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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终于只剩了我和娘二人，娘上上下下的将我打量了个片，笑中带泪，问道，“可还习惯？”
欲夺眶而出的累忍了又忍，终是没有落下来，笑笑的应道，“娘，锦衣华服，无甚不好！”
娘忽然话锋一转，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错一步便步步错，你可千万不可辜负了九殿下，毁了自己的终身啊！”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却见娘拈起我腕上那仅剩一颗的黑色缠丝玛瑙珠道，“那日霓影回去，上上下下的说了一个遍，说是你与九殿下婚后一直不和，还说那日便是为了这串黑色玛瑙缠丝珠串还动手打了你！”
那日霓影委屈的倚在墨夜离身侧的情景又灼烧着我的眼眶，抽回娘手中的玩，将那颗珠子死死的捏在自己手里，却依旧温婉的笑语，“娘，你放心，烟影心里自由分寸，霓影的话，您自然是不能信，也信不得的！”
娘摇了摇头，将我鬓边掉落的发丝又朝上拢了拢，怜爱的苦笑道，“娘现在也说不好，将你送进宫来，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只不过，我看着那九殿下对你不错，也不似其他皇子一般朝三暮四，你需得尽女子的本分，守得住男人的心才是！”
几番细细叮咛下来，日暮已是西沉，墨夜离也送了爹爹出来，看得出，两人相谈甚欢。
爹爹将送来的礼品一一交待清楚便要携了娘离去。宫里的规矩，我自是明白，除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旨意，外戚一律不留下用膳。我早就吩咐秋霜从库里拿了皇上赏赐的各色珠宝细心包裹交与娘，嘱她回去分与府里各房，也算是我尽了心意了。
看着素音将爹娘二人送出宫去，我忽然觉得今生再不相见的痛，气堵胸口，泪如泉涌，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一个温暖的怀抱适时将我裹挟，我再顾不得其他，呜咽其中。
真假虚实
等我再抬起头来，天色已经微暗，我摸了摸已虚肿的双眼，无力的撑起身子，面前黑色锦袍上一块洇湿的痕迹让我觉得无比的懊丧。叹口气，推开身前的人，头也不回的进屋坐在桌旁。
素音早已将屋内四处的烛火点燃，不过在我看来依旧是满屋晦暗。桌上摆好了我要用的晚膳，不过是一碗白粥，几碟小菜，外加一块咸味儿的酥饼。
“李琛，也去将我的晚膳一并取来吧！”身后锦袍的主人低沉的吩咐，夹杂着一丝无奈，“今日，我便在这里用罢！”
偌大的圆桌，零落的坐了两人，皆是无语，气氛尤其尴尬。我那一番痛哭，早就好似耗尽了浑身的气力一般，此刻连拿起筷子的力气也没有，更没有用膳的心情，只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粥碗发傻。
“你怎么吃的这般简单？”他终于被这压抑的气氛打败，没话找话的问道。
“想活的简单一点，却怎么也做不到，只好自欺欺人，做些面子上的功夫而已！”我冷冷的回话，他留下来，也许只是悲悯我的可怜无依，我也丝毫不想感激他刚刚的慷慨，我终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一个痴傻女子，为自己的行为找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借口。
很快，李琛便将他的膳食取了过来，并一一摆好，倒也不是很奢华铺张，只略略比我多了些小菜而已，只不过，还有一壶温热的酒和两个晶莹的玉杯。
他将手中的酒杯斟满，遥遥的递给我，“要不要一杯？”似是邀请，又似是挑衅！眼神中闪烁着说不清的东西，居然也熠熠发光！
我懒得思量他的用意，忽起一股豪情，半个身子横过桌面，劈手夺了过来，一饮而尽。温热的酒顺着喉咙缓缓流入，温暖了我的肺腑，一股清甜的梨花香味慢慢的散开，我也慢慢的沉静了下来。
墨夜离挪到我的身侧坐下，又默默将我的酒杯斟满，“春天酿下的梨花酒，没想到，居然海棠酿出的还要清香入口！”
我苦笑，依旧尽数落肚。难得他承认梨花高于海棠的妙处，是否又是故意的放低姿态，这次，是要谢我替他投石问路，还是又发现了我别的利用价值了呢？
一时间，两人无比默契。我记不清他喝了多少，反正斟酒的一直是他，你来我往，却独醉我一个！
“你别晃！”我看着眼前不停在晃的那张脸，伸手摸了摸，暖暖的，并不似脸上的冷硬拒绝，“和原来一模一样，一样的温暖！”
顺着脸上的线条，我又抚到了嘴角，来回的摩挲下，居然慢慢的两边上扬，手里的温度也逐渐加深。
方硷说，他从不骗我，娘也说，他对我不错，可是，我却为何总是受伤。头好沉，我努力的将头支撑在两掌之间，誓要今日问出一个答案，“你……你，到底有没有骗过我？”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依旧再晃，分不清是摇头还是点头，我沮丧的趴在桌上，低声嘟囔，“我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对我来说太难，太难！我害怕被骗，却总是被骗，害怕分别，却终要分别！”眼皮已是沉重的垂下。
一只带着凉意的大手轻抚着我烧红的脸颊，好凉爽，我惬意的喟叹一声，紧紧的攥住，让它一直贴在我的脸上，好像它本该就是属于那里的。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都睡了一小觉，却依然睁不开眼睛，脑袋里好似灌满了酒一般，每晃到一边，都会沉重的耷拉下来。
“很难受么？”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暖暖的热气弄的我一阵酥痒，忙不迭的躲避。
“好难受！”泪顺着眼角滑落，胡乱的蹭到身边的人身上，却不知道是身体难受还是心里难受。
感觉到自己被缓缓放平，身子如棉絮一般轻盈膨胀。今日的床也似乎不再那么冰冷难捱了，连棉被都那么服帖的环绕在我周身，软软暖暖的，散发着阵阵好闻的梨花香，素音这丫头，越来越知道我的心意了，明日可得好好的赏她！
“喝水么？”话音刚落，带着凉意的茶碗已是碰触到了我的嘴边，那水却不是苦涩的茶，居然是微带甜意的糖水，我紧紧抓住素音的手，感激的紧了紧，这丫头，小小年纪，便上下操持，可苦了这双素手了。
“可恨他？”这丫头，今日的问题怎么总也问不完！
可今日，我也确实想将心里的石头好好的搬一搬，朝着最为暖和的地方贴了贴，我轻轻的点头，“恨！身、心、连着魂魄虽长在我的身上，却都是随着他走，我又如何不恨！”
静默许久，我终是无奈的叹口气，又道，“素音，你知道么？对面一人却不对心，是何种的痛苦，何种的肝肠寸断，与他斗，便是和自己的真心斗，与拿刀自戮又有何区别！”
身上的棉被裹得紧了些，有些热了，我扯了扯身上的小袄，今日是醉的厉害了，怎么连衣服都还没脱，难怪今晚睡得这么暖和。
眼皮依旧沉重，我下意识的开始解小袄的扣子，却如何也解不开，一把拉过素音的手放在上面，“你来解，我好热！”
素音想是一直在伺候我，也有些困了，一件小袄，解了半晌，才终是慢慢褪去。
“你说，他为何总要骗我！” 拉着素音的手无比委屈，伤心既是已经来了，便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朝上涌，今夜我无比的想找人倾诉。
“他，不曾骗过你！哪怕伤害，也是据实以告！”坚定而执着，这丫头难道也被他洗脑了，不行不行！我执拗的摇头，直摇的自己恶心的想吐。
“如何不骗？”我苦笑，冰凉的手又抚上额角，居然会有丝痛楚传来，我皱了皱眉，“即便其他都可算做据实相告，那与大哥交易，假意待我，算不算得骗？”
轻轻的被扶起，半靠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温热的掌心一下下抚着我的背，我舒服的喟叹一声，素音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那你为何不能信他是真心想待你好呢？”语气轻柔，又带着丝丝痛心和内疚，手又不停歇的捏着额角的那一小块疤，“只不过寻了一个合适的台阶而已！”
我一手挥开素音的手，怒火升腾，“素音，你什么时候倒戈到他的那边，他待我的种种，我的伤，我的痛，我的恨，你都忘了么？”
棉被又飞快的将我裹好，手也在后背连连轻拍，“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他便是这世上最坏的一个，必得下十八层地域！”
我满意的轻笑，还是素音贴心。感觉身子又被缓缓的放低，我如愿的找到温暖的一角，昏昏沉沉的睡去，这死丫头，明日我再找你算账。
冬日的早晨，无那蝉鸣鸟叫，无比的静谧，我本也无事，正适合好眠！
虽未睁开眼，我也已是知晓天光大亮了，天天早睡晚起，我已经能从眼皮外透进的微光来判断当日的天气了，今日必是个好天气。
我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昨日的宿醉我并未忘却，且不管他用意何在，反正是毁了墨夜离想陪我用膳的心意了。嘴角漾起笑意，宫内的酒果然是好酒，虽醉了，头也不痛，身子也不乏，只因未用晚膳，微微有些无力而已。
睁开眼，屋内已是收拾停当，桌上已然摆上了食盒，想是早晨的饭食吧！素音忙活了一晚上，却依旧未忘我的饭食，真是个贴心的好丫头！
眼神在屋里转了几圈，没有见到素音，倒是秋霜笑笑的过来，小丫头眉眼里止不住的笑意，“娘娘，您醒了？睡得可好？”不过这话，听着却那么的暧昧。
“睁着眼，当然是醒了！”我没好气的回答，我从不饮酒，这回算是丢了大脸了。撑起半个身子，又觉着越发的无力，“素音呢？”
秋霜撅了撅嘴，似是撒娇一般，“娘娘就偏爱素音姐姐！早起看不到姐姐就问！秋霜不是在这好好的陪着您呢嘛！”
无奈的用手指点了她的头一下，这丫头，看我平日里不管她，越发的大胆起来，连素音的醋也敢吃！不过，心情不好的时候有她在身边，倒还真能轻松许多。
秋霜吐了吐舌，倒没有再继续贫嘴，慢慢的说道，“一早起，素音姐姐拿了食盒回来，便去了太医院，说是方太医寻她去拿娘娘后几日的药！”扶着秋霜的手猛地一紧。
“今日一早的事？”我的话音已开始颤抖，看来这么多天，方硷一定是不敢懈怠，虽是离他保证的三日过去了好多天，但终是配出了解药。悬在喉咙口的一颗心又慢慢的放回了胸口。
“娘娘？”秋霜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询问的叫着，又面露苦色，小心道，“您捏的秋霜好痛！”
“哦！”我慌乱的松开手，许是太紧张、太高兴了，居然将秋霜的手捏的通红。
慌忙起身，四处扫视，找着台阶，“今日的早饭还是那些么？倒是吃的有些乏味了，赶明儿咱们也换换口味可好？”
“娘娘！您倒是看看！”秋霜又恢复了笑颜，走到桌前，将食盒打开，一股淡淡的肉香混杂着清甜的柑橘香味飘来，奇怪，今日的早饭居然和往日不同。
“这是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素音从不会自作主张替我更换我早已定下的饭食，更何况有方硷的嘱咐在前，她更是小心又小心，决计不会胡来。
“殿下可真心细呢！”秋霜将食盒中的东西一一摆出，果真是比往常要丰富许多。
“殿下？”我忽然反应过来，看着一桌玲琅满目的各色菜肴，皱眉问道，“这些是他吩咐准备的？”
“嗯！”秋霜用力的点头，生怕我不信，又认真的细数着，“一大早起就吩咐我们给准备的柑橘肉茸粥，还特意叮嘱要稍稍的加些咸味儿，说这样才能闻着就有胃口，您才爱吃！”
我有些不清楚墨夜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心里一阵阵发紧，许是在谢我昨日里与爹爹的那一番话，还是，我还有他未利用尽的价值！
秋霜勤快的替我盛了一碗，我茫然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