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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瑶点了点头,“我心知贵妃为的是什么,可是我却想不明白,区区一个乐师,能有什么作为?”
念君说道,“贵妃必然是知道饮食药物咱们都防范的紧,她根本就没机会下手,所以才想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动些手脚,至于她到底要怎么做,咱们也需要费一些心思。”
“一时也不知她们要从什么地方下手,只好盯死春曦殿,不管是什么坏主意,都会有迹可循的。”魏紫沉声说道。
“没几日就是春节了,那时候用乐师最多,不如娘娘假托身体不适,就留在蕊珠殿吧,只要在蕊珠殿里,他们就没有一丝一毫下手的机会。”
皇后却摇了摇头,“春节是大日子,举朝瞩目的时候,我若是躲起来,岂不是怕了她!”
魏紫却觉得念君说的有道理,也跟着劝道,“娘娘这是非常时期,就是避一避风头也没什么不对,眼下形势不明朗,娘娘实在不必冒这个险。”
世瑶叹道,“这边来了个曹隐娘,那边还有一个刘贵妃,真是防不胜防啊!”
“娘娘现在只管安心静养,且看她们怎么闹腾,等过了这几个月,在腾出手来收拾她们也不晚。”
后宫之事简直是瞬息万变,世瑶并不知道几个月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而这一切的争斗,她身为皇后没有地方可躲。“原本以为这延福宫可以算是世外桃源了,可是,该来的一样都不会少。”世瑶自嘲的笑了笑。
魏紫笑道,“娘娘是凡事都不爱跟圣上商量,其实有圣上做主娘娘什么都不用担心。”
世瑶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把赵佶排斥在外的,而赵佶,或许是可以信任的。她突然笑了,“谁知道圣上知道这些事情会怎么想,说不定会觉得我无事生非!”
“奴婢倒觉得圣上不会。”魏紫附耳说道,“那个刘燕儿在咱们这儿可是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的,可是圣上还不是一句话就把她给打发回去了。圣上若是知道娘娘心里不放心曹氏,说不定马上就把她赶出宫了。”
世瑶摇了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次数多了,圣上心里就未必还是当初的那个想法了。等到过几年情分淡了,那时圣上再想起来,反而会觉得我不能容人,可便都是我的不是了。”
“娘娘怎么总想着情分淡了的事情?”魏紫忍不住嗔道。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不过是常情而已,我心里有数。”世瑶轻轻笑了笑,像是安抚似的对魏紫说道,“人生不过如此,我并没有什么看不开的,我并不敢奢望能像这样过完一生,将来若能像是亲人一般彼此无间,就算是上善了。”
“娘娘何必如此悲观?”
世瑶轻声说道,“若是从前,我心里也会觉得悲哀,我们常说将来的事情谁也不敢预料,其实,我们心里都隐约知道,有些东西根本就无需预料,可是我更了解圣上的心意,反而凡事都很知足。”
孟世瑶的确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赵佶主动把刘燕儿送回春曦殿,她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心却是很高兴。她甚至不得不承认,赵佶对她的心意,比她对赵佶,要多得多。而她对于这份心意的回报,也就是只有珍惜当下,看淡将来了。
“天下夫妻,大抵如此吧!”
第二十七章 新年(中)
虽然皇后不承认她悲观,可她心里确确实实的并不相信皇帝,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艰险,必将被细碎的生活所冲淡,而剩下的,就只是平实和淡然。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可以欣然接受,而皇帝却必然不能。
孟世瑶比谁都了解皇帝,了解他有一颗怎样狂放不羁的心。
皇后心中的想法,大概皇帝也是明白的,当他得知皇后在调查曹氏的时候,却也未置一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孟世瑶,了解她孤傲和倔强。然而,面对那个谜一样的女子,皇帝的心里却在彷徨。
无疑,皇帝对曹隐娘是大有兴趣的,不仅仅是她偶尔闪现的灵光,更多的,还是她眼中自信的神采。皇帝敏锐的视线里,看到的不是一个具体的女人,而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而这个灵魂跟被礼教压抑着的赵佶的本心,有着神奇的契合。
如果不是这种感觉令他着迷,他一定会在皇后疑虑之前就将曹氏打发出宫的,可是现在,皇帝的确很难下这样的决心。
这,是孟世瑶入宫以来面临的最大的敌人,这敌人严格来说不算曹隐娘,也不是她的灵魂,甚至也不是赵佶自己,而是,一个皇帝对自由的向往。
皇帝是没有资格向往自由的,孟世瑶对此深信不疑,并且希望皇帝能够身体力行,而这对赵佶来说,实在是勉为其难。
“娘娘想什么呢?”
魏紫端着安胎药进来,看见皇后正在出神,就连身上搭的毯子掉了也没有察觉。
“没什么。”世瑶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明日就是除夕了,蕊珠殿的赏赐都预备好了吗?”
逢年过节,宫中自有份例,然各殿的主子都要额外再给一份赏赐。算是犒赏宫人一年辛苦。世瑶只记得蕊珠殿,却忽略了延福殿,魏紫低声说道,“都已经预备下了,蕊珠殿和延福殿的宫女太监一个都不落。”
“恩,很好。”世瑶并没有注意魏紫擅自添上的那一份,事实上她也从来都不知道她的钱花去哪儿了。
“今年冬天新进的首饰成色不错,样式也精巧,你挑上几幅,跟云纤、念君几个分分。”
“都是最新的东西。娘娘都没怎么用过,奴婢怎么敢拿去分了。”
“什么好东西没给过你们,这会儿反而矫情起来。趁着现在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咱们这儿,你还不赶紧把自己的箱子装满?”
魏紫听着这话可不好,急忙说道,“管他是什么时候,好东西不都得紧着咱们蕊珠殿。奴婢不怕没首饰戴,就怕娘娘戴不过来。”
世瑶却没说话,放下药碗,自己从榻上走了下来,魏紫忙问道,“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世瑶并没有说话。她只是想在宫门口站上一会儿,可是就是那一站,宫人们蝎蝎螫螫的紧张的半天。
“娘娘。门口有风,还是回去吧?”
世瑶笑了笑,笑意中却有些勉强,“就是想透口气罢了。”
“娘娘且忍耐些日子吧,等着开了春再出去。”
就连程德顺也都跟着劝。“徐宫正说的正是呢,娘娘穿的也淡薄。还是回吧。”
世瑶低头瞧着自己一身的大毛衣裳,实看不出哪里单薄了,然而架不住宫人们啰唣,还是回了内室。
“娘娘可是有心事?”魏紫小心的问道,“娘娘在想曹隐娘?”
“什么都瞒不过你。”
“姚将军不是说她没什么问题吗?”
“就是没问题才让人担忧。”
世瑶吩咐的事情,姚古没过几天就有回奏了,曹氏的确是身家清白,生活也简单的,三年前随父母经商于此,与京中某小官有远亲。又因为许多沾亲带故的关系,参与到了京中名媛的聚会上,作为一个并不起眼的商人之女,硬生生凭自己的才华闯出了一点名气。
她的诗稿已经在世瑶的手上翻了好几遍了,可是,世瑶就是无法从这些惊艳的字句中看清曹氏的为人和品格,她恍惚跟她的诗句一样,让人琢磨不定。
“娘娘既不放心,这事儿也好办,她不是进宫来准备教公主画画?就叫公主跟她见见,到时候只说公主不喜欢她,请她出宫也就是了。”
世瑶却摇了摇头,“皇帝若有心,自然有一万个理由再召她进宫,到那时,反而是咱们脸上不好看。”
“为了她?奴婢到觉得圣上不至如此。”
世瑶也希望是不至如此,但是,“我让姚古去查曹氏的底细,圣上可会不知?”
魏紫不好回答,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不会不知道。
“曹氏的书画你也见了,感觉如何?”
“奴婢虽然是个宫人,但是自问也有几分眼光,那曹娘子的画,实在看不出有何出挑之处,说起来,更像是小儿戏作。但是,反观她提的诗,却是字字惊心,奇怪的是,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些都出自曹娘子手笔,反而会觉得不是一人所做。”
世瑶点了点头,“你不过是随我读了几年书,都能看出这里面的蹊跷,圣上深谙书画之道,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娘娘心有疑虑,何妨告知圣上。”
“我自己都弄不清我疑的是什么,又怎么跟圣上说呢?”
“娘娘……”
世瑶却突然笑了,“蔡攸选的人,必然是符合圣上心意的,是我小看他了。”
“曹氏不过是刚刚进宫,圣上瞧着新鲜罢了,就算是宠爱她,也越不过娘娘去。她若是个安分守己的,留着也就是了,她若是不安分,这宫里也不是她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孟世瑶不是不能争,也不是不会斗,一个皇后的本能,并不会因为短暂的安逸而彻底退化。然而,她跟皇帝之间纯粹的恩爱眷恋,却要因此而一去不返了,为了这么个女子,世瑶实在是感到不值!
“娘娘……”魏紫还想劝劝,世瑶却吩咐道,“叫人备辇吧,我想去瞧瞧太妃。”
“娘娘,天气寒凉……”
世瑶却打断了她,“无妨,眼瞅着就过年了,太妃不便出门,我必是要亲自去看看的。”
“是。”魏紫知道皇后心事重重的,出去散散也好,她们多留点神,料也出了什么差错。
到了长乐宫,太妃一边嗔怪世瑶多礼,一边高兴的拉着她闲话。秦氏虽然没有生养过,但是年长的人经历的事情到底多些,她细细的嘱咐了半天,恨不得时刻把皇后放在眼底下看着,这让世瑶的心里暖和了不少,再加上两个公主在膝前承欢,她果然是把曹氏的事儿往脑后放了放。
赵佶回到蕊珠殿的时候,世瑶正歪在榻上看书,见皇帝满脸的喜色,心中反而一沉。
皇帝如此神情,必然是在哪儿又得了佳句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曹隐娘。
“今儿可好些,可进了晚膳了?”赵佶径自在世瑶身边坐下,殷切问道。
世瑶淡然说道,“多谢圣上关心。”
赵佶虽然察觉了世瑶的冷淡,但是也只以为她是孕中烦躁,他伸手抽过世瑶手中的书卷,笑言道,“天色晚了,灯光也暗,这会儿看书可是伤眼,若是不想安置,我陪你说会儿话儿。”
世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腻烦,她并没有理会皇帝,反而和衣向内倒卧。
赵佶一愣,旋即了然,他的手中的书卷递给魏紫,吩咐她们都退下。
“听说你今儿去看太妃了,太妃身子可好。”皇帝显然是没话找话说。
“好,御医说除夕宫宴也可以出来坐会儿,太妃心里很高兴。”
“那就好。”
赵佶把世瑶的头扳过来,放在自己的臂弯之中,世瑶虽然没有拒绝,但心里却叹了口气。
“听说你到大内去,可把我担心了半天。”
“今日不过去,除夕也要过去的。”
“我就说这延福宫过于狭小,否则,除夕宫宴就可以在延福宫举办了,那样的话,也不用你折腾那么远。”
世瑶本来就为了曹隐娘心里不痛快,听皇帝这意思像是又想要兴建艮岳,这心里,可就越发的不痛快了。
“若是为了臣妾一人而大兴土木,臣妾就百死莫赎了。”
赵佶忙道,“这大节下的,说话也没个忌讳。”
世瑶沉默不语,赵佶却更用力的搂紧了她,“在朕的心里,永远都没人能够替代你。”
世瑶知道赵佶是在说曹隐娘的事情,看来,即使知道她心中不安,皇帝也是要把曹隐娘留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