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王霁月连忙告别同学,跑下楼去。刚刚好把正在减速的姜希婕捞进自己怀里。
“跑这么急干什么。”王霁月柔声安抚她,还怕她昨夜激荡的情绪未散,做出什么别的出格事情来。姜希婕被这么一抱,半晌呆滞无话,只是静静看了看王霁月的脸。那目光有些哀怨,王霁月只觉得她的眼角又要落下泪来。这眼睛肿的,回去还是要敷一下才行了。真是不省心的家伙啊。
“给,伞。要下雨了,我来接你的。”
自那之后,王霁月虽然不时询问起到底那晚是什么刺激的姜希婕,也曾旁敲侧击的道歉过,可是姜希婕始终只是微笑着否认,抗拒,叫她不必如此。而且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成天都撺掇王霁月和她这里那里吃喝玩乐去—这周末做完公社的义工,就直接去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下周又去霞飞路的哪家哪家西餐厅吃饭:总之安分不下来。分明是大哭了一场,简直一下子掉完了林黛玉半生的眼泪,为何就立刻变成一个整日寻欢作乐的人?有时王霁月不乐意,便好言推拒,心里还挂着几分担惊受怕—害怕这下又把姜希婕给惹了—可姜希婕也只是温顺的从了她,随她安排什么。甚至有时王霁月有意推了所有的事,回家呆着,就不见姜希婕,她也是微笑着答应,一点异议没有。
王霁月的确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不过与其担心这个,她现在更像担心一件旁的事。十五岁的王婵月跟叔叔吵着闹着要到上海来,也要读教会学校,也要上上海的大学,不乐意留在广州,更不乐意回苏州老家,除了上海,她哪儿也不去。王建勋的大儿子浩修已经是闻名上海五毒俱全的花花公子,他断不愿意让宝贝女儿到上海来被大哥哥给带坏了;可次子浩宁又不愿意来,且已经跑到北平去了:于是他拍了一封电报,把这件事交给了王霁月。
十五岁的小祖宗。王霁月又只好拉下脸去找杨锡珍,准备秋天的时候把王婵月给塞进去。本来这家里就是几个女人的战场,这小祖宗来了最好也住校去吧!
想到家里人,浩蓬去美国也一年多了,什么时候才回来呢?说来还是和姜希泽一起去的,也不知道他进这参谋本部第二厅的门到底对是不对。虽然不像姜家大少爷姜希耀那样上战场,但身为姐姐的王霁月总觉得弟弟干了一件脑袋别腰上的危险营生。她知道弟弟那一套就是捣鼓电报,是更高一级的隔墙有耳。然而她总觉得危险—听姜希婕说,她二哥从小就喜欢那些刺客的故事传说,对那样的事分外感兴趣,而今估摸着做的也是一样的事情。那浩蓬做的又能区别到哪里去?如今又是这么乱的,今天你通电反我明天我发兵打你,也许一个站错就完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生在他们家这样的家庭,王浩蓬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他不想成为父亲的接替和附属。但凡要有所争取,必须先独立。
这一去美国,却是“一春鱼燕无消息”,信件电报什么的一概没有,连去了具体哪里都不知道。父亲面上不说,偶尔回来时也会问王霁月,姜家的二少爷有什么消息吗?王霁月只道没有,也不禁要腹诽父亲这拙劣的旁敲侧击。反正王绍勋干什么她都觉得很拙劣,好像从小到大,身为父亲的他对待这一双儿女就颇不得法。
那天又遇见Kitterlin,大美人儿问她毕业之后打算怎么办,是去找个工作呢,还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可以结婚?王霁月只能说断然没有中意的人,找个工作却又担心父亲不会同意。Kitterlin笑了笑,忽然对她说,我觉得你很有做学问的潜质,若是可以不妨考虑深造。而且这金发碧眼的妖怪饶是了解中国,甚至对她说,你不妨告诉令尊,学位高了嫁的也就更好更高。
虽然Kitterlin笑着说just kidding,王霁月也赔笑,但这番话却触到她的真心。好像她身为女子,便是欠了父亲一笔债,需要通过一场完美的联姻来还债似的。无论逃到天涯海角,死活得还清了这笔债。
眼看三月底,排练许久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马上要上演了。王霁月这晚终于腾出些时间赶紧把作文写了,接下来好几天的晚上就要去演她的朱丽叶,自是没有时间好好学习。眼睛酸痛着弄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了隔壁去,轻轻敲门,里面传来姜希婕的声音。
“请进。”
对于王霁月来说,有时睡前会忽然细细回忆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最近不时想到姜希婕的表现,她的表情,她的那张美的妖孽的脸:她做那样的表情是不合适的,她不应该是那样一个可以隐瞒和克制自己的人。然而她如今就是这样的人,的的确确在克制些什么,犹如曾经她形容自己那样,眉眼之间总是厚厚的云层,总也看不透。在王霁月心里,以前那个眉头总能绽放着晴空万里的姜希婕才是真实的,即便那晴空万里显得虚无单纯,也是好的。那样的姜希婕似乎是没有羁绊所以一往无前的。而现在这个姜希婕是为了一些什么隐秘的东西而缄口不言的姜希婕。
她曾因为她是如此简单通透而对她倍加亲密。
推开门,看见姜希婕正在检查明天王霁月要用的戏服。昏黄灯光下,这个人依旧美丽动人,惹人痴迷,甚至多了几分别样风情,却让王霁月觉得异常陌生。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回一趟国各种倒时差回学校回家的。。。晚了这么久。。。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忙碌的学习中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姜希婕已经写了十几篇文学分析,看了几十篇推荐读物,已然可以如数家珍地介绍十九世纪的英国文学作品,并且对王霁月的戏服上的针脚熟悉至极,到了闭着眼睛都可以重新缝一遍的境地。别人的戏服嘛,好像也差不多。她心里只有王霁月,别人和布景板也没有什么区别。
明天,这出吸引了全校注意力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就要上演了,说王霁月紧张,可能是假的,毕竟她已经排练了这么久,理应是巴不得赶紧开演才对。说姜希婕紧张,那才是对的。没由来的,她不就是个后台打杂的,她不就只能躲在后台听前面的对白吗,她紧张什么啊。
然而她焦躁的在房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件一件细数着明天王霁月和她要干的事情,要准备的物什,查了一遍又一遍,知道是没有问题的,但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女主角的状态最重要,遂走到隔壁去。
自打情书事件之后,姜希婕的心态全然转变。这在她自己看来固然是好事,但也或多或少在她心里留下了伤痕。以她那浅薄的认识和阅历,断然不知道世上曾有女子与女子相守的真事,即便知道有了,只怕也会觉得畏惧和怀疑;还会想到王霁月的美好,便不愿让她与自己一样走进这条让人苦痛万分的道路:所以情愿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陪着王霁月,让一切如常发展,发展向前,前进到毕业、工作、结婚、生子,自己都会陪着她守着她,在全力以赴的范围内,在触手可及又永远碰不到的爱里,就这样陪着她;直到自己完全陪不了她,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生命的某处为止。诚然觉得自己想到这里已经算是想通了,她却越来越少在这样心中有苦难言的时候花十几秒走到王霁月的房间去了。王霁月的感觉没错,她心里就是有芥蒂有隐瞒,为了把痛苦和爱瞒得更严密,她不能向王霁月过度表达自己,只能戴上面具,只能躲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好像那隔壁的房间于她来说是充满烈焰的炼狱,去了便会一次又一次的葬身于斯。
但她还是敲了门,然后王霁月说了请进。推开门,看见王霁月正端坐在书桌前看着厚厚的课本。王霁月读的认真,目不转睛。“怎么。。。有人来你看都不看一眼?”姜希婕反手关上门,王霁月依旧是不抬头,只是淡然一笑道,“我知道是你。只有你那样敲门。”“我?我怎样敲门?””你敲门的声音嘛,比别的女生都重一些。却又不显得粗鲁,而且不论敲多少次,每次都只敲三下。和走路的声音一样。”
王霁月合上书,转过身来笑着看着她。姜希婕心里一滞,似乎时光在这一刻又被放缓了一般。然而她强拽自己离开这种沉迷和幻觉,对王霁月说到,“你这又知道我是如何走路了。耳朵灵的啊。”“灵倒不是,不过是熟悉你罢了。”说完便起身,走到桌子一侧准备去拿水壶烧水,“想喝什么?我上周回家带了些不错的太平猴魁。”姜希婕侧身坐在王霁月床上,“随便你。我没什么太喜欢的。”“是是,知道你姜小姐爱喝的是咖啡。可是我们这里备不了法压壶啊。”王霁月挖苦完了姜希婕,也不等她还嘴,便自顾自烧水去了。
其实她知道姜希婕不会还嘴。不知到底是为什么,她变得如此温驯。没人回嘴,表面温柔内里总有些调皮的王霁月反而觉得少了些乐趣。等她烧水归来,却看见姜希婕卧在她床上,很没有个淑女样子的看着一本书。凑近一瞧,竟然是《儒林外史》 。王霁月吃了一惊,道:“你不是合该看《西厢记》的吗怎么看起这样的书来。”
姜希婕抬头看了看王霁月,有些欲言又止,又埋下头去,轻声道:“其实也挺好看的。”我自是不想看什么《西厢》《红楼》,看了徒增伤感。“你的台词背好了?”这话说的简直愚蠢,王霁月瞥她一眼道,“当然,背了几个月了,再背不好,如何对得起至圣先师孔圣人啊?”说着还戳一戳姜希婕手里的书,引得姜希婕笑个不停。
“想不到你还有经世致用的大志。”姜希婕翻身躺下,这一刻的小儿形态又让王霁月觉得她是丝毫没有改变的了。“经世致用我是没有,经略得了自己也就不错了。我不过一介闺阁女子,以后只想教书育人。不像你,有那匡扶天下的志向。”姜希婕知道她这话说的五分真五分假。五分真是她王霁月真的只想做个教师。五分假是她在取笑挖苦自己之前曾说的那些滔滔不绝的社会理论和经济设计。王霁月曾经说她,大志是有,可是却不知从何做起。而今国民政府里做经济管财务的要人,哪个不是名门学府出身又长袖善舞?你既不是名门学府留洋归来又不会八面玲珑,照你这样子还不如去洋行干干或者做做实业,先从小微之事起吧。
“是是,都是我的大志,我从小事做起。比如先从这《儒林外史》起,学一学这官场的手段、敷衍的鬼话吧!”王霁月带笑撇她一眼,便自顾自继续看书了。姜希婕则依旧躺在床上看她的《儒林外史{21},时而读的入神,被酸腐文人龌龊政客恶心到了便抬头看一看王霁月,
认真的王霁月,安静的王霁月,永远美好的王霁月。
等到真的到了登台亮相的时候,由于姜希婕和王霁月简直如同连体婴儿一般默契十足,导演学姐直接让她在帷布后面呆着,随时随地在这儿等着女主角下场的时候伺候她,补妆,整理,处理紧急情况,俨然是关于王霁月的一切都可以交给姜希婕。对此导演学姐甚至颇为满意,想不到这个政府要人的宝贝女儿还是很任劳任怨便于使唤的嘛。
姜希婕送王霁月上台之后,安静的站在后面,听着她高声念诵着台词{22}:“只有你的名字才是我的仇敌;你即使不姓蒙太古,仍然是这样的一个你。姓不姓蒙太古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手臂,又不是脸,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啊!换一个姓名吧!姓名本来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