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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简有些欣喜地点了点头。
耿少潜扯了身上的一块碎步,沾着伤口处未干的血迹在上面写着:“闻礼乐而通达心性,知所求而不惧迷途,便是‘悦毅’二字……谁都有虚弱的时候,我不是万能的神,就算不是你,我也未必能够从那几十万人的北夷大营里全身而退……”
“悦毅,悦毅……”郑简在心中默念数遍,欢喜过了才道,“可你就是全部国人心目中的战神,是你带着北门关的将士挡住了三十万北夷人的进攻,是你拯救了一座城和它背后的无数百姓。”这些话一直就在郑简心里,说出来自然不作伪。
耿少潜瞥了一眼红果儿汉子那边,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战神?百姓?你知道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吗?那时候对我来说只要没有饿死,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愿望,如果不是因为那人,要么我已经死了,要么就是抛尸在无人知晓的乱葬岗。”
“那人?”
从回忆中走出来,耿少潜突然觉得过去也不是那么得不可面对,“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天的耿少潜。”
郑简几乎就要问出来,在北夷大营,他要找的是不是就是这个“那人”,那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然而耿少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忍住了脱口而出的冲动,静静听着。
“……他把我带回家,教给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能力,亲自教授我书上的学识,我学得不好,也绝不会饶我……我在他的身边这么多年,最后却不得不离开,如果不是他的缘故,我也不会来到北门关。”
那应当是一段漫长而难忘的人生,耿少潜却只是寥寥几句话就带了过去,郑简从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在这人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拯救了他,十多年全心全意的陪伴和帮助,然后无奈的离别,最后在这人的心中留下一个永远不可被替代永远不可被磨灭的痕迹。
火堆在静谧的夜晚发出轻微的“哔卜”声,郑简侧躺着无法入眠——他隐约明白了自己对那人抱着怎样的心情。
第 31 章
耿少潜身上的伤不轻,又在水里泡了许久——当初郑简那一跳躲过了北夷人的追踪,却被炎水的河流往下游冲了整整十多里,再要赶回北门关就要多走上许多路,而当初两人逃出来之前,耿少潜放跑了北夷大营的马栏里的大部分的军马,又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恐怕那北夷人很快就会加紧攻城的动作,时间十分紧迫,于是两人向那渤辽国汉子借了一匹马往回赶路,虽说是借,但那渤辽汉子毕竟是做小生意的也不能平白送了两人他唯一值钱的驽马。奈何两人从那北夷大营逃了出来,身无长物,耿少潜从脖子里掏出一粗糙的白色骨雕作抵押,汉子拿了还有些犹疑,郑简偷偷拿了自己一块核桃大小的灵玉百福锁替了下来,暗暗藏起那模样古怪的骨雕。
两人共乘一骑,郑简坐在前面被耿少潜圈在怀里,靠着背后温热的身躯,酸了一夜的心突然就慢慢回暖了过来,忍不住就希望这条路能够长些再长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很好。
然而再长的路也终是会走完,骑马一天的光景,两人就到了北门关城外。
原本还要想着怎么想办法在不惊动北夷人的前提下和城内联系,没想到了城下,竟然看到北门关的城门已经开了,一打听,才知道,大约是在两人落水之后北夷人就突然撤军了,连声息也没露出一点儿,几天之后斥候就只在原本安营扎寨的地方找到了一堆灰烬残骸。
此刻尚且一心沉浸在自己患得患失漩涡里的郑简完全没有注意到耿少潜脸上异样的神色,自然,他也不会猜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王鹰看到耿少潜惊喜万分,却没有一点儿意外或担心的模样。
耿少潜“嗯”了一声,看着将军府外的车队,有些疑惑地问道:“有外人?”
“京城来的,王瑜那小子在招呼。”王鹰模糊地说了一句,眼神却暗示性地往郑简的方向瞟去。
耿少潜脚步一顿,显然没想着会是和身边这人有关系的,却还是带着郑简直直往府内走去。
郑简也听到京城来人的消息,却还没反应过来,只当是找少将军谈公务的,直到耿少潜推开外厅的大门,看到坐在王瑜身边的那人,他才一下子醒过味来,吓得猛撒开抓着耿少潜的手,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句:“爹……”
原本坐在内堂喝茶的郑大人看到郑简手里的杯子顿时摔落在地上碎了,几乎是有些抑制不住颤抖地站起来,走到郑简面前,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红色的巴掌印慢慢在郑简被打歪的脸上浮现出来。
见郑大人还想再打,耿少潜忍不住出手拦住:“大人有什么不如先坐下慢慢说。”
“少将军。”郑大人的侧脸看起来十分苍白,像是费力地压抑着什么一般与耿少潜说道,“这段时间叨扰你了,现在我要带这个不孝儿子回去。”
儿子。
这两个字像是一张符箓,突然释放了冻结时间和空间的法术,致使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郑简低着头,一动都不敢动,现在的他就像站在悬崖边上,明知接下来就是粉身碎骨的结果,却死死忍耐着,仿佛只要屏住呼吸不看不想,能逃开这一时就能够避开这一世。
然而,他看到耿少潜脚下动了。
那人拄着木拐,脚下微微向后退了半小步,声音听起来就和之前在马背上与自己耳语那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郑简却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郑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空空的厅里回荡着耿少潜一人的说话声,聪明的王瑜早在看见郑大人打郑简的时候就离开关上厅门,这时候整个厅里就只有他们三个而已。
郑大人没有直接回答,他一双子女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在这个原本自己看不起的男人面前无言以对,而难堪的脸色也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一直看着地面不敢抬头的郑简看到一双鞋子停在自己跟前,下巴被人慢慢地抬起,他一脸仓惶混杂了心虚的模样完全落在耿少潜眼中——此刻,他的少将军一脸平静,黑色的眼睛就像一汪没有温度的死水。
耿少潜慢慢松开了手,郑简没由来地心里一慌,他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但是他该说什么,他要怎么解释,他一定让他的少将军失望透了……
“姐姐她……”郑简努力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这时候他的脑袋里就像是被塞了一大团棉花,什么也想不起来,然而他就听到了厅门被打开的声音。
郑简猛地抬起头,只看到那人拄着木杖跨出门槛的背影浸在日光里,像是突然距离自己很远。
“王瑜,扶我回内堂休息。”
郑简听着他的少将军带着些疲惫的说话声,看着他的少将军靠在别人身上慢慢远离自己——这时候才注意到耿少潜腰侧缠紧的布带上竟然已经渗出了红色,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少将军你的伤……”
耿少潜没有任何回应,一手靠着王瑜,一手拄着木拐,木拐在走廊的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一步离开这里。
“少将军……”郑简刚想追过去却被郑大人拦住。
“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郑大人刚说完这句话就猛地捂住胸口脸上刷一下变得惨白,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像是被掐住一样僵直了身体。
“爹,爹爹,你怎么了……”郑简从来没有看到郑大人这样痛苦的模样,一时也忘记了追上去,“你先消消气……”
过了一会儿郑大人慢慢恢复过来,却像是脱力一般扶着把手坐在靠自己最近的椅子上,看着肚子一脸仓惶的模样,费力地慢慢说道:“郑窦郑丫已经把事情都和我说了,我也已经叫他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既然你没事现在就离开跟我回去吧。”
“爹,我……”
“你还想做什么!”
见郑大人又要发怒,郑简连忙安抚,然而想到耿少潜刚刚扶着王瑜离开的样子他却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王瑜!他竟然又差点忘记了!
“爹,我还有些事情没办完,等我处理完了我就跟你回……”
“你娘病了。”
“我不能……爹你说什么?”郑简刚刚要迈出门槛的脚一下子停住了,“你说娘亲怎么了?”
“你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你娘急了三天,找了三天,哭了三天,身体扛不住,就风寒,后来喝了几贴药好了些,却在收拾你姐姐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她留下的字条,被她逃婚的事情刺激到了,一下就重了……你要还当自己是郑家的儿子,就立刻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第 32 章
“你要还当自己是郑家的儿子,就立刻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郑简看着郑大人的目光,慢慢露出一丝委屈混杂着坚决的神情:“爹,我……我必须去,我很快就回来收拾——”说罢头也不回地朝着耿少潜离开的方向跑去。
然而郑简刚走到内院的门前,就看见王瑜端着一盘子被拆下来的布带,原本灰白色的布条几乎全部已经变红。
郑简抿着嘴越过王瑜就要进去,却被对方一把拦住:“您最好不要这个时候过去,少将军……不会想见您的。”
“让开!”郑简看也没看王瑜一眼,压低的声音里却满是恼怒。
王瑜一直不明白这个“闵公主”为什么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然而耿少潜之前却是没有任何拒见的命令,他无法执意要行阻拦,遂放下手臂让郑简走了过去,然后突然一个转身,悄悄跟随在了郑简身后,躲在了院门后面。
郑简走到耿少潜那屋子前,房门却是紧紧关着的,一个统领数万兵卒的国尉少将军,所住的也不过是那么狭小的一间屋子,一双老榆木的陈旧门板,轻轻叩了两下,门板就发出腐朽破败的空响声。
然而,门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郑简又叩了两下,还是没有回应,但他知道那个人在里面。
“少将军……”郑简见对方不应答,索性靠着门板坐在了冰冷的石阶上。他紧紧贴着薄薄的门板,几乎能够感觉到那人在门后的呼吸声,想象着那人或许也靠着门,暗暗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就像那时他刚到北门关两人初见的那一刻,两人只是隔着一扇门板,却已经跨越了千万的距离,从京城大与到北门关城,从没有见面,却心有灵犀,只因为那个人,是他的少将军。
“少将军你知道吗,我在京城的时候有多想能见上你一面。”郑简后背贴在陈旧的门板上,身下是冰冷的岩石,独自一个人坐在无人院落里的寂寞却无法抹去他眼中温热的情绪,“不管是说书先生的故事还是北方的最新战报,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听到每一个关于你的消息,不管有些听起来多荒谬,我都想知道,因为这样我才能在心里描摹出你的样子,威武还是豪气,果敢还是智勇……当然那些汇集了所有赞美的猜想在见到你之后就全部黯然失色了。”
“因为到了北门关之后,我才知道从前的自己有多么狭隘,那些简单的词语根本无法形容你的全部,同样也无法表述我的内心……”
“……自从郑家衰落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从天上掉进了泥潭里,尽管我努力着要让别人承认自己,承认郑家,可是那样真的好难……可是你的出现,你在北门关所做的这一切都让我明白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