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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低头看向悠悠轻声说:“你不许偷吃。”
“……人家哪有。”悠悠眼睛一转一转的,就是不看李欣。这是她心虚的表现。
一路上悠悠小嘴一直没停,这孩子在陌生人面前很腼腆,从来不多说话,但是在亲近的人身边话却很多,喜欢跟人说话,却不会让人觉得嗦。暮春在一边听着也会附和两句,然后两个小人儿就会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
自从崔姨娘跟暮春说过话之后,李欣就明显感觉到暮春的心情好了,平日里只吃小半碗饭的,如今也能吃一碗饭了,而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和旁的人也不会无话可说了。虽然对她和关文还是不算很亲近,但李欣想,假以时日,暮春会将这儿当做他自己的家的。
午膳是一家人一起用的,关文和李欣是大家长,下边儿三个已经能自己吃饭的孩子坐着,亮儿被果子抱着跟在李欣身边,李欣一边吃饭还会一边喂亮儿吃点儿辅食。
家里用餐从来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李欣只要求在吃饭的时候不能张嘴说话,嘴里的饭菜嚼了吞了后是可以说话的,所以饭桌上大家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悠悠正问着扬儿道:“大哥下午要出去跟同窗聚会,能不能带点儿北街的糯米糍吧回来给悠悠吃?哦,还有二哥哥也要吃。”
扬儿笑了声说:“你想吃还拉暮春。”
悠悠嘟嘟嘴:“那大哥要不要帮悠悠带?”
扬儿摇头:“不带。”
“为什么?”
“你在长牙,娘说了不给你吃太多甜食。”扬儿一本正经地回答。
悠悠很是沮丧,可怜兮兮地问李欣:“娘,悠悠可不可以吃一小碗?小半碗……好吧,就吃五颗小糍粑,五颗可以吗?”
李欣瞧她这副讨价还价的模样便想笑,正要说话,曹妈妈却从外边儿掀了厚布帘子跨门进来,说:“老爷,夫人,偏院那边老爷子又犯病了。”
关文本嘴角含笑,听曹妈妈这么一说,嘴角的笑便凝注了。
李欣也是忘了方才自己还要说话的初衷,抿了抿唇看向关文。
关文垂了眼,说:“先找大夫给看看是怎么回事,待我吃过饭了再过去瞧瞧。”
曹妈妈有些犹豫,悄悄往李欣那边儿看,李欣给朝她点了点头,曹妈妈方才退了下去。
关文也没再吃两口便搁了筷子,扬儿自然知道偏院里是什么人,但关文和李欣都没说话,他也不好开口,索性也不说话。暮春是不大明白这些事的,他也一贯不会挑话题,所以也沉默。
悠悠没有得到李欣的准许,又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不由有些丧气,嘟了嘴说:“娘,你还没同意悠悠呢……”
“吃甜食不好,以后牙牙难看,就不漂亮了。
”李欣轻柔地解释,说:“想吃糯米糍吧娘给你做,就不要麻烦你大哥去帮你买了。就算买回来,这么冷的天儿,拿回来也凉了,那更加黏牙不好吃。”
悠悠便道:“那娘做给悠悠吃……还有二哥哥。”
李欣点点头。她做甜食总不会放太多糖。
她也基本上吃饱了,便也停了筷子,让青丫代替她喂亮儿吃饭。看向关文,李欣道:“我们过去瞧瞧吧。”
☆、第七百二十五章 无需怨恨
关文和李欣行到偏院的时候,曹妈妈让人请的大夫已经走曹管事迎上前来回禀道:“大夫说老爷子这是发狂了,给老爷子强灌了一剂安神汤,让他睡了。不过大夫说药效不够,也就只能缓个半把时辰。”
关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李欣问了句:“大夫来给老爷子看病,可有说什么问什么?”
曹管事摇头:“这些做大夫的都是人精,在人家家里边儿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出门儿去嘴巴保管闭得严实。老奴婆娘去请的这大夫是个出了名的嘴严的,况且结清诊费的时候老奴特意多给了些银两,那大夫想必也明白,定然不会说什么。”
关文道:“说他发病,发的是什么病?又疯狂地llL说话了不成?”
曹管事尴尬地笑了两声,轻轻点了点头。
按照大夫的说话,关明还有一会儿才会醒。关文本不想在这儿干等着,但想着既然来了,这时候是走了,一会儿他人醒了自己还得过来,便是白跑一趟。
想到这儿,关文顿了顿道:“收拾下厅堂,我跟夫人在厅堂说会儿话,他醒了你再来叫。”
曹管事忙应了声,赶忙叫了两个洒扫的去规整一下厅堂。
这偏院子总共就只有那么三两间房,关明只住一间,其余屋子打整地不是很干净。李欣和关文也只是就着收拾干净的桌椅坐了,曹管事又让人给沏茶过来,热烫烫的茶水驱散了一些这屋子里的冷清气。
曹管事还待要让人取炭火来,李欣阻止道:“算了,待不了多久,不用烧炭了。”顿了顿,李欣问曹管事:“这边的炭火都有供应的吧?老爷子可有冷着?”
曹管事忙道:“守院子和在这院子里伺候的都是老实人,自然不会做出那种欺主的事情,夫人放心老爷子那屋子里每天都燃着炭的,定然不会冷着老爷子。”
关文眯了眯眼:“没炭火算什么,更冷的时候没炭火的日子都过过,这天儿也不算多冷哪有那么娇弱。”
曹管事尴尬地笑了笑,李欣轻声道:“年纪大了,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富贵日子过过了,要回去过贫穷日子哪里容易。”
李欣转向曹管事道:“你下去吧,这边儿不用你伺候,待会儿人醒了再来叫。”
曹管事忙躬身下去了。
李欣看向关文说:“这话是我问的,你别弄得好像他就在谴责我没照顾好他似的。”
关文重重吐了口气没说话。
李欣又道:“前尘往事都过去了他到底是你亲爹,即便你不关心他,也总不能让他晚景凄凉。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的死讯你还没告诉他,可以说他这辈子的希望都已经破灭了,还有什么可怨恨的。咱们现在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关文还是不说话,就像是个在阄别扭的孩子。
李欣笑了笑,伸手拉了他的手。
关文的手上一些地方布了厚茧还有些细碎的疤,这是他早年间留下来的。如今他虽然也算是过上了富贵日子,养尊处优但是时光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却仍旧有留下追寻的痕迹。就好比他脸上那道虽然不明显却仍旧存在的长疤,也比如他那条细细看去还是能发现有一些跛的腿。
李欣笑着说:“你看,二弟和杏儿过得很好,养猪场子开着,还有了耿儿。三妹和三妹夫也过得很好,面馆生意不错,儿女双全也不再为罗家子嗣担忧。四弟虽然和月英和离了,可现在月英性子已经变了许多,他们两个又隐隐有要重归于好的趋势,相信他们未来也一定会有圆满的结局。阿秀嫁了冯兄弟如今要不了两三月也要临盆了,婆家看重,丈夫尊敬,她自己又有本事,将来必然不会吃亏。阿妹呢,虽然第一次的姻缘牵挫了线所幸的是这一次嫁的人却很不错,上边儿没有公婆给妫‘气受,丈夫又疼爱她,她的好日子还长着……细细数来,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不多,我们还需要怨恨什么?”
关文嘴唇微动,被李欣拉住的手轻轻往后扯了扯。
李欣笑道:“你看,我们都过得那么好,哪还需要怨恨什么,是不是?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你何必还跟他计较?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爹,血缘亲情这个东西,是你抹杀不掉的。”
关文定定地看向李欣:“我原本以为,你该比我更高兴看到他如今的结果。”
李欣摇了摇头:“他好与不好,本与我无干。只是这其中涉及到了你的情绪,所以我才会比较关注。
阿文,如果我没有嫁给你,他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个陌生人,我哪里会注意他那许多?也正是因为你和他是血亲,所以他对你做的事情你才更加不容易原谅。追根·,还是你在意他罢了。”
关文一愣,李欣叹道:“行了,现在他什么都没了,儿子女儿都厌弃他,他一直寄托希望的儿子却也已经没了,他人生中还剩什么?这对他而言已经算是最大的惩罚了。”
关文握住李欣的手,良久才低哑了声音说:“我不能原谅他对我们曾经做过的一切,或许我能照顾他到寿终正寝,把他好好安葬,但要我不计前嫌将他抬到老太爷的位置上叫他做爹,我办不到。”
李欣摇头说:“我没有说让你把他当老太爷伺候着,我只是想跟你说,平时不要一直都是那副埋怨他的模样,他什么都还没做,你就开始数落他的不是了。就好像刚才在曹管事面前一样,本来是我问了句这边儿院子里炭火的份例是不是如常供给的,你却自然而然地就曲解了我的意思,好像他就在你面前告了我的状说我没拨炭火给他一样,说他根本不需要炭火。你没瞧见曹管事方才脸色有多尴尬?”
关文抿了抿唇,却不承认自己错了。
李欣知道他多少还是有些大男人注意,也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转了话题说:“待会儿他醒了,好好跟他说。”
关文闷声应了一句。
等了一会儿后,曹管事便跑了来,道:“老爷子醒了,正在撕自己穿在身上的衣裳,说是觉得勒得慌。”
关文理了理衣裳携着李欣一路过去,进了关明的卧房,只见关明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一件衣裳,的确是在撕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床边还站着一个小厮,几番试图从他手里把衣裳抢过来,都被关明给躲了过去。
关文一路走到中间的桌子边儿上,坐在了春凳上,沉声道:“他要撕就让他撕,谁都别拦着。”
小厮一愣,忙退了下来,恭敬地叫了声“老爷”。
关明手上动作一顿,迷茫地抬起头看向关文。
“继续撕吧。”关文闲闲地道:“我先提醒了,家中每个季度的衣裳都是有严格份例规定的,欣儿掌家,家中开销要经过她手,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拟定好了的,超出计划的,必须自己掏钱补。
你只管撕,撕完了,没有其余衣裳穿,没人补给你。”
关明重重地砸了下床板,眼睛充血地看着关文。
关文不为所动,李欣开口道:“曹管事,叫大家都出去吧。”
曹管事有些迟疑:“夫人,老爷子有些……”他怕关明脑子不清楚,要是伤了老爷夫人可怎么办?
李欣却笑道:“没事的,下去吧。”
曹管事无奈,只能招呼屋里伺候着的人都下去。
李欣关了房门,走到关文身后站定。关明讥讽地看着他们二人说:“咋,还知道家丑不外扬啊!”
“你知道你是家丑就好。”关文闲闲地开口道:“说吧,今日这么阄,又是为了什么?”
关明恨恨地道:“别打量老子不知道!这马上又是年关了,老子要回村去过团年去!你们别想跟去年一样把老子给丢在这院子里边儿,一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关文想都不想就拒绝道:“不行!”
“你!”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关文很明确地说:“那会儿你们找上门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要进了这里,就只能待在这里边儿,不能出去。你是答应了的,为了一口饭吃,你自己同意了的。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必要答应?当初为了一口饭你能上门来死皮赖脸留下来,我应了。现在你后悔了想出去,我告诉你,晚了。”
“关文!”关明大叫道:“老子是你亲爹!”
“我知道,我这不是正在让爹你颐养天年吗?”关文轻声地说:“我总没有饿着你愣着你,还有人在这院子里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