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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二月天 作者:同学刘-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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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不给娘说,爹爹给我买糖葫芦吃。”
  “乖儿子,”男人抱起孩童亲了一口,走到贩售糖葫芦的小贩前,“买一串。”
  肖凉默默注视一大一小拿着糖葫芦走远,喟然一叹,不禁哑然失笑思量方才纠结之心是多无趣。
  “得过且过。”
  他念叨陈鬼医的特殊箴言,不得不承认师父真是个洞悉万物的“鬼”,此话一出,何时何地都能给自己指条明路。
  于是他打定主意及时行乐,要将一路排到了视野外的摊点逐个逛遍。心情愉悦像是出谷以来的最放松时刻。说是挨着看下去,可有不少是女性饰品。稍微停留便会招来摊主询问:“给心上人买吧?”他开始还能回应说:“随便看看。”几次下来也懒得理会,见是头簪发饰就快走掠过。哪想连着几个摊点皆是类似饰物,又有众多年轻女子扎堆挑选,他干脆让道出来,只顾沿河看景。
  天色尽暗,路人反而熙熙攘攘多了不少。闲谈与笑语坠入墨色琉璃的河,涓涌不息。
  肖凉偶然发现一不起眼摊位,铺面上摆满了形色面具。式样大多数出自民间传说,亦有戏剧人物脸谱。他走近观看,摊主只瞄他一眼,也不做兜卖。此举正合他意,还就把瞧得上的面具拿起把玩了两下。
  摊主看肖凉兴趣正浓,懒懒道:“手工雕制,上色的五十,无色的三十。”
  这五十三十指的是铜板。
  面具几乎全部带色,肖凉听见还有本色的,图个新鲜,埋头苦找。果然在最角落里翻着个木色面具,伸手抓来研究。
  这面具由整块木材雕成。眼处剜了两个圆洞,口处一较大椭圆洞,鼻息开口仅两个针眼小孔。雕工劣质,锉刀痕迹比比皆是,触感粗糙。更别提什么花纹样式,肖凉心想真要戴在面上,不仅不美观,搞不好还会遭未刨干净的木屑戳伤皮肤。简直就是刚进门的学徒手艺。
  可这面具怎么看怎么眼熟,就连握在手里低头端详的姿势场景也不像是头回。
  “这个可以便宜你,十五。”
  肖凉心道白给也还需考虑考虑,知道不是贵重东西,随手往角落里甩去。那面具发出木头特有的碰撞声,肖凉却感脑内似有一道久未开启的铁门被怪力撞开。难怪如此熟悉,面具不就是江小天行侠仗义时戴的那个?只不过他戴的是半张,眼下这个是全的。
  空白被记忆填满,他遥指面具展颜道:“小天,这个和你那个好像……”
  然而笑容咧开一半,转头过去旁边哪有江小天人影?
  肖凉本身性子淡,原没有友人作伴,不曾觉着不快,反倒甚是自在。江小天一度作陪,他头几天是不习惯。江小天虽说话多但也谈不上咋呼,与他同行,不仅未有预想中聒噪,而且好些需要应酬场合皆是江小天出面挡了。两人年龄相仿,意气相投,任谁都不难看出已是知心知底的挚友。如果从一开始就没体会过知己滋味,自然不会感到难受。现下肖凉已然体会品尝过了,冷不丁身旁又没了江小天,哪里好过。平日老是江小天引着肖凉看这儿说那儿,“肖弟”、“肖弟”地叫唤。肖凉难得一次主动想与江小天分享喜悦,正主儿偏就不在。
  他寂寥感顿生,也不管明明可以买了面具回去再和江小天笑谈。脸一垮,撒手就往回走。
  怎么江小天也算名门之后,其父好客,家中门客无数。江小天本人再是积极开朗性情,外加乐善好施。想来朋友众多,都愿意与他交朋结友。肖凉心想自己充其量不过是江小天那众多好友其中一个。口里叫声肖弟,那是好意。江小天要想和谁一道玩乐,主动权都在江小天手上。他想和谁出去,就和谁出去。对方不仅不生气,还很是乐意。可不得这样么,江小天人见人爱,他对别人也一视同仁。当日两人在假山背后碰见柳十九,江小天还不晓得对方来历,张嘴就喊的“叔叔”。可见随便对谁,指不定对乞丐他都一样这么好,不然柳十九收他做徒弟作甚?白天柳十九在赌坊内说他是江小天师父,显然是说给那楼主听的,虚张声势,结果出来就当真了。江小天撞上这种好事儿,那叫一个该。谁说闲话谁就是嫉妒。
  可明摆着柳十九更欣赏自己,不然赌坊时为何要与自己在后院喝茶,不与江小天在前面赌博?世上就有这种荒唐事,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大人物随口说的假话,眨巴个眼睛也能变成真话。凭什么就收江小天当徒弟了?自己哪一点抵不上江小天了?也不是就讨厌江小天,只是气不过柳十九。对,自己只是气不过柳十九。
  肖凉钻了牛角尖,越想越气。河边树叶挡住去路,他相当不耐烦之抬手拂掉。压根没想柳十九之所以不收自己为弟子,完全是考虑肖凉早已从师陈鬼医缘故。
  江小天现在有了新师父,就和他新师父结伴去了。是呢,去干什么自己还不知道呢。江小天心里话都和柳十九说,反正自己也从来没听江小天说过心里话。错不了了,这就是迹象,这就是江小天把自己当做一般朋友的证据。呵!自己还给忘了,江小天最初和自己结伴,不外乎因为自己误施了那套“烽火轮转”!否则自己这种阴测测的性格,哪个喜欢和自己处了?别人也只把自己看做了另一个陈鬼医!罢罢罢,没了江小天作陪,权当从未有过这人就是!孑然一身,打自出谷那刻起就是如此设想的。
  两盏茶前还斑斓如梦的夜景,肖凉现在看在眼里只有恶心。他刚稳定的情绪转瞬即逝,强迫自己不断重复“得过且过”四字,埋头疾走。
  余温尽褪,夜风悄袭。肖凉孱弱躯体比他人更早体尝到冬季的寒意。
  他眼角余光见一小贩往回捡拾陶瓷小物。忽忆起午时差些下手的三绿砚滴。骤然停下脚头,足尖一拐改变走向,赌气决定绕道买回收藏。他生怕到了已经收摊,明日赶早也来不及再去。愈行愈快,恨不得就在大路上施展轻功,直接飞到目的地。
  那向肖凉兜售砚滴的卖主,看路上行人稀疏,夜色愈浓,估摸也到了收摊时候,慢腾腾起身,先把最贵重的花瓶抱在怀里,准备放进包袱。
  此时有一活人旋风般突现在前,吓得卖主险些脱手摔了瓶子。
  肖凉道:“那个砚滴,我买了。”语气生硬,眼睛直勾勾盯着卖主。
  卖主磕磕绊绊问道:“什、什么砚滴……”
  “三绿砚滴,苗疆土制。”
  “啊,您说的是那个。实、实在不好意思,有人已经买走了……您再看看它的?您稍等,稍等。”
  卖主弯腰淘了另一砚滴堆笑呈出去。定睛再瞧,摊前几时还有人影。
  


☆、二十二

  午时更已打过。
  今夜满月,不掌灯也能靠月华行走夜路。肖凉一路偏偏倒倒挨回客栈,身子软斜倚上房门,几乎是整个力气都耗在了开门上。
  屋内本该漆黑不见一物,肖凉却发现窗下赫然一个人形剪影,白银月光自那人背后洒下,两颗星星闪闪的眼睛正正看向自己。
  肖凉立即以为是邪教杀手之流偷袭,神智吓醒大半。强压惊恐急喝道:“谁!”
  黑暗里对方看清是肖凉回房,高兴道:“肖弟。”
  肖凉听是江小天声音,大大松口气,走过去埋怨道:“怎么不点灯。”
  “早就燃尽了。也没等着你回来。”
  江小天闻到肖凉身上酒气,奇怪道:“你喝酒了?”
  “嗯。”
  肖凉其实并不真心喜欢那砚滴,只为自己难得下决心要买东西,被人抢先,非常不高兴。且此事若单独发生他绝不会动气,全怪前面又有心事烦扰。一个炮仗点燃,整串鞭炮自然要受牵连。肖凉无明业火烧得旺,没有直径回客栈,转而酒肆买醉,至少喝了两个时辰闷酒。
  他坐下仍觉天旋地转,闭眸以手撑额。
  “肖弟,你不舒服?”
  “有一点。”
  “我去给你要碗醒酒汤。”
  “不必了,歇会儿就好。”
  “还是要的。”江小天固执己见起身出去找醒酒汤。
  肖凉对着江小天背影哂笑几声,心道自己堂堂神医不知道火候?何况黑灯瞎火,众人皆睡,找谁要醒酒汤去。
  果然不多时江小天空手回来,好歹带了灯。
  “掌柜的都睡去了,我在厨房找了半天也没见着有醒酒汤……”
  “无妨,我坐会儿就会好。”
  “我给你端碗白水吧。”江小天放下油灯又出去找水。
  肖凉真是对他哭笑不得,白水醒酒程度,恐怕还挡不上摸黑对着自己扎针醒得快。他诚心要醉,别人想喊醒,谈何容易。再者江小天本人在他面前反复晃悠,如何平静。
  江小天把水送到肖凉鼻下,他只象征性抿了一口。
  “肖弟,你怎么木着脸?”
  “没有。”
  “不舒服?”
  “没有。”
  “不高兴?”
  “我说没有。”
  “哦。”
  两人无言对坐,肖凉想这也能搪塞了,江小天不过如此。
  “肖弟,你有不高兴的事情,要和我说。”
  肖凉暗想说了又怎样,嘴上却应:“好。”
  他见江小天坐如针毡,欲说还休,像是有话,平时自己必定会主动问他何事。可惜他醉了,人一旦醉了,往往做些与原意背道而驰的事情。肖凉却隐约记得有人说过,人一醉,做的都是内心最希望做的事情。他想,或许醉后做的只是清醒时候怕去做的事情罢。
  他问道:“你下午和柳十九做什么去了?”
  果然江小天支支吾吾道:“也就和师父去了……”他眼珠一转,“随便逛了逛,吃了饭就回来了。”
  肖凉听他已习惯改口叫柳十九师父,又不对自己说明去向。再追问下去,岂不自讨无趣。
  遂决定撵人,说道:“你找我什么事?我有些困,想睡了。”
  江小天试探道:“肖弟,我说了,你别笑话我。”
  “不会。”
  肖凉心里嘲笑一老一少,遮遮掩掩结伴出行,说去逛了窑子都是平常。
  烛光闪烁跳跃,江小天面色也不知是本来就红成这样,还是被灯火照映成红。肖凉看他一副抓耳挠腮模样,不禁突感无趣,就算他张口讲去青楼摘了头牌,也不可能提起自己半点兴趣。再打量他穿戴整齐,知道绝没发生过。
  胡乱想了这通,他觉得脑子似乎比先前更加糊涂,忖度今次真喝多了。
  江小天收回视线,手一伸就进了胸口。肖凉眼皮一跳,以为他要作甚。这才注意到江小天胸口布料明显鼓起,里面有个东西。
  江小天将那东西掏了,握在手里递过来。
  “这个给你。”
  他说着都不敢正视肖凉,脑袋撇在一边。
  他手中玩意儿不大,江小天五指自然卷曲贴上边缘。油灯忽明忽暗,那东西亦遭晕染层橙红。即便如此,肖凉还是一眼看出,那即是他心心念念未有买成的苗疆三绿小砚滴。
  砚滴釉色青嫩,外表光润,一点星亮凝在弧处。
  肖凉还在错愣,江小天小声道:“我白天看你喜欢,就倒回去买了……”
  他手臂伸直撂得久了,见肖凉没有动作,转回头来吞吐道:“你……不想要?”手也犹豫着往回曲了点。
  肖凉窘迫难耐,连忙接了。本应冰凉的砚滴尚残留着江小天的余温。
  江小天露出笑颜,复而又扭开头道:“赌钱输光的时候,我以为买不成了,心里着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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