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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来到伯府后院,沿着甬道拐了几个弯,看见伯府后面的红墙,沈绾贞才在一处空着的厢房门前停住脚,厢房门上一把大锁,“去,找看管的婆子来。”沈绾贞不悦,这看门的老婆子不知此刻跑去那里。
绣菊赶紧四处找,不大工夫,一个老婆子撒丫子跑来,把绣菊甩在后面,到沈绾贞面前,跪地砰砰叩头,“主子绕了老奴,老奴才走开一会,二少夫人就来了,老奴平常尽心,天地良心,就走开这一会功夫。”
沈绾贞没工夫搭理她,“把门打开。”
那老婆子赶紧爬起来,摸出别在腰带上的钥匙,试了几个,打开门锁。
“红姑娘跟我进去。”沈绾贞说话功夫,抬脚进门,钱婆子和绣菊就等在门口。
这厢房虽破旧,却还算暖和,且是里外屋,沈绾贞进到里间,红笺跟着进去,朝屋里一看,愣了一下,尚香爬下炕,跪地给沈绾贞叩了两个头,“奴婢请少夫人安。”
跪着不敢就起,沈绾贞也没地方可坐,站在屋中央,看着脚下的尚香道:“我有几句话,你老实回答我,我就放你出去。”
尚香眼中看见一丝希望,忙叩头道;“奴婢不敢说谎。”
“你头几日说英姑娘怀孕是假,是吃了一个姓胡的药,看似孕症,这话可是真。”
尚香又朝上叩头,赌咒发誓道:“奴婢若说谎,不得好死,出不了这个门。”
唯恐沈绾贞不信,又道:“少夫人若不信,去镇子上找胡三,一打听都知道,多许他银两,他什么都会说的,胡三专门干这勾当,蒙骗不少人。”
“英姨娘什么时候把药停了?”沈绾贞问。
“节下吐得厉害,以为吃药吃坏了,奴婢就去找胡三,那胡三说,这药不能总吃,回来就停了。”尚香说得清楚明白,一听就不像假话。
“这么说药停了有一阵子了?”沈绾贞觉得自己判断是对的,其实英姨娘早就身怀有孕,只不过自己不知道。
尚香点点头,肯定地道:“胡三给的药是奴婢拿到屋子后面埋了,少夫人若不信奴婢带您去挖出来。”
沈绾嘴角含笑,不无讽刺地道:“宫里御医昨儿来了,确定英姑娘是有身子了。”
尚香一愣,不敢相信,瞪眼半天说不出话。
“英姑娘把药停了,假作小产嫁祸于婢妾,不知自己真怀上了,好狠的毒计。”红笺在沈绾贞身后冷冷地道。
尚香喃喃地道:“这奴婢就不知。”
沈绾贞淡笑一声,转身往外走,尚香急了,跪爬到沈绾贞脚下,抓住她裙摆,央求道:“少夫人开恩,虽奴婢帮她欺瞒,可实属不得已,奴婢什么都说了,求少夫人放了奴婢。”
沈绾贞推开门,抬腿走出去,吩咐道:“尚香让她家人领回去。”
沈绾贞等走到院子里,就听见身后尚香头磕在青石地砖砰砰声,和激动发出的颤音,“奴婢至死不忘少夫人大恩。”
、第七十回
詹夫人跟前一个丫鬟走来,道:“夫人等二少夫人;二少夫人要快些。”
沈绾贞对巧珊道:“把出门的衣裳找出来。”
丫头打水;匀脸。
沈绾贞进去西次间;梳妆台前坐下,散开一头乌油发,绣菊手巧;能梳各式各样的发髻,把她厚厚的发丝,沿额中间至两边分出几缕;编成发辫;连同中间头发挽起,手指上下翻飞;顷刻,就做成个花朵状,又用指腹沾了点头油,两边鬓角一抿,光溜溜的,无一丝乱发。
凤儿在旁边眼馋地道:“真好看,绣菊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不像我笨笨的,连个双丫髻都梳不好。”
出了年这几日分外冷,巧珊早起倒水,看有水的地方都结了冰,怕主子冷,拿来都是厚衣裳,让主子挑,沈绾贞畏寒,指了一套沉香织金云雁纹银鼠袄裙,“这个厚实些。”
“天道都快打春了,还这么。”巧珊道。
沈绾贞在里间换衣裳,就听堂屋里,凤儿和绣菊嘀嘀咕咕的,
“你二人嘀咕什么,”沈绾贞隔着帘子喊。
“凤儿要跟少夫人去。”绣菊笑着替凤儿说了,凤儿不敢跟沈绾贞提。
“那就去吧。”沈绾贞一说完,凤儿便撞进来,福身道:“谢主子。”绣菊一把把她拉起来,
沈绾贞带着绣菊、巧珊、凤儿过上房,进门就见詹少庭也在,詹夫人起身,“走吧!”
沈绾贞过去搀扶詹夫人,詹夫人回头招呼儿子,詹少庭上前搀扶詹夫人左臂,詹夫人左右看看儿子媳妇,欣慰地道:“这就对了,少庭多让这你媳妇点,你是男人。”
夫妻二人互相不看对方,詹夫人边走偏头对沈绾贞道:“好歹你们是表亲,我这婆婆也不是难侍候的,看我面子,多担待一点。”
沈绾贞低头,垂眸也不说话,詹少庭瞅她一眼,沈绾贞心里别扭。
沈绾贞陪詹夫人坐轿子,詹少庭骑马。
沈绾贞先扶着詹夫人上了轿子,随后自己上去,丫鬟仆妇坐后两乘小轿子。
轿子四平八稳,时辰还早,也不着急赶路。
詹夫人转头看着沈绾贞道:“媳妇,不管少庭的心思在不在你身上,你都是正妻,总比做妾的强百倍,日后生下一男半女,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男人年轻图个新鲜,待上了几岁年纪,还不是回到你身边。”
沈绾贞垂头不语,詹夫人又道:“那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出家为尼,那是气话,青灯古佛,孤独终老,那都是些可怜人,你是有福气的,不该存这个心,我是过来人,你公爹虽比一般人强些,年轻时也是……。”詹夫人话说一半,不往下说了。
詹夫人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你我婆媳是缘分,日后若分家,虽少庭没有功名在身,但我这做婆婆的绝不会亏待你,我的私房也够你二人荣华富贵受用不尽,我指给你一部分财物,就是少庭也不让他动,这样日后你就有了保障。”
沈绾贞想,婆母连分府以后的事都有安排,婆母明显偏向二房,哄着自己的,如果詹少庭做人有起码的底线,她是否会安于现状,继续过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
沈家在京城的旧宅离伯府不远,半个时辰,便到了。
一下轿子,门房上下人往里通报,轿子直接抬进中门,在内花厅落轿。
吴氏、薛夫人并姜氏带着甄氏等一群丫鬟仆妇迎出来,几个老姊妹、姑嫂走在前面,甄氏和沈绾贞携手跟在后面,吴氏一干人进厅堂,甄氏悄悄道:“你姐妹们都在偏厅,过去找她们玩吧。”
沈绾贞善意地笑笑,带着绣菊、巧珊、凤儿几个往偏厅走去,快走到偏厅门口,沈绾贞道:“你们几个也找相好的私会去吧,有日子不见。”几个人就都高兴找小姐妹玩去了。
走到偏厅门口,丫头站在门外,朝里喊:“三姑奶奶来了。”
堂帘子一挑,说笑声传来,沈绾贞头一个辨出是沈绾珠的笑声,顺着笑声看去,就只见沈绾珠和薛瑾二人下棋,边上是两个丫头,一个丫鬟给薛瑾打着扇子,这屋里地上生了两个炭火盆,炕上烧得滚热,薛瑾脸色粉红,煞是鲜艳,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沈绾珠也热得脸上肌肤光洁照人,二人都天生丽质。
这满屋子的女子,当数这二人容貌最美,沈绾贞不由多看两眼,这等才貌,备选秀女,十拿九稳的,只是二人个性骄傲张扬,宫中都是人尖子,如能藏愚守拙,还可安然度日,否则,结果难料,也许吃苦头,能收敛个性,才貌出众是女子骄傲的资本。
凤儿头次跟主子回娘家,平常也没机会出门,听主子说不用跟着,正巴不得一声,绣菊和巧珊找府里的小姊妹玩去了,凤儿就一个人闲逛。
沈府老宅新修缮,大半是空着,眼瞅着就打春了,因此帐幔,窗纱都换上新的鲜亮颜色,凤儿看后宅不少屋子空着,炕上被褥整齐,像是要住人的,想是沈家姨娘们来了要住,屋里摆设比伯府不差什么,心里羡慕,就是当个姨娘,也锦衣玉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富贵日子。
“你是那府里的姑娘,怎么在这趴着看。”凤儿一回头,是一个老婆子,她不认识这是吴氏跟前得脸的金婆子。
凤儿也未害怕,嬉笑着道:“这位妈妈面善,我是詹伯府的,跟二少夫人回娘家。”
指指里面,“这屋子是主子住的吧?我瞅着家什摆设就看出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凤儿有些羡慕。
金婆子听了,抚掌笑出声,笑了一阵,道:“这是老爷的通房喜姐住的。”
凤儿被笑得不好意思起来,心想,一个通房住这等华丽的屋子,沈府果真底子厚,这外放的官就是比京官油水多。
金婆子笑过,仔细打量眼前的姑娘,只见这姑娘眉眼带俏,举止伶俐,一身洋红袄裙,更衬婀娜腰身,金婆子眼都看直了,沈府里也有绝色丫头,可这丫头活泼,更添一重情趣,心想,太太要为老爷选通房,如今老爷的妾小孙氏生女,张姨娘借生的是哥儿,势头正起,太太为打压张姨娘,要主动为老爷收个通房,预备老爷来京侍候,光是美貌不足为奇,难得是这丫头的性子,定能讨老爷喜欢,就拿话试探,“姑娘看是沈府好还是伯府好?”
金婆子一问倒把凤儿难住,想说,沈府好,伯府的妾表面风光,内里实在不能同沈府比,伯府的主子大多出身高贵,规矩大,御下严苛,不好相与,可话却不好说,就笑笑道:“在沈府住惯了是沈府好,在伯府住惯了就是伯府好,不管到那里总是习惯就好。”
金婆子看她回答还算满意,若一般实诚的,看方才她羡慕趴着窗子,定是直接说沈府好。
金婆子笑道:“姑娘随便玩,老奴这厢有事,就不陪姑娘了。”
“大娘请便。”凤儿蹲蹲身。
金婆子走出不远,又转回头,看凤儿又扒着门缝往里看,不由抿嘴笑了。
太太的意思是宁可便宜丫头也不能让张姨娘遂心,不拘那个丫头只要生出男丁就行,卖身契太太手里握着,翻不出太太手心,那张姨娘不同,按妾纳进门,上了族谱,又生一双儿女,等自己回了太太,跟姑娘要个丫头,想来姑娘也不会说什么,何况看这小丫头十有八九愿意。
巧珊去厨房找她干娘去了,绣菊不敢走远,怕一时姑娘有事唤人,一个人都找不着。
就坐在廊下,手伸出来,也不冻手,就和太太的一个丫头解九连环玩。
这时,一个小丫头在西厢房把头的地方,朝她摆手,绣菊开始没大留意,那小丫头着急对着她直比划,看样子像是不敢过来,怕太太的丫头看见,绣菊就撂下手上的九连环,故意道:“不玩了,没意思,总坐着腰都酸了。”
这时,一个婆子经过,取笑道:“你才多大点人,长腰了吗?”
绣菊借故走开,往那丫头站着地方走去,那丫头看她过来,转身进了一间没锁门的厢房,绣菊趁人不备,极快地溜了进去。
进门,小丫头忙忙掩门,拉着她往里怕门口有人听见。
绣菊之所以过来,是这个丫头她认识,是吴玉莲的贴身小丫头叫香草。
香草顾不得说别的,忙说正题,“求姑娘同三姑奶奶说一声,救救我家小姐”
绣菊诧异,看她拉着自己手直抖,忙道:“别慌,有事慢慢说。”
香草用袖子抹泪,难过地道:“我家小姐前儿和爱莲小姐在园子里打起来了,夫人就把我家小姐关起来,不给饭吃,也不让去看,这都饿了两天了,姑娘跟姑奶奶说说想想法子,在这样下去,我家小姐的小命就没了。”
这番话,绣菊着实吓了一跳,有点不敢相信,“那夫人折磨玉莲小姐,老爷就不管了,她可是老爷的亲骨肉,还有她姨娘就不去找老爷。”
香草神色有点闪烁,期期艾艾地,半天道:“老爷怒了,命谁都不能管,谁胆敢求情就打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