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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绪的眼眸倏地发亮,黑白分明的瞳孔熠熠闪光,抚掌道:“还是母后考虑长远,同高丽关系不可过僵,若是它和宋同盟不破,对我们而言可就大大的不利。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让其早日俯首称臣的好。”
韩德让虑及到此,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不由得颔首赞道:“不错,外结高丽,免去了一个后顾之忧,这样才能一门心思的商讨伐宋之策。”
文化殿。
一个妩媚的身影正在内里忙碌。她端进来一小碗燕窝粥,小心的将其搁在了桌上,又生怕它凉透,特意拿了一个精致的瓷盖将其罩住。随即,又把托盘上的一只银勺取了出来,放置一旁。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这才满意的收了托盘,甫一回身,目光正对上我,不由得面色微惊,赶紧见礼:“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我不紧不慢的走进来,目光扫过桌上的那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语气隐含了两分诧异,“这是谁让你端来的?”
释儿低着头,连忙解释:“回太后娘娘,奴婢私心揣度,觉得您最近睡眠不足,想必神思劳倦。于是便吩咐了御膳房,要他们特意做了这个,给娘娘补补身子。”
我“唔”了一声,略一托起繁长裙摆,端雅而坐,右手执起银勺:“你倒是有心。”
“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释儿微微抬起头来,眉心处那点朱砂微微一挑,面上隐有欣悦之色。
我顺手端起燕窝粥,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似忽然忆起一事来,于是便抬眸凝视着那个站在我面前的倩影:“征讨高丽之事,由驸马负责,哀家有一个想法,让你随着萧恒德一同前去,回来之后将经过一一尽述于哀家听。”
“这……”释儿明显吃了一惊,似有所悟,讷讷开言,“莫非是……太后娘娘信不过驸马?”
“不可这么说,此次哀家未能亲征,特意派你前去,绝非监视之意,”我拿着银勺轻轻搅动碗里的燕窝粥,眸色一凛,正色道,“哀家相信你,一定可以让萧恒德相信哀家的好意,从而顺利地留在军中,观察动向。”
释儿经我一说,不由得也敛了神色,郑重其事的道:“太后娘娘所托,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离出征也没多少时日了,你若得闲,趁早收拾收拾东西,免得到时候来不及。”燕窝粥迷蒙的烟雾袅袅直上,将我的脸隐在一片朦胧中,模糊不清。
“是,奴婢这就去。”释儿将托盘合好,欠身施礼而退。
统和十年(992年),隆绪下令,以东京留守萧恒德为主帅,率领八十万大军大举征伐高丽。大军浩浩荡荡越过鸭绿江,直取高丽的蓬山郡。高丽听闻此事朝野一片哗然,大惊失色,有人害怕至极,便主张“割西京(平壤)以北与之,自黄州至岭画为封疆”,意欲将黄州至岭以北领土全部割让给辽。
萧恒德率领大军,声称:“辽既已有高句丽旧地,如今被高丽霸占,侵夺我大辽疆界,实不可恕,所以来讨。”原渤海占有的高句丽领土原本就属于辽朝疆域,此番被高丽侵夺,理所应当收回。
高丽中军使徐熙不同意,对朝廷一边倒的投降风潮嗤之以鼻,言及此次辽朝进攻高丽主要是为了收复被高丽攻占的女真之地;并不是要全面收复高句丽旧地。因此,徐熙反对割地逃跑,建议调兵遣将,出城迎战,并且自己亲自去了辽营与萧恒德谈判,试图力挽狂澜。
“后来呢?”虽然已经知道了最后结果,我还是忍不住开口相问。旁边的托盘上放着一个秋菊色纹样长盘,里面搁着各式各样的水晶果脯。我随手拈起一个,却并不吃,犀利的目光在释儿脸上盘旋。
“后来,萧驸马和徐熙谈判,徐熙允诺同宋断交并对辽称臣,萧驸马答应将鸭绿江东数百里地赐给高丽。双方达成和议,于是撤兵而返。”释儿有条不紊的道,面色现出一丝莫名的敬意。
我不知为何,忽然没了食欲,于是便将手中的水晶果脯丢在桌子上,陷入了沉思之中。此番萧恒德征讨高丽,的确起到了威慑作用,虽说达成了我此前的目的,顺利地同高丽议和,彻底断了宋和高丽的同盟关系,但是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数百里的肥沃土地,就这么轻易的拱手让人,让我感到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释儿见我蹙眉凝思,不由得怔忡,便凑过来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太后娘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经她这么一问,我立即回魂,却不置可否,只是文不对题的说了一句:“辽和高丽之间,战争并没有结束,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了。”
暂时的退让,并不代表底气不足,而是事有轻重缓急,我们必须懂得舍弃。
有舍,才有得,这一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释儿听我话语里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之意,心头不禁也有些感怀,于是便温声劝道:“太后娘娘福泽万年,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我的唇边勾起了苍凉的笑意,这一牵强附会之说,只不过是用以糊弄世人虚幻的愿望罢了。而我如今,已经三十九岁了。虽然一直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实,然而这一幕还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在悄无声息的上演着。眸光一转,对上了旁边不远处的青铜绕凤菱花镜,我不由得低低叹息。额前隐约可见皱纹,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人触目惊心。肌肤仍旧如白瓷般剔透,但到底还是让我捕捉到了少量的斑。眸色也不如少女般那么清亮,而是多了一抹若隐若现的精光。
我忽然不敢再对着镜子看下去,大力的扭过头,手下意识的抚上脸颊。
岁月无情催人老,苦短良宵,夜尽迎朝,美人心事谁明了。韶华白头心念恼,红颜悲悼,尘世寂寥,何须辜负倾城貌。
萧恒德领军回辽,拜见了隆绪,将双方议和之事一一道来,未遗漏丝毫的细节。隆绪估计心头有些不快,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免得寒了数万将士的心。于是便对萧恒德进行褒奖,不过动静却不是特别的大。稍微有些眼色的人都能看出,皇上大概是对此次议和并不满意,觉得让地太多,很有些得不偿失。而且,费了这么大力仅仅得到了高丽的空头承诺,似乎不怎么靠谱。
统和十一年(993年),高丽成宗遣使入辽,进京请罪。隆绪热烈的接待了他们,按照萧恒德所立盟约规定,将女真鸭绿江东数百里地赐给了高丽。使者在京逗留许久,受到热情款待,意犹未尽的离去。此事过后不久,隆绪也派遣使者赶赴高丽,正式册封高丽成宗王治为“高丽国王”,并且让高丽开始使用辽统和年号。从此以往,高丽正式向辽称臣纳贡,同时断绝了同宋的宗藩关系。其西北地区的势力也大大推进,逐渐至清川江流域及其以北地区,势力大增。
“如今外境渐安,太后娘娘还有何烦忧之事呢?”释儿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书桌旁边,手中拿了一本书,却并未翻看,只是静默凝思。她觉天气暑热,于是便拿了一把雪白纨扇,徐徐给我扇风。
我从沉思中惊醒,见她进来,便稍微坐直了身子,淡然开口:“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这么多,实在是让人操心。”
“不知太后娘娘所指何事?”释儿手执纨扇,面色一紧,忍不住开口问道,“说到此,奴婢有一事实在是想不通,恳请太后娘娘指点一二。”
我心内讶然,眸色一转,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随意道:“说来听听。”
“现如今宋境大乱,娘娘为何不趁此良机,大举攻宋呢?”释儿踌躇再三,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一脸忐忑不安的表情。
我心知她意指在何。宋主赵光义如今定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由于赋役深重,巧取豪夺,天灾大旱,蜀地农民造反之事愈演愈烈。其中,比较著名的是王小波、李顺起义。他们率领大军攻克青城县,转战于邛州,声势浩大,一路望风披靡,聚众甚多。之所以并没有趁火打劫,伺机攻宋,原因就在于我们目前还未做好战前充足准备,时局还未成熟。现在的重点不是去攻打宋朝,而是在于外结邻邦,同党项和高丽打好关系,免得腹背受敌;内修政事,大力发展农业经济,训练军队,以备不测之需。但是这些话,我觉得没有必要跟释儿解释得通透,因为如今的她是友是敌,我还分不清楚。于是眉眼渐弯,清浅一笑,我不动声色的开了口:“这件事,你去问韩大人罢,相信他一定会好好给你解答的。”
释儿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韩德让熟悉的声音已经从外面响起:“什么事需要问我?”随着话音,他步履沉稳的走了进来,眸似秋水,眉如远山,风姿态度潇洒翩然,格外令人心折。释儿一见,连忙停了手中的动作,俯身见礼:“见过韩大人。”
我不觉莞尔,心头欢愉,于是笑睨了释儿一眼:“人已经来了,你就问吧。”
释儿有些局促不安,哪里还敢问,只得匆匆丢了纨扇在桌上,低声道:“奴婢告退。”经我点头答允之后,才欠身施礼,诺诺而退。
韩德让顺势坐在我身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拾了雪白纨扇,开始给我扇风。我怜他刚忙了半天,身体疲乏,于是便欲夺过扇子。他温和微笑,执意不允,扇风的力道不轻不重,让我顿感一阵沁凉的微风袭来,身心清爽舒畅。
“你亲自去看过了,她今日怎样?”前些日子,延寿奴忽然染病,我特意带了孟子安一道去了公主府,好生瞧过之后,耐心劝了好久,方颇有些不放心的离开。据孟子安所言,延寿奴体质渐弱,茶饭不思,究其本源还是由心病引起的。我当时心念一沉,立即联想到是她和萧恒德的夫妻之间出了问题。奈何落花有意,无言流水无情,只是,我却无法过多干涉。昨日,韩德让思及延寿奴,说是去看看,折腾了一天才回。
“还是老样子,她身体愈发差了,眼泪汪汪的望着我,拉着我的手,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韩德让回忆起所见之情景,情不自禁的红了眼圈,他稍微侧过了脸,语气低沉。
我不知从哪里生来的一股怒意,目光凝重,咬着牙道:“这萧恒德究竟是怎么回事?妻子卧病在床,他却不闻不问,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君臣之礼!”
韩德让面色沉郁,表情微紧,黝黑的瞳孔之下暗流涌动:“他的不爱,造就了两个人的悲剧。”
“即使不爱,但也必须担负起责任来!”我心情激荡,杏眼圆睁,激烈的反驳,“这个,并不是他可以推卸的理由……”说到此处,我不由得连声咳嗽起来,内心绞痛不已,只觉得一股铺天盖地的悲伤瞬间席卷而来,几乎要将我吞噬。
韩德让一惊,连忙丢了扇子,抚上我的脊背,轻柔地拍着,帮我顺气,口中不由叹息。
她爱他,他却不爱她,很简单。
她以为能感动他,却发现,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他没有答应娶她,那么上次同党项和亲人选,就要定为她了。
虽然同枕共眠,然而,却是同床异梦。她的苦,虽未亲身体会,但是我能懂,那一份破灭无望的痴情,又有谁忍心前去苛责呢?
、幕后·迷雾
统和十二年(994年),宋农民起义军猛攻成都。此时王小波中冷箭,伤势过重已经死去,起义军由李顺率领,聚众已趋十万,规模声势愈发浩大。正月,起义军在成都建立大蜀政权,李顺为大蜀王,年号应运。
赵光义愈发慌了,急令王继恩为西川招安使,统军从剑门入川。又增派雷有终、裴庄、尹元等率兵自湖北入夔门,进行镇压,并一再下诏招抚,命张咏知成都府,伺机入川,剿灭起义军。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