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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氏被噎得够呛,最后憋出一句:“你怎么说就怎么是,我怎么会知道。”
王姨娘为商氏解围说:“大嫂体恤下人,我早就有所耳闻,她就是这么个古道热肠,对不认识的下人也很回护,而且这件事的确奇怪,七奶奶你不说清楚,我们心里都揣着疑惑呢。”
何当归勾唇道:“何止王姨娘疑惑,我也有点儿纳闷,鹿瑶放着嫁妆里的金元宝不偷,却拿了不怎么值钱的簪子,是相中簪子好看,还是别有所图?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我还有个证人能帮我说话呢。”
“证人?是谁?”大家互相看。
“冷嬷嬷。”
“冷嬷嬷?”
“对。”何当归冲人群中一脸莫名其妙的冷嬷嬷微笑,“记得冷嬷嬷去太太那儿禀事时说,她想请我网开一面,饶了园里撵出去的十九个下人,在三间园子里找不见我,才一路寻到太太的祥云园去。那也就是说,在我走之后、竟嬷嬷回来之前的这段空白时间里,冷嬷嬷也来过园子里。她又是一位置身事外的嬷嬷,不会偏帮任何一方,大家何不问问她,当时园中的情况?”
冷嬷嬷听得心里冒凉气儿,啊呸呸!早知这事还会往她的头上扯,她就不留下来看这个热闹了!说出真相吧,她公正不阿的名誉受损不说,还可能丢了差事;不说真相,一旦被查出来,她就成了包庇和同谋,苏夫人的怒火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
冷嬷嬷看向七奶奶,对方也正噙笑望过来,只一双眼睛中不带半分笑意,那幽深若井水的目光,没的把人瞧得背脊凉飕飕。冷嬷嬷当即决定说出实话,把一个可能酿成大错的错误,说成是人情世故的小无奈:“夫人、七奶奶,事情其实是这样的,鹿瑶的妹子鹿媞,前个儿也因为淘气缺勤被七奶奶打发了。她娘是鹿山家的,跟老奴有点儿交情,就求老奴去跟夫人说说此事,说法不责众,只要所有人联名,就有机会翻身。老奴别不过情面,只好答应下来。”
“只好答应下来?”苏夫人霍然睁大眼睛,厉声问,“你答应了她什么?”
冷嬷嬷端正跪下,一五一十地报告说:“鹿山家的让我不要单独问七奶奶,只等太太回来,逢太太、七奶奶都在时回话,七奶奶顾及太太的看法,兴许就答应了。所以老奴就是奔着太太去的,根本没来过三间园子。”
苏夫人听后一阵冷笑:“你们倒很会钻空子,仗着资格老几分,就算计起主子来了!”
冷嬷嬷连忙磕头分辩说:“这全是鹿瑶与她娘出的主意,与老奴无干哪,老奴已经撇开她们的人情,说出了真相,求太太宽恕!”咬了咬牙又说,“依老奴瞧,鹿瑶的心眼儿坏着呢,不光要给她妹妹谋差事这么简单,她这么污蔑七奶奶法儿,居心恶毒呀!”
苏夫人立刻转移了怒火,大步走到鹿瑶跟前,揪着鹿瑶的衣领问:“冷嬷嬷所说可是实情?你再不招认,你老子娘跟你一起倒霉!”
鹿瑶早就吓瘫了,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哆哆嗦嗦地说了句:“是……我冤枉……七奶奶……饶命!”就惊吓过度失声了,双手抱头,一副惧怕苏夫人会打她的样子。
苏夫人火气一冒,就真的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勒令立刻把她拉到刑房去。
两名膀大腰圆的嬷嬷一左一右地压着鹿瑶,拖着走开。何当归目的已经达到,不由在心里微微笑了。虽然这件事来势汹汹,其中的疑点太多了,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鹿瑶一口一个“七奶奶偷人了”,真是其心可诛。何当归再伶牙俐齿,再为自己辩解更多,也不如鹿瑶说一句“是我冤枉七奶奶”。有这么一句话,才能洗刷她的清名。
处置完鹿瑶,苏夫人又瞄向冷嬷嬷,还没等开口,派去外院查问护卫长的下人回来了,报说:“江护卫长十分肯定,最近今天府中守卫非常严密,连一只外来的耗子都没有,更不要说人了。”
苏夫人松口气,嫌恶地看一眼那条作为证物的深褐色单裤,吩咐拿来火盆当众烧了,又扫视着众人说:“今天的事是下人作乱,欺负新主子,现在已经查清是一场误会。今后要让我听见明里暗里有人还议论此事,我就剪了那个人的舌头,把他送到家庙念经去。”
苏夫人的音量不算大,还带着一丝沙哑疲惫,可字字句句都敲击在人心上,被她的目光掠过面颊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其实只要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看出今天这个事绝对没那么简单,水下文章深着哪,当事人还有竟嬷嬷及其手下几名丫鬟,让她们出来说一说,那这件事还能往深处挖,那个所谓的奸夫有没有真人,也可以再探一探,何当归未必能摘得干干净净。
丫鬟找来一个火盆,打着火石,眼看就要点着那条脏兮兮的裤子……“慢着!别烧它!”
有个声音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中响起,打破了诡异的沉默,也让丫鬟的动作来。众人扭头一看,阻止的人竟然是何当归!她还有什么可说的?苏夫人已经足够袒护她了,她不应该是最希望销毁裤子的人吗?
“怎么了,妹妹?”陆氏提醒何当归,“这种不洁之物,多半是鹿瑶准备了陷害你的,绝对不能留着。”
何当归莲步走上前,弯腰细看了一会儿火盆中的那坨东西,然后回头冲众人笑道:“呵,这倒十分有趣,若真是鹿瑶准备的,那我猜她可能错拿了她娘的裤子——大家快来看这条裤子的款式,虽然裤腿肥大一些,但的的确确是一条女裤。”
什么?!竟然是女裤?众人一片哗然,苏夫人、陆氏和王姨娘都走过去验看,发现果真如何当归所说,这不过就是一条又脏又旧的老婆子的裤子!呸,这也太诳人了!
麻痹的!是谁第一个说这是条男人裤子来的?
这下子,苏夫人的面色彻底缓和了,觉得这样一来,就算是彻底洗白了七儿媳的名节清誉。想到七儿媳刚才受惊兼受委屈,苏夫人刚要出言宽慰几句,外院却有一个人来报:“小的给夫人请安,老爷让小的传信,要立刻将七奶奶禁足,而且任何人不许探视。”
、第612章 苏夫人染疫病
更新时间:20140225
酉正时分,祥云园里,苏夫人用过了晚膳,又差管事媳妇去打听,老爷可从部里回来了,让老爷过来喝一碗牛骨髓茶汤解解乏。“”
苏夫人在外住了几天,回来听见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七子孟瑄被老爷派走了,后来七儿媳那里出了事故,闹闹哄哄查了半天,虽然事情原委不十分清楚,但原系下人作乱,主子是受害的一方,这是绝对没错的。这边儿,还没安抚七儿媳,那边老爷却让人传信禁足了她,什么理由都没给,弄得在场的媳妇子一通眼神官司,猜想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才会让从不问家事的老爷插手内帏。
苏夫人自己也挺郁闷的,不说为七儿媳的事抱屈吧,单是老爷“越权”处分了她的管辖领域,这点就让她十分不爽。当时顾着老爷的面子,她不能不照办,可是,单关一个七儿媳太扎眼了,于是她让人封了三间园子,将七儿媳、洳姨娘、褒姨娘三个人全禁足了。现在,她一定要叫来老爷问个明白。
一碗甜汤用完,管事媳妇小跑来回报,说老爷已去李姨娘那儿歇息了,让夫人别等他,早点安寝。苏夫人听了冷笑几声,把汤碗调羹一撂,和衣就睡。
苏夫人的正房大气华美,七尺宽的沉香木矮足榻边悬着鲛绡宝罗帐,暗红绫纱锦帐上遍绣洒珠银线缠枝花卉,风起绡动,如梦似幻。榻上设着秋香色金线蟒引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
老爷孟善常年在外放任,在京中呆的日子短,家中十几房妻妾好容易盼得他在家里长住的这段时光,尤其是几位年轻的姨娘,个个花尽心思打扮,有的写了“悄悄话”往外院里老爷的书房递,有的做了这个羹、那个露的给老爷送去。苏夫人年长庄重,自然不跟她们争这些,不过冷眼旁观她们的闹剧罢了。
今天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苏夫人揣着满肚子的疑问,才叫老爷过来问问情况,老爷竟连这个面子都不给!还哪里都不去,专拣李姨娘房里去,不是存心给她添堵吗?
苏夫人带着怨气上床,又嫌房中气闷,大敞着窗户睡,后半夜就感觉头脑沉重,鼻子也塞住了。上夜的丫鬟听见苏夫人鼾声沉重,端着油灯过去一看,见她面色潮红,额上一层薄汗。丫鬟不敢怠慢,赶忙叫来前个儿给老太太瞧病的女大夫胡杨来看,诊视之后,竟然十分酷似时疫的症状,可愁死一屋子丫鬟了,祥云园登时乱成一团!
同样也是后半夜,一身鱼鳞装的熠彤,突然从一间小黑屋的地面上冒出来,形容滑稽。
此时,何当归还在夤夜整理自己的嫁妆,苏夫人只封锁了她的园门,又没强制要求将她关在屋里,她当然要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活动活动了。
老爷的禁足令来得十分突然,不过孟瑄走前曾说过,他爹娘里面,爹是“忠”的,娘是“奸”的,娘处理后宅女子的雷霆手段,一向是出了名的软刀子。孟瑄不放心,特地拜托他爹关照儿媳妇。所以何当归听说孟老爷禁她的足,也不至于像陆氏想的那样,要将自己关在屋里哭几天几夜。
禁足令下达之后,大奶奶商氏、王姨娘几个人难免有点幸灾乐祸,二奶奶陆氏却难得地征求了婆婆首肯,多陪何当归回房坐了一会儿。
在房里饮茶时,陆氏不经意地提起,孟家的刑房是一个很可怕的去处,上一回被判去刑房的臼嬷嬷,是因为摔坏了大爷的儿子栎木。本来那位嬷嬷也不至于领这么重的罚,不料大奶奶商氏非得出头,为一名不与她相干的嬷嬷苦苦求情,于是大爷疑心,那嬷嬷是受到了商氏指使,故意摔坏他的庶子。臼嬷嬷的罪名一下从“过失”变成了“存心谋害主子”,被罚去刑房做事,商氏也受到大爷的怒斥,险些被休弃。
大家都以为商氏栽了大跟斗,没想到过几日,臼嬷嬷晕倒在刑房,大夫给她一看,大家才知道,这臼嬷嬷早就中风窍闭,手拿不稳东西,说她是故意摔坏小少爷,实在是冤枉了她,连带商氏也是被冤枉的。苏夫人让大爷去给媳妇好好赔个罪,商氏着实风光了一场。
这还不算完,商氏有个胞弟商觉,要在兵部谋个什么职缺,不早不晚也赶到那两天,商氏一求大爷,大爷就帮着办了,商觉轻松入部。本来依着孟家家风,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是大忌讳,不过大爷为自己前几天的疾言厉色惭愧,这件事权作补偿了。
陆氏幽幽叹道,别瞧大嫂平时看着鲁莽冲动,论起精细的计谋,十个比不上她一个。
何当归想了想,让陆氏捎话给婆婆,就说她私心觉得鹿瑶的惩罚太重,不如打几下撵出去就算了,省得吓坏她园里的其他丫鬟。
陆氏赞同地点点头,她正是想提醒何当归,婆婆喜欢柔顺的女子,一上来就留下个“小辣椒”的印象可不好。婆婆虽然给鹿瑶定了重罚,但也有可能是一种考验,看何当归会不会求情,性子是不是软和。
送走陆氏之后,何当归就带着竟嬷嬷和几名丫鬟,对着礼单点查嫁妆,发现那一屋子价值不菲的东西果然都是燕王妃给的嫁妆。而且礼单上并未明确列出这些东西的贵重性,都是“红色锦缎三十匹”、“珍珠头面八套”等字样就概括过去,要不是亲眼看,谁能知道锦缎是蜀锦,珍珠是南珠、夜明珠!
粗略一估计,这些东西不下两万两白银之数,作为嫡母给庶女的嫁妆,已经不是人情送往这么简单了。
何当归只知道燕王妃徐无菡是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