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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就要彻底的开放了。
假如我不能像你爱我一样爱你,那我会用我能做到的最好的方式回报你对我的爱。我虽铁石心肠,但并非无情无义。
王婵月下午梦中,只是梦见傅仪恒像Kitterlin那样因为肺心病死了,伤心欲绝罢了。最近担心受怕,夜长梦多的,现下又做起梦来。她梦见一个躺在烟榻上的憔悴女人,手上扎着针输着液,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她脑子里转着专业知识,感觉这人似乎病了很久,又积劳成疾,不是单纯一两个病而已。而且似乎已经没了神采,不过一副驱壳而已。
灯光昏黄,她撩起珠帘走过来,想细看女子的脸,刚走过,就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1}龙绳曾,是时任云南王龙云的第三子。此人在抗战时期干的事还是相当了不起的。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因启用新的文档,注释编号从头开始。见谅。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小姐!小姐!小姐!”
老妈子一路小跑到了窗下,傅仪恒道,“你进来,我坐着呢。”老妈子又迈着小脚走进来,傅仪恒端坐桌边,手里夹着烟,面前一杯清茶,面色从容淡定。老妈子往左一瞥,见炕上无人,知道王婵月已经回去睡了,这才压低声音对傅仪恒说:“通县、团河、小汤山全都打起来了!四面八方都是日本人啊!小姐!现在怎么办!”傅仪恒捻灭了烟起身,“你去把下人们都带过来。”兀自转身到炕上拿过一个小铁盒,等到厨子门房老妈子一共五人都过来之后,她拿出火车票和一大包大洋,平分给下人们,“我知道你们有的人孤身一人,有的人携家带口,这车票是我找站长拿的,和别的不一样。拿到车站去,检票员见了就会放你们走。不过能力有限,每人只有一张。要走的,赶紧回家收拾行李走。不走的,拿了钱,小心点回家去,先躲着。听我的话,小心做人,等到局势稳定了,再从日本人眼皮底下逃了也可。这老宅,不必替我守着,我也不介意。有什么金贵的,你们只管拿去。如果有一天我回来还能见到你们,那不枉主仆一场,愿能好生看待吧。大家多加保重。”
下人们哭着感恩戴德,傅仪恒不怎么搭理,只叫他们快去把屋里想拿的东西拿了,与其落在日本人手里不如自己人分肥。下人们散去,她来到卧室,看见王婵月已经起了,穿戴整齐的坐在床沿。“要走了吗?”“嗯。差不多了。你怎么就醒了,我还想过来叫你。”“睡不踏实,听见。。。”她望了一眼窗外,有些乱哄哄的,“听见她们哭,也就觉得不再赖了,起来算了。”
此刻她穿着在平常不过的粗布衣服,若非有一张俏脸,和个平常丫鬟无异。傅仪恒也差不多,26日的深夜,选择只剩下一个,逃亡。
“行,拿上东西,再清点一次,咱们就走。”
日军炮击卢沟桥那日,傅仪恒深夜就得了消息,次日组织上安排她回山西老家做有晋军的工作。只是时间未定,组织上也要安排别的同志的去留,像她这样自有广大门路的就靠自己吧。于是她打算观望局势,一旦日军开始合围北平,她就趁乱离开。是故在宋哲元{2}和香月清司{3}谈判的时候,她还暗中参与了情报和人员的转移,总是对组织上说,她门路广,要走很容易,让她先帮助别的同志。其实她自己私底下的事才是半天没解决好—王婵月不肯走,死活要跟着她。事情来的比她们俩想象的快,傅仪恒本来预计八月份才打的起来,没想到七月就动了手。她现在想联系在天津的王浩宁来接走他妹妹,没想到还来不及行动王婵月就给她下了死命令:我只和你走,我哪里也不去。如果你要留在北平,我随你留下。如果你要去山西,我随你去。如果你要到东北去,我随你去。
她说的时候,语气与眼神一样坚定的不容置疑,傅仪恒愣了,这算什么,算强硬的表白吗?她这副样子,和自己十几年前非要出国留洋不可得样子有什么区别?可如今是一样的情势吗?于是她开始软磨硬泡,一天到晚除了她的正事回到家就开始劝导王婵月,不行,不能,不可以,王婵月只用这仨词回她。有生之年她们俩之间的攻防第一次换手。而且在她出去忙的时候,王婵月居然悄无声息的把她在学校的一切都清理干净了,漂亮衣服铺盖卷生活用品,但凡小姑娘觉得逃亡路上带不走用不上的都送人了;19号夜里她再出现在傅家的时候,只带了随身的轻便行李,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服和黑色布鞋,一言不发用行动表示一句“我准备好了”。
傅仪恒见她这样,摇着头走到院子里与她四目相对,还未开口,她就把破釜沉舟的行为说了出来。傅仪恒本想再努力一把,联系王浩宁来把妹妹接走,结果第二天日军炮轰长辛店,集中兵力于平津之间,两地交通已经断绝。王婵月看见傅仪恒气急败坏的样子,站在书房门口对她说:“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明白,没有你我哪里也不去!”说完自己掉下泪来,傅仪恒看了心软,可她单纯想保护这个孩子,不论是保护她于炮火战乱以外还是这没有出路的恋慕以外,“婵月,”傅仪恒走过去伸手想拉着王婵月好安抚,王婵月往后退了一大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你想保护我,我却是想与你共生死,反正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那天我成了你的拖累,我自会去,你也不用管我。我只求现时现刻与你一起走罢了!在你。。。”说到伤心处,哭的更难受,可这“嫌弃”二字像有千斤重,“。。。在你我必须分别之前,能不能就让我随你走一段。。。”
她想对傅仪恒说,我给你的是我的心,你不收也罢,可你明不明白它,明不明白?
她觉得痛极了。虽然也曾料到,万一有一天真的打仗逼不得已逃亡,傅仪恒未必会带她,她想跟着傅仪恒势必要使点计策,无论撒泼耍浑都可以。却没想到此刻哀求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疼,她有傲气,也知道跪下无用,哭的肝胆俱碎也挺直了身体站着;可在心里,早已跪在地上匍匐许久,像是握着女神的脚尖,祈求她的怜悯。
她甚至希望自己此刻化作个物件,小而精致且重要,可以贴身可以跟着傅仪恒离开。
她不怕自己死了,只想自己死的时候死的快,不要拖累傅仪恒;她怕的只是今天没有跟她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太平年月想要弄丢一个人都那么容易,何况战火纷飞?
她也不想用眼泪来争取,可万一哪天连哭也哭不出来,一切就都完了。
而时间飞逝,傅仪恒还没来得及硬起心肠或者想出办法,她就只剩下带着王婵月一起回山西的选择。想想也好,免得她还要把王婵月托付给别人,总不放心。她不想再让婵月哭了,她最后选择把小姑娘抱进自己怀里,答应个“好”,然后由她哭去。我不应该给你任何希望,假如我现在给了,来日我会尽可能减少伤害地把它掐灭。
她们清点了行李,确定无误,出门坐上准备好的黄包车,在火车站登上最后一列能开出的往山西方向去的货车,踏上逃亡之旅。车上除了她们,还有些许躲在某节货车秘密角落里的人一家老小,带着家财细软,看似明智亦软弱实则并不差别的,一起逃离即将陷落的平津。
王婵月散尽所有轻装上路之前,给家里发了一封电报,算是逃亡前最后的绝笔。事情日益严峻之时,王家就三番五次给王婵月发措辞严厉的电报让她马上回家,她不。也不回话。吓得王建勋两口子不知道如何是好,王浩宁自打光明正大投共他们家就当他是死了的—这既是为了王浩蓬,更是为了王绍勋的面子。这会子要是让两老知道次子在天津,只怕无论如何也要搭上这条线让次子去捞另外这个不孝女。可惜蒙在鼓里的两老只能让长子去想办法,王浩修那些个朋友这种时候跑都来不及,鲜有几个还留在天津的,都是躲在租界里不肯出去,谁也不肯替他派人去北平捞人。手眼通天的个顶个都不行了,何况在家急得要死的王霁月。她所能做的,无非是通过姜家去问一些关于平津方向战况的消息,以此揣度妹妹是否安全。
姜希婕劝她不能,自己也没有底,只好猜测:“你也别太担心,婵月这样不愿意回来,肯定是跟着那傅姑姑,跟着她,我觉得。。。”“怎么样?”王霁月有时候着急起来顿失理性,习惯于依靠这种时候一定负责理性和坚定的姜希婕,“逃出来不成问题。很有可能要去山西。去了山西咱们要是能联络上,也就不怕。到时候再说。”她自己说完,自己都不太相信。王霁月点了点头,发现爱人眼圈又黑了一层,面色越发憔悴,心中怜惜便伸手抚摸,“你最近也辛苦了。。。洋行打算怎么样”“不知道呢,顶上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只是每天都差人往警备司令部走。”“要是让人家知道你们家已经把家财都转移了,可是要吓破多少人的胆。”
姜希婕为此事所累,长叹一口气,坐在沙发扶手上,道:“大伯也未必真的不愿意。反正让他做亡国奴他是断不愿意的。”
两人忽然沉默,一时都在思考着上海打不打得起来、要是真的打起来会怎么样。姜希婕想,他们家的命,自然跟着中央政府走,必定一路南迁,大婶把财产转移到云南去,吃定了和龙云交情好而日本人打不过去罢了,只是难道要这样一路南迁逃到西南边陲去?王霁月想,姜家只怕是要跟着南京政府走,浩蓬肯定也是跟着参谋本部走,她呢,自然也是这连襟两家迁徙团的一员。只是,父亲会怎么办?浩修呢?浩修会一起走吗?
一夜之间好似海獭失去了家园,漂流海上,大家要紧紧握着手靠在一起才不会孤零零的失踪。但纵使是拉成一个圈的海獭们,不也一样只有随波逐流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2}北平驻军二十九军军长
{3}时任日本中国驻屯军司令官
王婵月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半世浮萍逐流水呢?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7月28日,姜希泽夜里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一点。这还算是半路争取一点点时间飞车回来的。路上检查的士兵见到警备司令部的牌子,自然拦也不敢拦。实际上,于他而言,这还算是纡尊降贵了。
他们已经收到了近卫文麿{4}的讲话全文,仗是必然要打了。他想,不知道行政院会议上陈部长{5}说的话有什么效果,他自己倒很清楚,中国的海军是打不过日本人的。要决一死战,上海首当其冲,到时炮火连天,租界?租界又怎么样。
他家这几口子人,谁能留在这里,万一真的上海陷落,势必为日本人所扣留以为要挟之用。他从司令部开完会出来的时候,他爸爸给他打的电报到了,让他赶紧回家安排一家老小撤往内地。他想问父亲,往哪里撤?父亲此刻孤身一人在南京,兄长已经在带军队往上海方向集中,作为高级军事情报人员他则去向不明,总之不能携家带口,怎么撤?去哪里?哪里就安全了?
参谋会议上,谁也不知道仗会打多久,要怎么打,现在到底是要和还是要战,是要一战到底,还是且战且和,日本人会从哪里打过来,华北陷落之后,山东一线能不能守住,会不会被合围,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想出来。
他回到家,坐在车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烟,一直都不下车。
足抽了半包之后,他下车走到厨房给自己倒水喝。万籁俱寂的凌晨两点,连水滑过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