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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驾崩前曾叮嘱臣忠心辅君,且臣曾任军师与先皇出征大胜而回。臣虽及知命之年,但亦无损臣护主之心,况且如今陛下不宜过分操劳,万事有臣稍作分担,定事半功倍。」
宋玄禛缓缓颔首,如今仅有自己与匡顗兼任军师的确过于劳累,难以一心专于战事,若有人能精于用兵之道、擅献良计自是最好,而此人则非沈敕莫属。
他思忖片刻,转首看向立于另一边的宋曷与穆涔山,道:「太傅与朕出征期间,穆涔山暂代太傅一职,辅皇叔处理朝政,俞太尉则率禁军守城,让朕无后顾之忧。」
「臣遵旨。」四人朝宋玄禛拱手躬身,齐声领命。
宋玄禛轻舒了一口气,感到腰腿有点酸了,便靠着椅背悄悄在案下舒展双脚。
平福心想替主子揉捏一下,故抬眼看了宋曷四人一眼,暗示他们先行退下。谁知宋玄禛却在此言发话道:「朕欲与皇叔详谈,你们先行退下罢。」
沈敕与俞胥对看一眼,遂与穆涔山一同退下。
宋曷看见宋玄禛面露忧色地看着俞胥离去,心下明白宋玄禛欲说何事。
「平福,赐坐。」宋玄禛轻轻摆袖,瞟了平福一眼。
平福给宋曷端来椅子,放在宋玄禛身侧,引手请宋曷上座。
宋曷谢过宋玄禛,上前一撩衣摆坐下,毫不婉转问:「禛儿,你原谅匡顗了么?」
「原谅么……」宋玄禛垂眸抚着肚腹,嘴角夹着一丝笑意,「朕近来时常想起以前与他一起的日子,那时朕被情爱蒙闭,为了他甚至想过舍弃帝位,与他远走,浪迹天涯。」
宋曷闻言一震,意想不到宋玄禛竟曾经有过如此大胆的想法。他所认识的宋玄禛一直如乖巧的大雁,不吵不闹,却因此让他们忘了他会拍翼飞去,也有他想要的事物。
「可是朕却并无为他考量。」
「考量?」宋曷不解,侧首问。
宋玄禛点头,仰首看向前方,续说:「他是朕的谁?臣子?情人?抑或……禁脔?」
「这……」宋曷一手握紧椅子的扶手,手劲大得让椅子「吱吱」作响。
宋玄禛瞄了一眼,慢条斯理地为宋曷倒了一杯清茶,拉起他的手并把茶盏放在他的手心。
「最后朕把他当成仇人,怪他背叛朕、害死瑞儿,甚至几乎毁了朕的江山。朕把所有错都归咎于他,将自己的错推卸得一干二净。可是朕似乎忘了……瑞儿是朕亲手杀死的,而且轻易付出真心的,亦是朕。」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书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与匡顗成对的虎符,抚上与安放「瑞儿」相似的锦盒,颦眉苦笑说:「若非锦盒被逼烧毁,或许朕一直不愿清醒。」
他手执虎符回身过来,对宋曷笑问:「皇叔可会再次气禛儿不争气?」
宋曷轻轻摇首,起身一边走到宋玄禛面前,一边翻了翻袖袋,从中取出一道系着红绳平安符,伸臂挂上宋玄禛的脖子。
「闻说此符能消灾解厄,甚是灵验,我特地为您求得,莫要丢了。」
宋玄禛心中一暖,任宋曷慈爱地轻抚他的头。看着宋玄禛不再苍白的脸色,宋曷心下安慰。回想以前为把宋玄禛培育成不亚于先皇的国君,他故意对他肆言詈辱,亦曾为匡顗之事对宋玄禛大动肝火,却不料一直以来被他视为眼中钉的匡顗,教他忆起宋玄禛也不过是个凡人,更弥补宋玄禛失落多年、愁苦不已的心。
「皇叔今年都四十有三了,还能管你们什么?我知道您担心俞胥的看法,可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但求彼此相安无事便算了罢。」宋曷唏嘘一叹,本想拍拍宋玄禛的肩膀,但想起别人说有孕之人拍不得,故讪讪敛回顿在半空的手。
「此行万事小心,有逊敏随伴左右,我也安心多了。朝中之事放心交给皇叔,我在城都等你凯旋归来。」宋曷握了握宋玄禛的手臂,目光坚定道。
宋玄禛淡淡一笑,「好。」
「如此……皇叔也不打扰您休息了。」宋曷怜爱地拍拍宋玄禛手背,刚放开来打算离开,却被宋玄禛叫住。
「皇叔,当年冤枉你与逖国谋反之事……」
宋玄禛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宋曷重叹一声打断,摆手含笑道:「旧日已去,何必一再提起?且我又岂会让您计较?禛儿,放下罢。不论对我还是匡顗,那些事儿都过去了。」
语毕宋曷两手作揖,缓步离去,独留宋玄禛一人立于殿中细味此话。
听宋曷一言,宋玄禛顿觉释怀不少,一直背负多年假装毫不在意的重担亦终能放下。对宋曷、对匡顗的愧意,通通都在一席间烟消云散。他忖宋曷所言甚是,那些事儿都过去了,若再为过去所忧所愧亦于事无补,应当在将来做到无愧于心方为正确。
他抿唇一笑,双手慢慢抚上肚腹,心道自己不应再眷恋已逝的瑞儿而忽略活生生的孩子。当定下这个决定,他顿觉自己应对一人交代此事。
「平福,摆驾。」
丁香随风轻曳,淡紫浅红的花瓣飘进水静亭,徐徐落在亭中石桌。坐在桌前之人伸出纤指轻点细瓣,轻叹一声,呵气如兰,打乱茶盏中柔美可人的倒影。
「你们退下吧,本宫要与将军聊聊家事。」
以俞胥来说,俞暄儿与匡顗的确可算是一家人。俞暄儿向后瞟了一眼,不紧不慢的语气尽透皇后的威仪,不容宫人多话。
尔遐会意,垂首欠身,带同一众随行宫人退下,守在百步之外。
俞暄儿远远看了一眼退下的宫人,悠悠收回目光,执起面前的香茗轻嗑一口,淡说:「将军不必拘礼,请坐。」
「谢娘娘赐坐。」匡顗不甚自然地抱拳作揖,心中不知俞暄儿为何特地在早朝后命人前来相邀一叙。军中众多要事待他处理,他自是不能安然陪她坐下品茗,连日来的疲惫与宋玄禛的事早已磨光他的耐性,紧蹙的双眉与烦躁的脸色毫不掩饰地透露他的急躁。
俞暄儿自然明白匡顗心中所想,故放下茶盏,抿唇笑说:「此处只有你我,我亦不想以皇后自居,如今彼此对等,同样是心系陛下之人,大可有话直说。」
匡顗闻言一颤,大惑不解地抬首看向俞暄儿,「末将不解娘娘所言……」
「匡顗,不知我能否藉父亲与你的情份,以姐姐的身份请求你此行不论战胜与否,皆不再返尧半步?」
匡顗定睛看着俞暄儿,不置可否,心里蓦然有点明了她的意图。
俞暄儿拈起桌上的丁香花瓣,起身走到低栏前向手心的花瓣轻轻一吹,花瓣毫无挣扎之力落入风渊湖中,慢慢不胜湖水缠绕,沉入湖底。
「你未曾出现时,我与陛下恩爱非常。他喜欢与我携手静静欣赏这片湖色,细听万物之声,那时心中只有彼此,他更道若我与他只是平民夫妇,自由自在,该有多好……」回忆昔日对她露出作出承诺的宋玄禛,她不禁牵起一记甜美的笑容。她知道宋玄禛当日之言真摰不假,但他们都不曾想过一个刚毅如虎的男子能轻易令宋玄禛背弃诺言。
「这五年来我一直守在陛下身边,看着他如何自欺欺人,笑道已然忘却旧事,可众人皆知他根本不曾忘却你与瑞儿的事,终日为此愁眉。自从你回来后再次扰乱他的心绪,你力保一个异国女子竟令他露出失落的神情。」
匡顗抿紧嘴巴,颊上的酒窝淡淡显现,蹙眉难过的样子仍不失飒爽,俞暄儿突然明白桑拉为何对匡顗死心塌地。
她无奈地摇摇头,髻上的步摇随之轻摆生响,清脆的铃声伴随她轻柔的声音响起,「我之所以放走桑拉姑娘,全因我们同病相怜,而且她比我敢于争取自己想要的人。」
悲凉的苦涩渐渐满腔,她唇边的甜腻被苦涩冲淡,换成一抹无奈的苦笑,「可叹我只是后宫一妇,注定无力争取,只能怨你令他变了,冷落了我……」
狂风骤起,丁香的叶子被风拽落,化成锋利的刀片刮到匡顗的项间。乍看之下,项间的红痣犹如被叶子所伤的血污。
俞暄儿看着匡顗的目光不再柔和,双眸透出冰冷怨怒的眼光,凝视匡顗道:「我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并无你们所想般宽容大度。请你不要再接近玄禛……」
匡顗攥紧双拳,心里恨不得不顾风度,对俞暄儿说出自己对宋玄禛的爱恋与她不差分毫,甚至自觉比她更爱宋玄禛。可是他凭什么道出此言?凭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曾经令宋玄禛伤入心髓的男人?!
二人所怀心思,但目光却不曾离开对方,彷佛站在战场上的将领,生怕一不留神就败了气势。可他们并不知道,一人早已站在不远处留意二人。
「我会向他要求永守边疆,此生不入城都半步。」匡顗举手立起三指,言之凿凿对天发誓:「若匡顗不守诺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俞暄儿满意地点头,垂眸整理一身属于皇后的华美衣袍,淡道:「但愿将军信守承诺。」
话毕俞暄儿偏身离去,步下石阶,抬首时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怯怯低头的尔遐身前。
她顿足惊诧地看着那人,以那人的内力,一定听得见他们方才所言。
「陛下……」俞暄儿抖着声音轻唤一声,心忖自己一直装作宽容的面皮终被识破,让心念的夫君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
匡顗闻声讶异瞥首看去,却只看见宋玄禛甩袖离去的身影。他本想迳自追去,但转念一想,纵然他追过去又如何?宋玄禛根本从未原谅他,或许得闻经历此战后能永不相见,那人说不定还松一口气,求之不得。
「陛下,走慢些,小心身子!」平福紧张地低声呼喊,气喘吁吁地跟在宋玄禛身后,走出秋意盎然的蓬清园。
方才与主子到敬淑宫时听闻皇后娘娘不在寝宫之中已觉惊奇,遂听宫人之言与主子到蓬清园寻俞暄儿,却意想不到看到她与匡顗在水静亭中相叙。
他虽然听不见二人的对话,但看主子的脸色,至少知道二人所谈并非好事。眼见主子越走越急,大有迈步跑开之势,他立时小跑上前苦心大喊:「陛下!再走下去便要伤身了!」
宋玄禛对平福的劝告置若罔闻,毫不择路执拳大步走去,眼前所见的却非后宫之景,而是匡顗与俞暄儿对谈之时,匡顗的决定与誓言亦在脑中纠缠不息。
永守边疆,不入城都……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玄禛猛然顿足,不知因走得太快还是愤怒而粗重喘息。他敛目仰首叹了口气,缓了缓吐纳,再次张眸之时,双眼已蒙上一层薄雾。
他颓然垂首,扶着椽柱坐在低栏,一手无助地抚上肚腹,幽幽道:「他如此不想看见我么?我让他……厌烦了么?」
「岂会呢,陛下。」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