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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情错-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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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眸轻闭,他舒心地呼了口气靠在椅背,烛光在眼帘下轻跳摇曳,如繁星一闪一瞬,柔柔入眠,难得一夜无梦。

        天之将明,蓬清园如蒙上一层丝织白纱,清脆的鸟声从天边传来,阵风牵动丁香细晃。一人从丁香丛后转出,衣着轻简,长发用荷色发带束于脑后。

        他提气点足一跃,旋身飞至走道上的屋檐倾身而走。顷刻落在喜益宫后,轻而易举地踪身寝殿窗前,摸出襟前的油纸包悄悄拉开窗子,从细缝中瞥见睡在匟床上的小人儿皱着眉头,不知噘着嘴巴不满地嘟嚷什么。

        他抿嘴一笑,正想把油纸包放在人儿身边,猛然掌风疾劲而至,他忙侧身闪避,随手把油纸包放在窗台踪身而上。

        未及转身,来人已拔剑朝他的要害刺去。他翻身后仰劲力一踢对方的手,长剑顿时偏移开去,却并未脱手。

        他方站定身子,顿觉臂间刺痛,撇首一看方知手臂被那人割了一道口子。他正想抬头看清来者何人,却听见那人率先开口道:「果然是你,你回来究竟有何目的?」

        言毕之时,他的身边倏地多了几个身穿紫衣的暗卫,个个手持兵器,目光冷冽,只要他稍微一动也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他捂住冒血的伤口抬目看去,轻声说:「原来你是暗卫,难怪他昔日让平福以外的人侍候身侧,那么当日那个车夫……」

        「是我的部下。」逊敏剑尖直指匡顗,下颏一仰,数暗卫立时会意上前捉住匡顗。他斜眼瞧了一眼屋檐下仰首惊讶的宫人与侍卫,故意让他们听见说:「将欲谋害公主的刺客还押天牢,待陛下发落。」

        将军尚在人间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不消三日便传遍整个城都,城里的人绘声绘影地说着匡顗当日差点被人撞破正身之事,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更被人缠得厉害,终日被人问东问西,好不烦扰。

        匡顗的事人人津津乐道,同时他当成刺客被押入天牢一事亦耐人寻味。有人说匡顗当初听从圣旨假死潜入边疆小国助尧扩展大计,也有人说那刺客不过是个长得像匡顗之人,各式各样的谣言四起,却无损宫中知情之人的心情。

        在匡顗被关押第四日,宋玄禛仍然照常早朝听奏。宋曷听闻匡顗回国一事自然着紧,但眼见侄儿神色无异,昨日与他共膳亦未见有何不妥,只好回避谈及匡顗之事。

        他不禁瞟向右列的俞胥,心里只求他别为了自己唯一的门生请奏。俞胥感到宋曷不安的视线,撇目轻轻点头示意,事关重大,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百官见陛下脸色如常,也不敢斗胆问匡顗之事。回想当年仅次先皇驾崩的大葬,他们深知陛下有多器重匡顗,若然他人未死,陛下又岂会无动于衷,还被冠上刺客之名任由他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兵部尚书姬颍陨洗尾樗侮履狈匆皇碌昧Γ畹盟涡G器重。虽事实与他所查之果相悖,但他的冷静与顺从令宋玄禛甚是满意。

        自四日前他突然从逊敏手上接过谋害公主的「刺客」,他不禁大为疑惑。皇宫之中的刑罚向来由刑部尚书丁凛弛一力监管,但这次却要他与丁凛弛共处一事,而且「犯人」是五年前已葬身大漠的将军,只是这一点已足以令他百思不解。

        听了一连串乏味琐碎的奏本,平福偷偷瞄了主子一眼,瞥见主子的目光涣散,不时深深眨眼以求一时清醒。他担心主子不支晕倒,见百官再无人出列,便自作主张扬声说:「若无事启奏,退朝——」

        宋玄禛压下心中的愕然看着平福,但百官却应言齐声恭送陛下。宋玄禛合眼重呼鼻息,平福深深感到他的不悦,一路低首跟在主子身后不敢造次。

        一行人刚抵谦德殿,宋玄禛便挥退众人,独留平福一人。他站在书案前背对平福,淡说:「你知道朕最忌讳他人说长道短,今日之事不可再犯。」

        平福抿抿嘴巴,眼里的担忧丝毫不减,弓身道:「奴才知道……」

        「退下吧。」

        平福怏怏不乐地低头称是,瞄了主子一眼终黯然退下。

        听见殿门声响,宋玄禛松了口气。他看着案上放了有些日子的锦盒,轻轻摸了一下,遂放回书柜的抽屉之中,彷佛生怕沉睡了五年的老虎终有一日再次夺盒之出。

        他艰难地迈开步子欲走到案前坐下,不料疼痛与晕眩同时肆虐,他伸手欲扶书案却力不从心,眼前闪烁,只听见纸笔落地的声音。

        平福听到殿内声音有异,悄悄从门缝探头一觑,怎料瞥见宋玄禛跪地扶案,身侧一片狼藉。他瞬时夺门而入,唤人进来帮忙扶主子进内间休息。

        平福焦急地问太医为何还未到来,几个侍者听了连忙亲自跑出去催太医院的人。他见人走了,便替宋玄禛盖好被子,关严窗户,心想主子最忌吹风,如今他的身子要是着凉可比寻常人难愈得多。

        安顿了主子之后,他走到前殿帮小太监们收拾书案,少顷摆设回复本来面貌,地上的墨污也清理干净,而案头只是少了一个精致的锦盒。

        平福记得自己见过那个锦盒,也知道它里面所藏之物是何等重要。主子五年前黯然把它放回盒内,还把盒子放在桌上无时无刻提醒自己当年的轻率,不过个中真正的原因他既猜不透,也想不通,只望主子不要再被伤害,他便心满意足了。

        未几,一群太医随侍者赶至谦德殿。这五年来,他们对宋玄禛的病症虽不比俞暄儿的师父了如指掌,但在他的吩咐下,也能在他出远行期间替宋玄禛调养身子。可这主子非一般容易侍候,膳食过分清淡,还过于操劳已非一日所成,任他们再三规劝,宋玄禛就是不听不闻,不言不从,害身子一直养不好,稍有郁结或天色不好便犯病起来。

        平福企足矫首看着太医们为主子诊治,每次一遇一惊,害平福都快操心得多长几根的银丝。

        诊治过后,老太医开了方子告诉平福主子无碍,便带同其他太医亲自回去抓药煎药。

        平福见主子被逼出冷汗过后有所起色,便替他换下一身汗衣,让连日为诸事烦心的主子好生休息。

        可他前脚刚踏出里间,后脚便听见殿外传来童声吵嚷的声音。

        「我要见父皇!你走开!」宋攸吃力推开拦在门前的小太监,迳自上前拍门娇声大喊:「父皇父皇,攸儿来了,父皇快给攸儿开门!」

        殿门微启,平福悄然从门洞钻出身子,蹲身对宋攸哄道:「唉呀,奴才求求公主别喊了,陛下身子违和,太医看过不久才刚刚歇下。无论公主有何要事,也请等陛下醒来再说吧。」

        宋攸忿忿跺脚,噘嘴不满说:「唔唔……可是页页被坏蛋抓了,只有父皇才能救页页出来!要是页页死了怎么办?」

        平福闻言叹气,心道这小祖宗怎的只担心匡顗死活,却不担心主子抱恙未醒呢?

        他正想婉转其词再请公主回宫,谁知殿内传来主子细弱的声音道:「让攸儿进来罢……」

        平福听了本想劝主子改日再见,却不料宋攸已从平福身侧窜了进去,平福只好摇头尾随入殿。

        宋攸一跑进里间便看见宋玄禛面色苍白地躺在匟床上,心里突然明白平福为什么不让她进去,立时顿足不前,歉疚地垂首看着宋玄禛。

        宋玄禛心知宋攸所想,强行撑起身掀开被子,牵起一记虚弱的笑容向女儿朝手:「攸儿过来。」

        宋攸见父皇向她展开怀抱,便小跑上前扑到父皇怀里,轻轻蹭了一蹭,果真闻到淡淡的药香。

        「父皇又哪里疼疼么?」

        宋玄禛紧了紧宋攸,摇头笑说:「不是,父皇只是太累而已。攸儿何事找朕呢?」

        宋攸赶紧爬上宋玄禛身上,环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软声说:「父皇,页页不是刺客,他陪攸儿玩了三日,还买云片糕给攸儿吃。页页很疼攸儿的,不像逊敏坏蛋整天斥喝攸儿。」

        宋攸摆出一脸委屈的样子看着宋玄禛,比戏子还要七情上脸。宋玄禛心道自己当真宠坏了女儿,就算他给逊敏十个胆,他也不屑骂宋攸半句,又何来斥喝。

        平福听了也甚是为难,虽想替逊敏抱不平,但主子显然洞悉宋攸的话,叹气说:「胡闹,逊敏才不会骂你呢。」

        宋攸见自己的谎话被识破,便不再东扯西扯说:「父皇,放了页页嘛……您答应让他当我的夫子的,怎可以把他关在天牢里呢?」

        「朕何时答应?」宋玄禛皱皱眉头,把宋攸抱坐在自己腿上。

        「怎会没有,那天父皇听攸儿说过页页的事之后,明明说会考虑让页页当攸儿的夫子!父皇每次说过考虑之后都会答应的!」

        宋玄禛懊恼扶额,倏然觉得自己以往实在太纵容女儿了。他竭力让自己的脸色温和,说:「他不可当你的夫子。」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宋攸看见宋玄禛不作解释,便以为他像逊敏那样不屑理睬自己。她骤然有气,猛然在宋玄禛怀里大发脾气,蹬手蹬脚,发挥她的吵闹本领:「不依不依!父皇是不讲信用的小乌龟!父皇欺负攸儿,欺负页页!父皇是大坏蛋!」

        「放肆!」宋玄禛用力一拍床板,吓得宋攸顿了说话,却引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哭喊。他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刚想伸手抱住女儿,却被她一手打开,看着女儿哭得满脸涕泪,厉声大哭,他不禁犯起头疼,蹙眉闭目。

        「呜哇——页页要是死了怎么办!父皇存心害死页页!父皇讨厌页页!呜呜——父皇不喜欢页页!不喜欢攸儿!还关住攸儿不让攸儿见页页!呜啊啊——」

        平福见宋攸越哭越起劲,主子眉头越拧越紧,忙赶紧上前好言相劝:「公主,那人不是好人,他以前……」

        宋玄禛挥袖阻止平福再说下去,平福见主子瞪了自己一眼,立时噤声低首。

        「好了好了,是父皇不好。」宋玄禛服软伸手抱过宋攸,此次宋攸没有推开宋玄禛,反之更紧紧回抱他,把涕泪都抹在龙袍上,一坨一坨的,好不难看。

        宋攸在他怀里楚楚可怜地抽抽噎噎的,宋玄禛顿时心如刀绞,拿过平福适时递上的丝帕给她抹脸,柔声说:「父皇会放了他,但如今还不是时候。」

        言罢宋玄禛无奈一笑,如今的确不是时候,他还未敢与他见面。他不知自己相隔五年再见那人会有何反应,他对他的情恨早已混淆不清,两者相悖之感直教他心慌不已。

        宋攸擤了鼻涕,嗫嚅几许,带着鼻音说:「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宋玄禛被童言一问又哑口无言。若如今命人放了匡顗又言之过早,若再拖下去,恐怕女儿每日每夜都在他身边大吵大闹,不得安生……

        正当他思忖之制,宋攸又欲施展哭功,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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