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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雍和宫大门,姜希婕长舒一口气,倒也没化解五内的郁结。王霁月怀疑她是最近奔忙累了,赶上天热有些不适,提议要不然就先回去休息。姜希婕摆手,“我没事的。没中暑没伤风,哪儿都不难受。好不容易带你来一次北平,前朝该死的皇帝们都在这里,怎么能浪费挖苦他们的机会?行程里的项目我们一个都不取消。”她倒是又想开了些,与其原地难受心疼,不如带着难受心疼陪王霁月玩,要不然岂不是心疼死了都白费!
王霁月也不好驳她,只好顺从。姜希婕事前托了人,生怕人多老早备好小船,带着王霁月到先前张作霖的大帅府{53}去泛舟,明清皇家园林,南海环着瀛台,倒是十分漂亮。姜希婕自告奋勇划船,累的手酸也不哼哼。王霁月在船那头撑着伞,看着她又不好意思,又不能帮忙,表情时而尴尬时而无奈。本是俗套非常的相处场景,姜希婕为了缓和气氛,两个人居然说起明成祖朱棣。
可是说着说着,气氛难免又回来常见的情侣相处,王霁月忽然说:“昨日在燕大见到希峻和浩宁,却没见到戴西呢。”姜希婕正准备说个“是啊”,就想到曾经王霁月和郭婉莹不太对盘的情状,便刹住了嘴里差点跑出来的疾驰列车;还有郭婉莹说的那些话,说她自该是个不会嫉妒王霁月的人。“。。。也不知道。我也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哟?你还能没有?”姜希婕心说这酸味是哪儿来的?“我怎么会有。我这一天到晚的,不是抱着书看,就是抱着书看。除了周末一点点时间是在家,别的时间还有不在你眼皮子底下的时候?”她说的虽有气,倒也是事实—特别是自打手腕那点在她看来不打紧的受伤之后,她们二人真是彻彻底底形影不离了。
王霁月听得出来姜希婕有气,颇想生硬的还嘴“你今天是不是吃了枪药”,但总有点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感觉,“听说她学的是心理学,我也很感兴趣。毕竟做教育的人应该知道学生的心理,学会分析。我倒挺想见见她的。”姜希婕心里直喊,祖宗啊,咱不惹事行不行?“是吗?晚上回去倒是可以让门房去问一问。不过现在放假了,不知道她在不在。”“嗨,我就也是那么一说。为了把行程都走到,还是不要横插这么一杠子事了。”“我,”
姜希婕被太阳晒得发热心烦,我这不是都是为了你?!而今我做了这么多,哪一件不是为了你?哪一件不是毫无用处的在为你考虑?真是,我甚至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万一你终归是走了,一去不复返,我怎么办?好好的风筝攥着手里,喜欢的不行,就这么放开手让它飞走了?
“嗯?”“。。。你们搞教育的,不应该早点工作,直接在工作中和孩子们相处积累经验吗?”王霁月早就熟知她这套说辞的顺序,像是一个一个的陷阱,等着你按照她的指引跳进去。这次她俨然不打算顺着跳坑了,“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我去香港呢?”
“我。。。”
我总觉得你去了香港,就不会回来了。你去了香港,我就不能陪着你,或者直白的说,我就不能再控制你,失去这虽然聊胜于无却也缺乏作用的控制,我真的就对你毫无办法了。无论谁妄图取代我在你身边的位置,我都无计可施;等到那个人取代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一切就完了。我早就明白你会飞走,我也知道我没有办法绑住你,但我就是不能接受,不能什么都不做不挣扎就缴械投降。
要照平时,遇上姜希婕张口不语,王霁月一定会乘胜追击,抛给她好几个选择让她选,全选,全不选,或者有所取舍,看姜希婕反击再反击她,是王霁月这些年来最大的乐趣。毋宁说是姜希婕是出现在她生命里,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最匹配的人—她可以依靠她,可以与她玩耍,可以与她学习,可以与她交流自己孤独了十几年的精神世界。原来这飘渺的山峰之上,只有姜希婕一人忍着寒风与她独立。
可是今日这个问题,王霁月没有办法给姜希婕选项,她对姜希婕的强烈抵触感到迷惑,她总觉得大不了你同我一起去香港便是,可是每次她向姜希婕如此提议,姜希婕便直言她不会浪费时间再读一个无关紧要的学位,她会立刻去接触实实在在的商业世界。她心目中,她是一个独立自强的新时代的新女性,而独立自强的重要标志就是一份自己养活自己的工作。
王霁月早也不打算说服姜希婕与她同去了,她也觉得老这样让姜希婕陪着自己是不对的。于是她只想问出个究竟,再相机行事。安抚她也好,糊弄过去也好,她总是想起曾经姜希婕捧着那一封莫名其妙的情书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她不忍心。她隐约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迷雾重重中那堵墙面前,高耸的墙仰视看不到尽头,她以为这堵墙坚不可摧。
“。。。我总觉得香港那样三教九流的地方。。。”这个理由不好,上海更杂呢,也不见得就如此。
“。。。我总觉得那些马来华侨。。。”这更不好了,这算是人身攻击,种族歧视,何况还是华侨。
“。。。香港的水平也未见得就有上海好。。。”完蛋,你还指望她走得更远不成?
“罢了,我就是不想你遇见别的人。我不能陪你去,所以我什么都害怕。”姜希婕选择投降说实话,顾左右而言他是没有用的,她清楚王霁月了解自己,聪明非常,再躲下去,被找到也只是个时间问题。“遇见别的人?你在嫉妒他们吗?”王霁月脸颊嘴角挂着玩味笑容看着她,“希婕。别拘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害怕我去了新的地方,而你没有跟着,就会有人替代了你的位置,在我身边。”怎么这话说出来感觉怪怪的呢?王霁月想,可是哪里怪呢?就好比面前这堵墙为什么不是红砖也不是水泥汀的呢?难道它只是个木篱笆?“但我向你保证,不会的。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你。怎么会有人能替代你呢?我会回来的,你别担心。还有哪里比上海好呢?香港再是如何繁华,如何华洋杂处,我看也比不了上海。我会回来的,最多就是两年嘛,别担心。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二叔家也在广州,常来常往的,你不用担心我。你就让我放心的去,自由的去,你自己也好好工作。你也不希望等我从香港回来,一张口就能把你斗趴下吧?”
王霁月感觉自己像个将出门去赶考的儿子,在安抚什么都放心不下的老母亲。然而纵使她说了这么多,犹似面面俱到,姜希婕其实一点都不放心。当王霁月说“别拘着我”的时候她心都碎了,在自己心里的哭墙前,为自己的一切本就无用的努力放声大哭,却在面上强绷出一份镇定自若,想想也够难看了。王霁月安慰她的理由她不能反驳,她的立场有误,而对方一无所知。你真的明白我在你生命中的位置吗?抑或是你明白你在我生命中的位置吗?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不想当你婚礼的伴娘,却似乎注定了这样的命运。
“。。。你也要想着,”王霁月见她脸色难看出了奇,堪比钟离无艳,只好祭出杀招,“我跑那么远,就能躲着爸爸一点,免得他成天总是想着把我嫁出去,能拖一年是一年。”这理由说好也好说不好更不好,姜希婕闻言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闭着双眼,久久不语。
王霁月不知她是为了什么,一时无话可说。小船在湖心慢慢飘荡着,无所依靠。
姜希婕闭着眼睛,直到觉得眼泪已经被憋回去了。才抬起头来,对王霁月笑了笑,“是,你说得对。是我多虑。”王霁月觉得这一刻她的笑容似曾相识,反倒心里酸涩起来。她很想问,为什么你是这样?等姜希婕反问,怎样?她又会无话可说。像是莫名的黑暗里有危险的生物,一旦靠近就会自动散逸神力,轻轻的把她弹回去,不让她瞧见怪物的真面目。
姜希婕又轻轻摇桨,天上掠过几缕流云,倒好在把阳光遮了去。
我情愿做你心海中无法靠岸的一叶孤舟。只要在你心里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53}就是现在的ZNH啦,国民政府接管北平之后作为公园。但是这写出来也是口口,干脆委婉表达。
感觉的确是很慢,但是写的自己非常舒服。毋宁说节奏是很正确的。眼看即将到五十章,请做好150章完结的准备。也就是40W左右结文。每天写每天写,感觉非常好,简直是每天不写就不舒服。眼看终于是要九一八了,有一点大戏终于要开场的感觉。目前为止写的最享受的就是这一篇啦,也希望看文的大家喜欢,反正我每天写的时候真是享受的不行。这也算是作者的乐趣吧。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姜希婕回家的时候,无端庆幸没看到自己的父亲。五月以来,李宗仁和汪兆铭在广州另立政府,闹得沸沸扬扬,她那个时候想,亏得他爹出国去了,别再去插一杠子。她爹就是那个么可恶的气性,像好不容易扇走了的苍蝇,满以为安全之后,刚揭开臭鳜鱼的盖子,它又飞回来了。
她知道这比喻实在不好,可在她眼里,这么多年,父亲的政治主张很多时候于她而言毫无意义—她觉得父亲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政治主张而不计代价的投机分子。
而今父亲到了哪里,是否打算回广州去参与,她也没问,只是和爷爷说起回天津去北平的种种,仿佛等了许多年,终于等到她给爷爷讲故事了。稍晚,哥哥嫂嫂们都回来了,一家人终于又能坐下来吃饭。姜尽言问起希耀现在在何处,徐德馨也不晓得,只有姜希泽知道—跟着陈辞修在江西打仗。老爷子很是不屑的冷笑一声,开始挖苦如今的政府。姜希婕专心吃饭,听得心不在焉—毕竟这虽然是她的家族,她生存的时代,却不是她的真正烦恼。假如不担心是家,担心是工作地点,她的心每天得来上个几十次通勤。
即便每天在自作自受的画地为牢里备受折磨,日子其实还是顺风顺水的过。
那天是个周五,下了课她就往外跑,因为王霁月在外面等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这样的预感—王霁月在等她,或者王霁月有危险,她总是会在冥冥中合宜的觉得紧张不安。次日上午十点,她们依旧准时来到沪东公社准备做义工。忽然有别的同学大吵大嚷,走廊上一片嘈杂,王霁月本想出去看看,却被姜希婕拉住了,“你呆着,我去。”也不等回答,兀自走了出去。
楼道里一片吵嚷,东北打起来了。有的传说奉天已经落入日本人手中,有的又说关东军被打了回去,还有的说沿着南满铁路已经全部打起来了。各种消息漫天纷飞,王霁月站在窗前,听见楼下过路的路人都有窃窃私语此事的,心中平添烦乱。“。。。你别说,”姜希婕刚走进来,甫闻此语莫名其妙,“。。。你?”“。。。打仗什么的,倒是习惯了。。。我只是有点担心浩宁和婵月,毕竟人在北平。”姜希婕过去搂着她的肩,“不怕的。东北军的头头脑脑都在关内,北平安全的很,不会出事。。。”可自己心里忽然想着,只是这军队都在关内,那关外岂不是空落无人?
姜希婕始终觉得惴惴不安,好像满街的行人忽然在与远方炮火的无干无涉中变成了会危及安全的豺狼虎豹,下午四点她就开始送王霁月回去。到了王家楼下发现王家除了她和下人之外就没什么人—王浩蓬一早就公事外出,可能就不打算回来了—她立刻不放心,执意让王霁月收拾了东西住到姜家去。王霁月不解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