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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天下已经遗忘了公孙家,但我段家的宗堂上一直奉着‘公孙医祖’牌位,当时家父告诉我,我段家祖上乃是公孙家门徒,段家医术本就是公孙上舜医术的分支”
脑际如有惊雷闪过,公孙青书不顾周身蚀血之痛,发了疯似的爬向段辰风,“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啊”
他又痛得手脚痉挛,不甘心地抬起双眼看着段辰风。
“公孙家医术本是天下第一,沿袭三世之后,当时的公孙当家公孙阳楚途径洛邑之时不慎坠崖,生死未卜,公孙上舜医术也由此销声匿迹。可是”段辰风双眼突然亮了起来,声音变得凌厉,“当初公主中了一种反复梦魇的毒后,我便开始怀疑,这样人控制人心智的手法极其类似上舜医术的精华——麻醉。麻醉本是让病人在无痛苦的情况下,施行极端医术,可没想到,你竟用来杀人”
公孙青书心中最隐秘的痛楚被段辰风一语刺穿,他内心所受折磨不亚于身上的痛苦。
“你闭嘴闭嘴……”他痛苦地翻滚着身子,不让段辰风再说下去。
“我不确定公孙世家的后人是否还在世上,所以,我出宫除了行医四海,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见见公孙家后人……可世事难料,我们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了……”
段辰风嘴上的笑意变得悲凉,他看公孙青书,仿佛看到了宫中的同僚药磊——
同是身怀高超医术的人,不用毕生所学行医救人,而是用来杀人
药磊为了平步青云而杀人,公孙青书则是丧失了心智,沦为了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哈哈哈哈……”公孙青书突然仰头笑了起来,哭腔悲戚,此时此刻的他,蓬头散发,洁净的衣衫已经磨破了几个口子,他极其厌恶现下狼狈不堪的自己,心底最后一丝防线已然崩溃。
这样的公孙青书,段辰风看得也有几分不忍,他并非是完全丧失人性的杀手,至少,在这一刻,他的痛苦凄厉可见。
“公孙青书你若再乱动,身上的毒血就会窜得越快就会更加的痛苦”不知为何,段辰风还是挣扎地爬起身,想要将他扶起。
然而,公孙青书手一挥,挡开了段辰风伸来的手,“你没资格取笑我”
“我没有取笑你,我只想帮你。”段辰风继续伸出手来,停滞在半空,“我们还有时间,一起解开‘鬼咬血’吧。”
公孙青书蔑视地看了段辰风一眼,随即,他转过头,背着段辰风,紧紧咬着嘴唇忍痛,一时间身体竟一动不动。
“知晓上舜医术精华的,这世间也只有你一个。难道你不信自己么?”段辰风耐心地劝说着,他始终相信,公孙青书的人性并未泯灭。
因公孙青书背着他,他看不到公孙青书的表情,也没有看到,一行清泪从公孙青书的眼角缓缓滑落。
良久,整间竹屋没有任何言语,只有两个男人忍着“鬼咬血”之毒的痛楚而发出的沉重喘息声。
段辰风凝视着公孙青书的背影,他在赌,赌公孙青书会想起自己身上所流着的、公孙世家的血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眼看着就要破晓。段辰风的面部已经慢慢呈现紫黑色,他的时间……不多了。
地上一动不动的公孙青书突然缓缓开口,“公孙家医术天下第一,不能毁在我公孙青书手上……”
段辰风眼中光彩涌动,他按耐不住兴奋之情,“这么说,你是愿意与我一起,研究鬼咬血之毒了?”
突然,公孙青书将袖中小蛇扯出,用力一拗小蛇的脖子,小蛇呜咽一声,头与身已经分离。
“这个你拿去”公孙青书将小蛇扔到段辰风跟前,双眼却是直直地盯着屋顶,“它叫‘冰蛟’,剩下的不用我点明,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冰蛟
段辰风惊讶地捧起地上已经绝气的小蛇。祁门峰的……冰蛟?
医书上记载,冰蛟之血是难得的药材,常人用药可延寿,中血毒者可用冰蛟之血来化解。
欣喜之余,段辰风突然忧心忡忡,“可这条冰蛟尚在幼年期,它的血只能给一个人净化毒液。”
“你拿去,我身为公孙医术世家的后人,施用上舜医术已经炉火纯青,无须靠着东西自救。我还有三天时间,而你,却等不到天亮了”
此时,公孙青书的余光看到段辰风竟然拖着病痛的身子,慢慢爬到萱萃晕倒的地方。他将萱萃托起揽在臂弯中,随即将冰蛟的血慢慢喂入萱萃的口中。
“你难道不要命了吗”公孙青书一声怒吼,这一激动,他身上的毒血又开始乱窜,使得他浑身疼痛不已。
“她是无辜的。”段辰风只淡淡地说了这句。
公孙青书看着段辰风笃定的眼神,心底突然一热,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该死,我竟然被那人给感动了……
“你为什么……”公孙青书开口要问。
已经将冰蛟的血放干喂给了萱萃,段辰风轻柔地放下她,随即转身望向公孙青书,郑重而自信道,“因为我相信,身为公孙医术世家的后人、施用上舜医术已经炉火纯青的公孙青,你,一定会救我。”
公孙青书听罢,他怔了怔,随即,一抹纯净的儒雅笑容绽开在嘴角。
“我孤独一世没有交过朋友,段辰风,你这个朋友,我救定了”
两个时辰过去,竹屋外的雨已经完全停了。
公孙青书在这两个时辰中,用上百只使用极细的银针施在段辰风身上,最后一针刺下,段辰风向前喷了一口黑血。
看着地上的黑血,公孙青书总算松了一口气。
“毒液已经清净了。”
段辰风喘着粗气,微微侧过头,对他感激地一笑,“谢谢……”
公孙青书一抬手,示意段辰风无须道谢,“我只想做一回好人。”
“就一回?”段辰风的笑有些打趣的意味,直觉公孙青书已经改头换面,与之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癖杀手判若两人。
“呵呵……”公孙青书轻轻一笑,并未回答。
出乎段辰风意料的,公孙青书从袖中拿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给他递上,“这是《上舜纲目》,公孙家已经早在这个世上消失了,所以我将它转交给你,由你们段家将它发……扬……”话还未说完,公孙青书的脸色变得难看,突然,紫黑色从他脖子慢慢蔓延到脸上,“希望……你不要……”
公孙青书摇摇欲坠,段辰风不及多想立刻扶住他,“公孙兄怎么会这样”
段辰风眼神慌乱地看着他,突然想起,公孙青书是习武之人,强行运功已让他的毒液渗透加速,加之刚才他还要运功指上,用内力施针,所以,他根本没有三天时间
公孙青书继续道他那句还没说完的话,“让我这个朋友……失望……”
最后一字吐出之后,他身子一倒,倒入了段辰风的怀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公孙兄公孙兄公孙兄……”
逝人夙愿未已,唯剩段辰风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紫竹林中,经久不息……
正文 【一百六十二】最怕的事
【一百六十二】最怕的事
往日皇都夜市的喧嚣被今夜的大雨冲淡,街上昏黄的灯朦胧在水汽中。此时此刻,天朝最繁华奢靡的城下宛若沉睡在梦中,恍惚不真切。
在暗夜下,雨水覆盖的朱雀大道就如同一条被墨汁浸染的路,宽广而没有尽头。
两匹骏马踏蹄而来,两名男子分坐马上,他们目光仔细地环视周遭——若在这条朱雀大道巡到尽头,今夜就将整个皇都都巡遍了。
但,萱萃人身在何处尚不可知
走在前头的季扬突然勒了马,他将马头调转,转而望向身后的煜启。
季扬拧眉,神色凝重地对煜启道,“她在三天前逃出皇宫,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皇都。”
煜启暗忖一番,缓缓点头。
“事不宜迟,出城去吧。”
短促的对话之后,伴着得得蹄声,两人驾马直向城门而去。
皇都外另有方圆三里的外城,外城多是平民居所,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途径大道口,突然有一名男子抱着一名女子从道旁的草丛中窜出,季扬与煜启慌忙之下纷纷勒马,马蹄高昂,马儿长啸了一声。
然而,待煜启和季扬定睛一看时,那名男子已经虚弱地栽倒下地,他抱着的昏迷不醒的女子也从他怀中载落,在几个翻滚才停下。
那男子微微抬眼看马上的人,口中循环地喃喃,“救救她……”言罢,便昏死了过去。
来不及多想,两人立即翻身下马,徒然发现,这晕倒在地上的两人正是萱萃与出宫数月的段辰风
——
太子殿。东厢。
钟紫托着腮帮在窗前往外看。平日里那双杏眼流光溢彩,此时此刻竟如死灰一般。
那些脑海中不停地重复主人的话,令她夜不能寐——
“他病魔缠身,活着太累太累……
给他一个安逸的死法可好……
一个安逸的死法……”
突然,钟紫神情痛苦,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这恐怖的想念给压制下去。
“给他一个安逸的死法可好……”
主人轻缓却显得邪魅的声音始终无法散去,她越来愈觉得痛苦,嘴上不断喃喃着,“不行不行我做不到……”
“什么做不到?”
冰冷的声音在钟紫身后响起,她一个激灵,弹起身子,衣裳上满身的银叶子不安地晃动。
“钟紫见过太子殿下。”
昭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他颀长的身影投射过来,盖住钟紫的视线。
“本宫要去冰室,快给本宫一颗‘焰魄珠’。”昭和的言语依旧冷淡,他们之间仿佛回到了刚刚见面的那一天——
太子殿下除了那名叫姜梓晗的女子之外,始终放不下对外人的戒备。让他对人柔和一分,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虽然,那样的他,并不是最真实的他——至少,他说出“生亦何求,死亦何求”这八字的时候,钟紫就已经明白,太子殿下的心底,藏着一份深沉而又无可奈何的悲哀,那样的悲哀,让他无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连一句几个简单的字眼排成的话语都无法向心爱的人述说。
生亦何求,死亦何求……
殿下你撒谎了,当初,我说你完全可以康复的时候,你兴奋地亮起双眸的样子,到现在我还深深地记得……
你明明就有一颗求生欲望强烈的心,但却因为那个女子……
还陷入思绪之中的钟紫猛然回过神来,因为,昭和已经伸出了一只手,近在她的眼前。
“本宫要‘焰魄珠’。”他一字一句道,眼中射出的冷光让钟紫不禁微微颤抖。
深深吸了一口气,钟紫鼓起勇气扬起脸看着昭和,“殿下,你该知道,再不接受我的诊治,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无须再劝,本宫心意已决。”昭和如琥珀一般的眼神倒影着钟紫愕然却隐隐带着痛苦的表情。
钟紫还未开口,他又循环了一句,“本宫要‘焰魄珠’。”
钟紫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从锦囊中取出,微微颤抖着交到昭和手上,昭和一把抓住,攒紧在了掌心之中,那颗珠子散发出的温热之意立刻从掌心渗进血液中。
在钟紫的凝视下,昭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钟紫的房室。
一时间,钟紫的心仿佛被放在了戈壁上,沙利撞击着那颗心脏,长短不一,但痛却深刻凌厉,不可断绝。
那个女子,在他心目中一定很重要,而我,只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不,兴许连过客都不是,他的心那么窄,窄到只能容下姜梓晗,再容不下他人……
主人的命令,不就是让太子殿下死么……
而他,又是一个一心求死的太子殿下,我还在执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