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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我和韩德让、萧继先日夜不休不眠的精心照顾耶律斜轸,他的病情却未有丝毫得以遏制的迹象,仍旧昏迷不醒,人事不知。只是偶尔会死死地拉住我的手,口中呢喃不清的一直重复着:“燕燕……”旁人喂他吃稀粥喝水喝药,他老是咽不下去,尽数吐了出来。若是我亲自服侍,他却是乖觉得很,全部都吃了下去,令周围之人纳罕不已。
“哥哥,他怎么还是未有好转?”眼见得都过了数十天,耶律斜轸一直昏昏沉沉,未见康复的迹象,我再怎么竭力保持镇定,这下子也不由得心急如焚。天气愈发热了起来,他身上每天都要出大量的汗,我担心他老是这么躺着容易生褥疮,于是让韩德让帮他用温水擦洗,勤换衣衫,自己则将其换洗衣物亲自拿去洗净晾干。此刻,我怀抱刚收下来的衣物,一边叠一边看向身边正在烧炉熬药的萧继先,忧心忡忡的开口问道。
大军暂时停止前进,原地修整。夕阳西下,暑气渐消。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士兵靠在一块闭目小憩,或是聚集在一起低头吃着晚膳。
萧继先并未抬头,仍在专心致志的熬药。一阵略带苦意的味道在空气中逐渐漫延开来,让人闻之都觉苦涩。就在我以为他没听到我的问话之时,他却忽然淡然开言,清晰的传入我的耳朵里:“依照这种情况下去,怕是不好。”
我心头忐忑不定,冷不防听闻此言,顿时如同被兜头浇下冰水,刺骨的寒意一丝一毫的浸透身心:“那该当如何?”
“尽人事,知天命。”萧继先只说了六个字,却仿佛是给耶律斜轸宣判了死刑,再无活转的可能。他大概也是心存怅然之意,原本正举着扇子扇炉子生火,现在手中的动作已经停住,眸光望向我,有悲有怜。
我叠衣服的手指不禁一顿,瞬间站起身来,目光悲伤绝望。怀中的衣衫一下子撒了一地,落在脚边,我回过神,连忙急急地俯□收捡。结果,越急越收拾不好,我心灰意冷,脚一歪索性坐在地上,忍不住掩面低低啜泣。
韩德让从马车里钻出来,怀中抱了几件耶律斜轸刚换下来的衣衫,正要一声不响的拿去洗。目光一转,见我坐在地上悲痛欲绝,倒是一愣,疾步走了过来:“燕燕,你怎么哭了?”
为了免得使他担心,我赶紧胡乱擦去眼泪,努力将心头的隐忧压了下去,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我没事,这衣物还是我去洗罢。”
韩德让还未出声,一旁的萧继先已经不动声色的将熬好的药倒进瓷碗里,一言未发的掀开车帘进了马车。
我的目光不由得也转向马车那边,心内喟叹。他的病情就这么一直拖着,凶险万分,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正在胡思乱想,忽见萧继先大力掀开车帘,一向清淡自持的面容上也起了变化,声音压抑着不稳之意:“燕燕!”
“怎么了?”我心下缩紧,唬得浑身一抖,顾不得关心衣物之事,连冲带奔的跑向马车那里。韩德让心细如发,亦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情形不妙,连忙追上我的脚步,一同过去。
我气喘吁吁,头晕眼花,呼吸紊乱,好容易用手撑住了车架,这才没有昏过去。入目处,耶律斜轸同样呼吸急促,最近一向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他的眼睛费力的睁开,面色焦急不安,在一片晦暗的朦胧中仔细搜寻着我的身影。
我先是一喜,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明显的回光返照。心头大恸,我泪眼婆娑的奔至他的身边,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失声痛哭。
耶律斜轸回握过去,似安定许多。可忽然忆起什么来,连忙松开我的手,强笑着吃力开口:“微臣染上了瘴气……咳咳……还请太后娘娘离远些,免得……免得被染上……”
“我不怕!”一股挥散不去的悲伤凄凉紧紧地萦绕在心头,我泪如雨下,凄惶的大声道,“什么皇太后,我是燕燕,我是你从小到大一直欺负的萧燕燕!”
“欺负……”他“呵呵”轻声笑起,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柔和许多,紧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在耳畔,他的唇角多了几缕令人心颤的嫣红,触目惊心,“只怕,以后再不能了呢……”
“谁说的?”我闻言愈发泣不成声,柔肠寸断,哽咽难言,“你不可以先离我而去,不可以……”
“对不起,对不起……”他惶然,接连不断的重复着这三个字,伸出指腹轻轻拭去了我的眼泪,“我太自私了……”说到这里,他痛苦的喘息了一阵,目光透过我望向车门处:“我想和燕燕单独呆会儿,可以么?”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隐约可以听到车帘被打落的声音。
耶律斜轸意味不明地微微点了下头,咳了几声,又将视线对上我,眸光里面蕴含着深深的眷恋:“燕燕,你能吻一下我么?”
我泪痕满面,讶然的瞪大了眼,仿佛没听到他在说些什么,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能么?”他固执凝然的望着我,似乎要将我的模样刻在脑子里去,语气里含了一丝哀求。
素日英姿勃发,自信傲人的他,为了这件事,求我……我的眼泪纷纷滑落,心脏已经痛得麻木了,慢慢上前凑过身,我颤抖的闭上眼,在他的右侧脸颊处缓缓的印下一个吻。他最后的心愿,我实在不忍拒绝,让他抱憾离世。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我们之间,已临黄泉碧落。
他浑身一震,冰冷的气质多了些许温存之意,立即伸出手臂揽住了我,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临死之前,能得到此生倾心女子如此相待,我耶律斜轸,也算是死而无憾了……”说到此处,他似忽然忆起了什么,在怀中抖抖索索的掏了一阵,随即将一个略显清凉之物放于我的手心。
我一怔,眨了眨泪眼望过去。只见我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一个浮雕观音玉佩。目光不由得一震,我讷讷无言,眼泪汹涌而下。
……
“燕燕,今日父亲给了我一些钱,我请你去‘一品居’吃好吃的。”那年的耶律斜轸还仅仅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一看见我,顿时得意洋洋的道,满脸难掩兴奋之色。
“真的?”我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随了他一道去了一品居酒楼。此楼为南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建在繁华地带,阔绰奢华,人流涌动。
没想到大快朵颐,酒足饭饱之后,耶律斜轸居然借口去厕所,趁机溜了。那老板不依,非要我拿出钱来,不然就不让离开。我哭得抽抽噎噎,一边暗骂耶律斜轸,一边恋恋不舍的将随身携带地那个视若珍宝的浮雕观音玉佩解下给了老板,权作抵押之用。由于年纪太幼,事情一过,我就将此事抛到脑后去了,年岁已久,便混忘了。
……
没想到,此刻,那个浮雕观音玉佩竟然又重新回到我的手上,让我刹那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耶律斜轸的下颌支在我的头顶,声音断续,听不分明:“后来,我于心不忍,又将此物从店老板那里赎回来了……”
我哭得嗓子喑哑,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来,蓦然间,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流下,流在我的额前,那抹嫣红大力的刺痛了我的心脏。揽着我身体的双臂,逐渐失了力气,最终,他整个人重重的倒向一边。然而,他的手指,依旧紧紧的攥住我的手,却渐趋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我刚看了下,文中出现了好些乱码,现在已经更正过来了。
、遂城·瀛洲
接连丧失了两位得力战将,对我的打击可想而知。策马望去,初秋高远的天空,蔚蓝如洗,微凉之意袭上心头,清风拂面,舒畅怡人。我嘴里低低的喝了一声,身下那匹乌黑发亮的高头骏马已经撒开四蹄狂奔起来,一路疾驰而去。风刮过我的脸,吹得有些生生地疼,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身后另一匹马疾追上来,逐渐与我并排而行。那人一路上默然不语,他呼吸有些紊乱,鼻息响在我的耳畔,热辣辣,让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战栗。
“燕燕,节哀……”他只说了这两个字,顿时感到语言的苍白乏力,索性薄唇紧抿,目光朦胧深邃,一片渺远的苍凉。
方才一阵疾驰,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颓丧的垮下肩膀,不禁放慢了马速。长长的鞭梢绕回手指,我略一回眸,看向身旁那道颀长挺拔的声音,涩声道:“德让,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好。”他没问我是什么事,就已经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他肩头的长发飘扬在空气中,随风拂动,愈发添了一份俊逸潇洒。
我面上闪过一丝惭色,咬了咬唇,轻微的别开了脸,声音压低:“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我仍然希望你能答应我,别先离开我,好么?”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我,徒留我一个人在这个孤独的世上。若没了他,我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愿意和他携手百年,共同欣赏这绵延万里的锦绣江山,耀眼繁华。
他听闻此言,目光遽然一震,俊颜上种种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在我期许哀戚的眼神下,他还是点了点头,郑重其事:“我韩德让答应萧燕燕,绝不先离她而去。若有违此誓,天地不容!”
我的泪意一下子涌上心头,千言万语纠缠在唇边,欲语还休,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我此时的心情之万一。末了,我策马逐渐靠近他身边,抬眸视之,满目盈盈泪光在闪烁:“谢谢你……”
韩德让心绪起伏,乌黑的瞳眸中闪耀着浓烈的深情,柔声启唇道:“燕燕,我说过,此生定不负你。把你一人留在这世上,你叫我怎么忍心?”
我只觉这些日子一直压抑的情感一下子宣泄出来,平日里再怎么威风八面,说一不二,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会为了情痴而伤,会为了愁苦而悲,也会为了死别而恸。
时间,是抹平伤痕的最好良药。所以于我来说,擦干眼泪之后,昂首出发。
九月,由于魏王、北院枢密使耶律斜轸军中病故,隆绪任命韩德让顶替其职务,大军继续南下征伐。部队调整进度,整装待发。
十月二十四日,辽军顺利抵达遂城。此城狭小不牢,缺少守城器械,易攻难守。
天气转寒,朔风扑面,军需物资源源不断的输往前线。对于此战,我甚是有信心。远远望去,辽军部队整齐,装备齐全,旌旗飘扬,兵器林立,浩浩荡荡直奔遂城而来,兵临城下。
“德让,这遂城的守城军官是何人?”坐在马上,我遥手一指,目光眺望着近在咫尺的遂城。由于事先得到消息,整个城内目前已经做好防御准备,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
“杨延朗,杨六郎,”韩德让眉梢微微拧紧,随着我的视线也望了过去。他那双清润的秋水目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小觑的凝重冷煞之气,“不可轻敌。”
“杨延朗?”我眉心一沉,原来是杨家将之人,不得不谓冤家路窄。上次陈谷关一役,他的父兄尽皆战死殉国,他的心中必定怀有国耻家仇之恨,此战定会竭尽全力。心念及此,一股不安之感袭上心头,让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韩德让体贴细心,很快就发现了我的不适,他立即担忧的望了过来,开口动问道:“燕燕,天气渐冷,多穿些。”
我顺着他的话头,漫不经心地应了,脑海里却不停的想着破敌之法。此役,若是一个不留神,便会面临失败的危险。我该要如何做,才能成功打败杨延朗,顺利攻破遂城呢?
这一年的冬天有些反常,来得特别早,而且尤其的寒冷。阴沉的午后,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