喊,一时间这烟霞谷祠堂中哭声震天,纸钱漫飞。唐寄瑶与厉星川将蓝皓月扶到一边后,又有众多衡山派弟子依次上前叩拜上香,每过一人,她便要还礼致意。待到所有仪式结束时,已经过去了半天之久,蓝皓月面如死灰,连站都站不稳了。
唐韵苏急命人将她送回卧房,自己再留下打理琐事。蓝皓月躺在那软榻上被人一路抬回小院,进得院门,丫鬟粉蝶见她成了这般模样,哽咽不已。
“小姐,你当初为什么要跑掉?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值得你做出这等事情来……”她一边与老妈子将她扶到床上,一边心痛道。
蓝皓月憋着眼泪,侧身望着后窗。那窗外本是低垂碧绿的藤蔓已变成枯黄干索,孤零零挂在半空,忽然想到曾经带着池青玉来到院外,握着他的手,让他摸一摸那些藤蔓,好让他明白她所住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更不知道以后应该如何面对众人,甚至不知道再去哪里寻找池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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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韵苏本打算在七七四十九天后完成了所有祭奠,再将蓝皓月带回蜀中。岂料五天后便接到由唐门数十名哨子日夜轮番换马送来的急信。
唐老夫人染病在身。
唐韵苏只觉头脑发沉,既不能丢下皓月不管,又不能再留在衡山。与万淳达商议以后,只能做出决定,待头七落葬后,便将皓月带走。余下的祭奠种种,皆交由万淳达处理。
落葬那日一早,山间便起了凛冽北风。白茫茫纸钱被风吹起,散落于漫山苍松之间。依照衡山派的旧例,众人一路护送灵柩,直至绕过祝融峰,有一依山傍水之处,才将蓝柏臣与树安分别葬下。
一把把黄土落下,逐渐掩埋了棺木。
蓝皓月低伏于地,虽没有看到众人的眼神,却如芒刺在背。
“师傅,等明天我们就下山去追查芳蕊夫人的下落,这次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将夺梦楼彻底剿灭!”有一人按捺不住怒火,向万淳达抱拳道。
万淳达道:“这是自然,你师伯的仇,我们不会不报。”
“但我看这事神霄宫也摆脱不了干系,要不是那个池青玉……”赵时英到现在还一直记恨在心,忍不住想要泄愤。
蓝皓月听到这名字,身影一震。万淳达还未开口,唐韵苏已道:“这些事情等回去后再说。”说罢,迅疾扶起蓝皓月就往回走。赵时英不敢得罪唐门的人,只得讪讪住嘴,跟着万淳达返回。
这一夜蓝皓月又陷入噩梦,次日清早,唐韵苏起床后便觉皓月神色憔悴,但因唐门那边也不能耽搁,便只得狠心带她上路。她正在替皓月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