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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莲落-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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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声道:“莲尊主出门必十六人雪锻软轿,八列紫衣墨莲阵仗。不知阁下是闇神殿哪位使者。”

义父的声音实比那女声更为动听。

轿中人轻笑:“玉庄主果然见多识广。”

轿内传来“啪啪”两声扣掌。那八名少年轻轻放下软轿。

一只莹莹玉手掀开紫缎幕帘,一张白瓷般剔透的俏脸探了出来,一双仿佛能将人看穿的水杏眼四处张望一番,最终定格在义父身上。

义父道:“原来是镜使。”

“正是我,浅镜。”浅镜落落大方地从软轿里走出,全无忸怩矫揉之态。明黄色的长衫俊逸而不累赘,明黄为正,果比鹅黄为美。

众人皆痴。

“我说,这浅镜姑娘可就是江湖三大美人之一?”突然有人高声问道。

“非也。这是她头一遭在江湖上露面,那容貌可不比红泪和上官倾眉逊色。估计那江湖三大美人要变四大美人了。”我身后的汉子颇为低声地和旁边的人说道。

我看了一眼于不远处凝视浅镜的上官倾眉,她突得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阿弥陀佛。”玄悲大师十指合掌道,“不知隐施主是否也一同前来。”

浅镜微微一笑:“大和尚不必担心,我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我们尊主可没闲功夫争武林盟主的这个虚名。”

玄悲大师木刻般的老脸居然飞出一抹红。

虚名。浅镜的话够直接。

“既然你家尊主不来寻这虚名,那姑娘此行的目的……”白眉道长有些微怒。

“不过是凑个热闹。”浅镜看也不看白眉一眼,领着手下径直走向高台外空出的位置,一扬手,“雪瞳公子请继续。”

风渊见义父复又坐下,再次抱拳道:“不知还有哪路英雄上来赐教?”

久久不曾有人上台应战。

莫不是就让风小渊做武林盟主了?我四处溜了一眼,周围那所谓的武林豪杰都是一副看官的模样。

“在下秦斐然。望雪瞳公子赐教。”

从空气中劈破出一缕莲香,缱绻而深长。

那落花一般动人的声音从身后悠远而来,击中人心中最柔软的位置。

那个声音……无论谁都无法忘记。我心头一阵狂喜,是他!是他……

蓦然回首。

众人像是被施了法,不自觉地向两侧退后,真真腾出一条道来。

再看高台四周,闇神殿的人出乎意料,首先齐齐地站了起来。少林、武当两派掌门郑重

地站起身,一句“清蕖公子”点醒了众人。

四周的门派高手纷纷随之站立。

只有玉龙山庄岿然不动。

秦斐然。清蕖公子。人如其谓。

白色长衫拖曳于地,墨色长发如风渊般用雪缎仔细地束了起来。微微抬起下颌,那张惊世绝艳的脸便完全显露出来。如果说他的那双丹凤眼已经足够夺人心魄,那张如清莲初绽的脸则完全是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没有人能说出一个字,硕大的比武场就连一声清咳都恐惊扰了这天上之人。

那一双眼早已胜过了红泪。那一张脸,让上官倾眉,甚至浅镜都将自觉其庸。

绝色天下重,羞与清蕖较。

秦斐然浅笑着向每一个人示意,那倾城笑容终于让在场的大部分女子昏厥于地,不少男子竟也面红心跳。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秦斐然已然路过我的身边,莲香氤氲。

“玉狐,面具?”我不由自主地轻唤他。

秦斐然顿了顿,回过身来,眼波扫过我手中的玉箫,爽然笑道:“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恐怕是认错人了罢。”

我错愕,不禁再往他看去,只见秦斐然的额上光洁无物。

在集宝阁见到的那人,额上有一痕天生的墨色莲印,如莲初绽。

发色亦不对。

“抱歉,本大……哦,我认错人了……”

我于心底轻轻叹息。不知是感慨,还是失望。

风渊于台上冷冷道:“那就请秦兄上台赐教。”

秦斐然欣然应允。只是他却一步一步沿着红毯铺就的楼梯慢慢走了上去。脚步声几乎不可闻,或者说,他的脚根本没有碰到地面。

那是怎样深厚的功力。我担忧地看向风渊。握着玉箫手渗出涔涔的汗。

擂台四周的人开始嚷嚷起来,猜测着谁输谁赢。

风渊凝神注视着淡然处之的秦斐然:“请亮兵器。”

一把做工极其粗糙的乌木剑从秦斐然身后亮出。

全场哗然。

秦斐然曾挑败过少林与武当,就是用了这柄不起眼的乌木剑。”我身后的汉子小声说。

义父曾说:武功达到极致,拈花摘叶皆可伤人。

我问过义父是否已经达到。”

他摇摇头:尚需木剑。

眼前的秦斐然已是和义父同一水平。风渊必输无疑。

秦斐然轻轻一笑:“请风兄先出招。”

风渊不是个会拐弯抹角的人,立马举剑向秦斐然霍然刺去。

我愣住了,他竟然一出手就使“雪泥鸿爪”。原来他也知道秦斐然武功太高,不先出奇制胜,根本无胜算。

秦斐然却只不过一个轻巧地转身,乌木剑一格,“叮”的一声,风渊的剑花被打散。这下场中无人再发出声响,皆屏息注视着台上一白一蓝两个身影交错,剑锋相接。

一阵刀光剑影后,倏然沉寂下来。

那柄木剑离风渊的喉咙仅半寸之遥便陡然收住了剑锋。

“你看,那清蕖公子的美誉并不是浪得虚名。果真点到即止,仁义心肠。”周围的人俱鼓掌,欣然赞道。

风渊目无表情地抱拳道:“承让。”提着剑跃下了擂台。

“清蕖公子的武功果然了得!”

场下的英雄好汉纷纷欢呼。

秦斐然向众人微笑致意。并不多语。

“阿弥陀佛。数月未见,秦施主的剑法又精进了不少,可喜可贺。”玄悲大师拊掌道。

秦斐然淡然一笑:“多谢大师夸赞。”

白眉道长朗声道:“几个月前你与我和大师已有过切磋。如今你又战胜了玉龙山庄,这天下第一庄的剑法,想必大家皆无异议,那么我和大师决定推你为……”

群雄屏息以待。

什么?战胜了玉龙山庄这天下第一庄的剑法?

他欺负我们玉龙山庄没人了么?!

本大爷还没撂话呢!

“慢着!”

我扬声道。

自认潇洒地轻轻一跃上了擂台。

第八章 落英缤纷

江湖的善恶观其实是扭曲的。

众人皆赞的圣人即使做错了无数件事都会被认为是错手,是无心。人们只是说一句“圣人也是凡人嘛,也会犯和凡人一样的错”而一笑即忘。

而人人皆唾的魔头纵使做尽千百件好事也会被人指为“背后定有阴谋。”而永远遗臭万年。

许多年后我终于明了,他说的是对:圣人和魔头,不过一步之遥。

擂台上的风凛冽地鼓起了我和秦斐然的衣衫。

我与他各站一角相视。

若不是曾近距离辨别过,我定会将这寒风中翩然若仙的白色身影认为是“那个人”。

哗声四起。

“还未请教姑娘……”秦斐然谦然有礼。

“玉龙山庄。绿翘。”我将玉箫斜插在腰带上,“叮”抽出绿萼剑,“请。”

哗声更盛。

“你……你这妖女!”白眉霍然站起身来,颤抖着手指向我。

“是慕容落缤!什么绿翘!她是慕容落缤!”天山派的掌门卓青松冲了出来,亦指着我大呼。天山派门人应声纷纷亮出兵刃。

“什么?!这妖女竟然尚在人世?!”“她竟是慕容落缤?!”“玉龙山庄竟藏着这妖女?!”

擂台底下早已炸开了锅。

我彻底蒙了。

慕容落缤是谁?我什么时候成了妖女了?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想杀我?!

“既然慕容施主来了,就请施主随老衲回蔽寺谴罪。”玄悲好快的身法,从看台飞扑而来。眼看着双掌瞬间就要抓向我的肩膀!

“嗖!” 一枚黑色的形似钢针的物体向玄悲的手掌袭来!是义父的玄龙刺!

玄悲迅速一闪,却还是被玄龙刺划伤了手背,他怒道:“玉施主,你!”

“她是我玉龙山庄的人。”义父竟也跃上擂台。他握住我的手,“玉龙山庄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义父直视他,目光和言语中甚是威严。

玄悲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反驳。

“义父。那慕容落缤是……”我小声道。手被握紧。安心。

义父的话一字一句都缓缓吐出,清晰到让所有在场的人觉那声音如在耳畔,“慕容落缤若活在今日。应是逾三十的少妇。而我身边这位姑娘不过十四岁。她是玉龙山庄的少主,绿翘。”

全场噤声。

卓青松仍是不信,他扬声道:“相传玉龙山庄有一至宝《焚玉心经》,习者若能练至顶重,便能青春永驻!保不定……哼哼。”

“就是嘛!说不定就是练了那啥玩意!”“对对,肯定的!”“那《焚玉心经》有那么神吗?”众人也开始生疑般喧嚷起来。

玄悲捂着手背直直盯着义父要个解释。

我哑然:《焚玉心经》?就那破纸一样被我到处乱塞的东西居然还是至宝?练到顶重便能青春永驻?都怪我平时马马虎虎才练到第四重,看来回去得翻出来好好练练。

“可否容在下说一句。”秦斐然的声音轻松地盖过了底下所有。众人无声,都仰着脑袋崇敬地看着他。

秦斐然走到台中,向所有人一微微欠身,如天籁般动听的声音吐落:“或许大部分人不知道,当年的慕容落缤为了一个男子自断经脉,废去了武功。根本无法再次习武。若今日来的是她,根本无法跃上这七尺高台。我说得对么,玄悲大师?”

秦斐然虽是面向玄悲问话,却有意无意地瞟了义父一眼。

“唔,此话不假。”玄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日老衲确也在场,亲眼见那妖女自废武功。但这姑娘与……”

“既然她不是慕容落缤,那就请各位不要再追究不休。”义父一拂袖子,不怒自威,“今日武林大会,玉龙山庄无意与秦公子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先告辞了。”

数百条青灰色的人影腾起,向场外掠去。义父抓着我的手亦飞身而起。

忽然腰间一松,那支玉箫竟落在擂台之上!

“义父!我的箫……”我急道。

义父根本不顾,生生要将我的手握碎一般。

当晚,义父在凤栖亭下喝了很多酒。

我从未见他喝过酒。今日才知道他酒量甚浅,三杯便醉了。

因为那支箫,我赌气离他远远的。但又不放心,最终还是躲在树后偷偷望着他的背影。

红泪捧着热茶上前伺候,义父猛地一挥手,茶盅落地。沸水溅了红泪一身。红泪的手亦被烫红了一片。只见她皱紧了眉头,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却还是咬牙扶起了义父。一黑一红两个身影相叠,是那样谐美。我心头泛起微微的醋意。

我还是跟了上去。

这是个让最我后悔莫及的决定。

“落,落缤……”

我站在义父房门口,听见了那个从义父口中呓语般念出的名字:落缤。

落英缤纷。慕容落缤。

多么美的名字。却是个人人唾骂的妖女。

那名字在义父口中娓娓道来,显得那样温柔与眷恋。

他唤我的时候也是如此温柔宠溺,是不是因为那张脸,只是因为那张脸,与慕容落缤一模一样。

我摸着自己的脸,苦笑着恍然。

“落缤……不要走……不要,不要跟他走……”被扶到床上的义父呓语着,伸出手凭空胡乱抓着,红泪被一把拉进了他的怀里。她涨红着脸勉力挣扎,却还是不得不跌了进去。

纱帐颓然垂落。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

我捂住了脸。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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