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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情错-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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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颓然垂首,扶着椽柱坐在低栏,一手无助地抚上肚腹,幽幽道:「他如此不想看见我么?我让他……厌烦了么?」

        「岂会呢,陛下。」平福俯身而立,看到主子轻按肚腹,便知他所言的「他」是谁,遂颦眉说:「匡将军不过军务烦忙而已,陛下莫要多心。」

        宋玄禛皱眉摇首,欲告诉平福方才听见之言,却被一声喜乐的童声打断。

        「父皇!您来喜益宫看攸儿吗?」宋攸快步扑到宋玄禛身上,平福想拦也拦不下来,看着她直直撞上宋玄禛的身子。

        宋玄禛整个人往后一晃,幸好孩子的力度毕竟有限,而他的身子亦比以前健康多了,才不至抱着宋攸仰倒于地。见宋玄禛无恙,平福和紧随宋攸身后的「明姬」才松了口气。

        宋玄禛定了定神,环觑左右,方知自己不自觉地走到喜益宫来。他坐稳身子抱起宋攸放在自己的腿上,细心地替她整理散乱的头发。未待他开口,宋攸已伸出小手捧起宋玄禛的脸,睁大骨碌碌的大眼睛惊讶说:「父皇哭鼻子了?是谁欺负父皇?!攸儿帮父皇打他!」

        宋攸跳到地上抡拳卷袖,宋玄禛见状不知好气还是好笑,人家不知道还以为她是街上的小顽童。

        她伸拳踢腿几下,馀光瞥见宋玄禛一手按住肚子,停下动作一想,学着大人的举止一拍额头,「哎呀」一声,然后轻轻抱住宋玄禛腰身说:「攸儿知道了,一定是弟妹顽皮弄痛父皇了。攸儿问过母后和匡太医,他们都说宝宝喜欢在肚子里耍拳,很顽皮呢!」

        宋玄禛闻言一怔,一双淡色的唇瓣几番张合,欲言又止。平福和明聪无不惊心,恨不得可以上前拉开宋攸,堵住她越说越错的小嘴。

        宋玄禛深深吸了口气,轻抚宋攸的头,悠悠淡说:「对,宝宝令父皇难受了,但父皇舍不得教训他。要是宝宝出生了,攸儿会疼他么?」

        除了宋攸,平福二人听闻此言诧异得两眼圆睁,明聪脸上的妆点也险些剥落,他们不曾想过宋玄禛会向宋攸承认自己怀有身孕一事。

        沙石与鞋底相摩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引去廊上众人的注意。

        匡顗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宋玄禛,他看到宋玄禛眼圈微红,他的心立时彷佛被人狠狠掐了一下,宋玄禛方才一脸难过离去的样子历历在目,教他难不怜爱。

        「页页,你好久没来看攸儿了!」宋攸一见匡顗,立马拔足跑到匡顗身前张手要抱。匡顗习惯地弯身抱起宋攸,目光还没从宋玄禛身上移开,就被宋攸紧紧抱住脖子,软软说:「页页身子好了没有?上次吓死攸儿了。」

        提及上次,宋玄禛马上移开视线,不再与匡顗对视半分,生怕自己再次被他识破自己的情感。他本已下定决心与匡顗一同面对孩儿之事,却意想不到他早已失了匡顗的心,让他作出如此决断的誓言。

        他不自觉地握紧袖里的手,暗自咬牙撇过头去。

        匡顗看见宋玄禛如此冷淡,心中黯然,但见宋攸满目关心地看着自己,便极力勾起一抹微笑,说:「臣没事,谢公主关心。」

        「平福,回宫罢。」宋玄禛犹自站起身来拍拍衣摆,回身往匡顗走去,但目光却不再落在匡顗身上。

        「……是。」平福来回看了二人一眼,低叹一声,两手和袖低身跟在宋玄禛身后。

        正当宋玄禛与匡顗错身而过,一股肯定的触感强而有力地握住宋玄禛的前臂,「且慢,我……臣有事欲与陛下商量。」

        匡顗一转君臣之称,逾矩的手才缓缓放开。他不知自己为何头脑一热伸手捉住宋玄禛的手,只知自己若不抓住他,此生可能再无与他详谈之日。

        宋玄禛低首一瞥方才被匡顗握紧的手,深深眨目,屏息道:「明姬送公主回宫罢。」

        「是。」明聪上前抱过噘起小嘴,略有不满的宋攸,但经上次被宋玄禛斥喝后,她的确比以前乖巧多了,也不敢再聒聒噪噪的,只敢靠在明聪肩上嘀咕,不敢造次。

        宋玄禛负手走到栏前,望向天边,眯眼叹息道:「你……欲议何事?」

        他不敢直言自己已知匡顗欲去一事,生怕此言一出,此事当真回不了头。他此时此刻方知自己早已再次沦陷于匡顗之中,再也难以抽身。

        匡顗站在宋玄禛身后,看着他的发丝与袖子随风飘扬,突然觉得他遥不可及。明明二人只在咫尺之间,但为何每次都令他难以向宋玄禛伸手?

        他默默凝视宋玄禛的背影,不言不语,彷佛要把这个背影深深刻进心扉,记住随风飘至的味道,感受宋玄禛这份独有清宁的气息,让自己日后可以回想眼前一切,以慰相思之苦。

        面对这份静寂,宋玄禛握了握拳,终松开一手抚上肚腹,迎风淡说:「朕打算为此子命名为瑞佑,宋瑞佑。」

        匡顗瞠目一震,惊闻宋玄禛竟为孩子命名,如此一说,难道他如今有意留下此子?

        他站在原地张口结舌,心中太多不解,不知该从何说起,蓦然觉得一切有口难言。

        宋玄禛缓缓转过身来,秋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背上,微风吹起青丝,飘零间透着淡淡的金光,令人目眩。

        「七日后,朕与你带同明聪领四万大军驻守大漠边疆,朕此行乔装暗卫一员,但对外宣称朕殿后与逊敏以作增缓,掩人耳目。」

        「若乌伊赤当真一举攻打,岂不令你置身险境?此计不通!」匡顗决断一挥大臂,拧紧眉头。

        宋玄禛摆首淡然一笑,偏身靠坐椽柱,轻摸微隆的肚腹说:「岂会不通?朕只不过想知道自己有否错信小人,看看尧国一代将军是否投奔敌国的奸佞小人。」

        他傲慢地抬眸瞥了匡顗一眼,看到他急欲解释的神情,复悠然道:「若他忠心为国,此计亦非不通,皆因他会力保我国与朕安然,此战亦能占了先机。何况……」他垂眼慈爱地看向肚腹,柔声续说:「瑞儿会保佑我军旗开得胜。」

        匡顗看了他的肚腹一眼,抿紧嘴巴合眼吐息,两拳紧握,少顷才放开手来,张开双眸说:「不行,暂且不说此战能否占了先机,要你乔装暗卫混入军中,此举已过于危险!而且上次那箭——」

        「如此朕贸然以国君身分带同精兵突袭逖国,又是否为之上策?」

        「玄禛!」匡顗微愠扬声一喊,打断宋玄禛荒唐的话。看到宋玄禛依然言笑晏晏地带着微笑看着他,他恨不得上前揉去他的笑脸。

        宋玄禛轻笑一声,跨步走到匡顗面前,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肚腹上。他感到匡顗的手在快要触及肚腹时有所推拒,却最终不敌他的手劲与孩子的诱惑,缓缓抚上宋玄禛的肚腹,感受那份与当年抚摸瑞儿的触感。

        「明知该事荒谬,又何必轻下决定?」

        宋玄禛一言正中匡顗所想,他明知答应俞暄儿之言荒谬至极,但他却不得不为了他们而牺牲自己,正如他答应宋玄禛披甲上阵一样,就算血洒当场,苦战而亡,他也甘愿为宋玄禛用一己之身换取大好河山。

        宋玄禛一边垂眸引领他的大手轻抚肚腹,一边淡说:「朕三思过后,仍认为朕应当乔装暗卫与之先探军情,此战许胜不许败,朕不能让大尧江山在朕手中没落。」

        言罢他慢慢放开匡顗的手,抬眼直视他的双目,续道:「此战过后,朕自当答应将军的要求,了断种种前恩。如今……朕信你能一心为国而战,只望你勿令朕失望。」

        匡顗一听便知宋玄禛允他此战过后离开尧国,心中猛然一痛,苦涩的味道随之蔓延,眉心不自觉地越拧越紧。

        他恭恭敬敬地向宋玄禛揖拳,木然说:「……谢陛下恩典,臣定不负陛下所望,大胜而……」

        最后一个「回」字任他如何张合嘴巴,仍是哽在喉间说不出口。他清楚此回可能当真永生不入尧国,再也见不到宋玄禛一面,还有他尚未降生的孩儿……宋玄禛会安然把他产下么?抑或连孩儿亦在宋玄禛所说的「了断」之中?

        他颓然低首,任悲凉的秋风刮在脸上,直想就此消失于宋玄禛眼前。

        「若再无要事,退下罢。」宋玄禛回过身去,如刚才那样一手负手而立,迎风望天。

        匡顗心中悲苦,不曾抬眸,欠了欠身道了一声「臣告退」,便毅然离去。

        当匡顗走到走道尽处,宋玄禛慢慢撇首过去,依恋地看着他的身影,直至不见他的踪影,他才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肚腹,轻轻抚摸,柔声软语道:「瑞佑,方才摸你的就是你爹爹呢,你知道么?」一滴清泪落入腰间的丝绦,宛如穿过衣衫,渗入肚腹。他顿下抚腹的手,犹自哽咽低说:「可是他还是决定要走,瑞佑无缘得见亲爹一面……」

        他扶着椽柱低垂饮泣,自听到匡顗对俞暄儿立下永生不见的誓言,他再也强装不了坚强。他只想放下身段如寻常人那样伤心痛哭。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平福从袖袋里翻出宋玄禛的丝帕,上前一边轻拍主子的后背,一边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痕,直至哭声渐细,泪珠不再,他才扶起宋玄禛,带他回宫。

        第十四章

        两军精兵花七日打点一切,众人换上一身戎装朝大漠出发。宋玄禛换上逊敏为他准备的暗卫服饰,束紧肚腹,乍看之下与身形矫健的暗卫无异,但知情之人一看,无不担心他肚腹处那细微的突起,每见宋玄禛举手一动,皆胆战心惊,生怕龙子出事。

        宋玄禛在出行之前下令百官如常上朝,不得有误,一切听从宋曷所言,并要他们做出国君仍在朝中掌政的假象。

        他又私下把遗诏交给太后和俞暄儿看管,若真有差池,也不至大国无君之状,令他人有机可乘。

        大军出行半月,宋玄禛一直坐在匡顗的车内与之同行。匡顗身为一国大将,本独骑骏马,一马当先,但宋曷出行时定要他转坐马车,以便宋玄禛不能独骑过久,能于车内歇息。

        平福身为宋玄禛身边的大红人,自是让人知道他与主子「分别」随军,遂他乔装成匡顗身边的小兵,看似专责侍候匡顗起居,实则贴身侍候宋玄禛一人。

        赶路十日,一行人越往西行,城镇的百姓便越来越少。马车方经过一个本来昌盛繁华的小城,宋玄禛勾起车幕一看,瞥见家家户户皆闭门无光,店铺亦闭门不业,阵风骤起,卷起地上的滚滚泥尘,一看便知此处多日无人经过,更遑论有人打理。

        一个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小巷转出大街,刚好迎上宋玄禛的视线。马车掀起的泥尘呛得老人家连连弯腰猛咳,宋玄禛见状喊人停车,迳自下车往回走到老人家面前为他抚背顺气,扶他坐在一家店铺前的台阶上。

        「老人家为何孤身留于此处?如今两国虽未开战,但此城临近边疆,甚为危险,老人家还是与家人到邻城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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