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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络罗氏这种人不像狮子老虎凶猛噬人,却似那暗处窥伺的豺狗,热衷于抢走别人的猎物、食粮,以之占为已有,让别人的白辛苦却又拿它没办法。也许,在你大意的时候,这种人也会露出獠牙,咬走你一块儿肉,或者在你虚弱得无力反击时给予你致命一击,但更多的时候,这样的人平日更热衷于骚扰。
烦,很烦!
可是,你赶不走它!
当你摆出攻击的姿式时,它便往后退缩,跑得远远的,躲着你,却也继续观察着你;当你回去做你的事儿时,它又躲在一边的灌木丛里窥探了!
人的属性是多样,有性情温驯如羊、脾气和善如兔的,有狂暴凶猛如狮虎的,有阴毒如蛇的,也有豪气的、包容的、坚定的……
人性是复杂的,不会有人单纯得只有某一种属性,通常,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两种到三种属性,在亲人面前温驯,在敌人面前我们会拼命,当幼崽被威胁时凶狠如母老虎,在朋友面前我们是可以相处融洽的羊与兔。
与人为善,我们称其为好人,为恶之人,我们则称其为坏人!好人,也有缺点,坏人,也有其可取之处。只是,通常,我们都乐意与好人来往,因为如果没有重大变故,好人是不伤人的。而坏人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一刀……
郭络罗氏这种人,有时损人利已,有时不利已她也损人!是属于攻击性比较强的一类人!
玉儿领着小睡醒来的萨娜进了贝勒府,见到了坐立不安了一天的雪梅。玉儿简单地把事情前后说了一遍,雪梅这才嘘了口气,只是,脸上忧色却仍未散尽!
“表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玉儿奇怪地看着雪梅。
雪梅强笑道:“萨娜是救出来了,还是皇上金口玉言要查她夫家,只是……”
玉儿挑眉,“怎么?”
雪梅低头思忖半晌:“我的女儿是脱了难了,只是,对于家族里别的女儿却未必是福呀。”
玉儿皱眉:“表姐,我怎么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雪梅呐呐半晌,看了看女儿。玉儿闻弦歌而知雅意,着人领了萨娜去几个儿女那儿。
雪梅看着玉儿叹口气:“你打小儿生活在蜜罐子里,这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玉儿惊讶,“表姐,你们也过得不坏呀,怎么倒像受了许多苦的样子?”
雪梅苦笑:“你呀,嫁了人,孩子都有了,还是这样天真不知世事。真是让我们这些表姐妹们又慕又妒啊。”
玉儿笑道:“我知道自己日子过得好,只是,也不至于连血脉亲人也妒嫉的吧!”
雪梅无奈地看着玉儿:“打小儿知道你们一家宠着你!”
玉儿甜蜜蜜一笑,她当然知道家里人都宠她呀,因此,她也一腔真心,爱着现世的家人呀。
“最让人羡慕的,便是你嫁了个好男人呀!”雪梅看着仍如少女般的表妹,心里百般滋味涌了上来。
“你家你是唯一嫡出的女儿,便是有两个庶姐,在你家也和隐形的差不多。”
玉儿不依了,“表姐,我额娘有好好待两个庶姐,在家从不曾苛刻,不曾严辞厉责,不曾侮辱谩骂,平日与我一般用度,她们过得很好呀。便是出嫁时,也不曾短了姐姐们一丝一毫的嫁妆呀。”
雪梅安抚道:“知道,知道,安布可是乌库玛玛最得意的孙女儿了,行事怎会有差呢。”
玉儿听着表姐称赞自己额娘觉得比称赞自己还高兴,一时笑眯了眼。
雪梅看着表妹的样子失笑,还和几岁的孩子一样单纯,一样依恋母亲。这样深厚的母女情份,雪梅无法不羡慕,她有母亲,有女儿,可是,不论与母亲还是女儿,她都不曾像表妹这样情深的。表妹的日子,不像过日子,倒如传奇一般了!
“你家的人口不多,便是有些亲戚,也走动得少,你家在你玛法那时,因为小妾失了好几个嫡子女,老爵爷一气之下,把小妾都打死了,安布嫁到你家后,家里的长辈都注意护着她,你几个哥哥和你平平顺顺无风无波的就长大了。
你玛法的兄弟们都没了,只留下几根儿传香火的苗儿,是吧,因此,你的堂姐妹都不多。”
玉儿点头,她家这一脉的亲人确实不太多,不过,这种事儿,在开国初也不少见。她家太太与娘家当初闹得皇帝皇太极都插手了,与娘家的堂兄弟们基本都断了来往,而玛法这边却是战争的原因,没剩下兄弟。
“你三个哥哥的孩子可越来越多了,以后,也会像我们一样,有这样的那样的不如意了!”
玉儿挑眉:“怎么说的?”
雪梅无奈,可想着表妹今儿尽心尽力帮着自己,有些话,她也就不藏不掖了,一时,雪梅倒有了教女儿的感觉。
“兄弟姐妹间,不只有关爱,也会有争宠。”
玉儿点头,这个,她知道。
“在家时,不过争个吃食,争块儿布头,大家便是生气,也是过一会儿便好了。”
雪梅叹口气:“嫁人以后,兄弟姐妹还是以前的兄弟姐妹,只是,感情却难免有些改变。倒不是大家都是心肠坏的,只是,因为女儿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嫁人后,就是别人家的了,再见后,便不一样了。争的,也不一样了!”
玉儿皱眉,“是有些不一样,嫁人后要关爱的人多了,夫婿、儿女,还有夫家的长辈、晚辈。不过,表姐,这个也不影响爱以前的家人不是,我觉得,和家里还有跟以前一样呀。”
雪梅笑叹道:“这就是你和我们的不同了,你现在称娘家还是家里,可我们却全都称娘家了!”
玉儿想了想,这个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嫁入夫家后,基本上不太算是娘家的人了,也因此,女人嫁人才称为第二次投胎。
“表姐,大家族联姻,很多女儿嫁人后还是心向娘家的吧。”
雪梅摇头:“一个心里时时想着娘家的媳妇,在夫家一定过得不容易。夫家整个家族都会排斥她。”
看着表妹的样子,雪梅摇头:“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这是高嫁,嫁的又是宗室,不一样。你只会带携家里,却无须为娘家夫家的关系费太多心思。说得远了,还是说我方才说的吧。嫁了的姐妹们有过得好的,自然也有过得不顺心的,我这样嫁人过去就掌家的还好,有那嫁到夫家不受重视的,便难免受气。这女人嫁了人,侍奉公婆,服侍夫婿,还得包容安顿好夫婿的小妾,这世道,每个女人都这样。”
雪梅看看表妹,摇头:“你不一样,全大清,没几个像你这样的!”
雪梅接着道:“得夫婿宠爱,生下嫡子嫡女并养大成人的,这样的女人自是幸运的;无法生育子女的,便只能多给夫婿纳妾,以传后嗣,这样儿的,若夫君敬重、小妾安份,过得也不会太坏。就怕那夫婿宠爱小妾,冷落嫡妻的,这样的嫡妻,若有夫家的长辈护着还好,若夫家长辈也不喜欢,日子难免过得艰难不顺心。像萨娜这样的,咱家的姐妹里并不是没有,只是,没人做出宠妾灭妻的事罢了,平日怎么着大抵也还给嫡妻留一份体面。”
雪梅喘口气:“你想想,我的女儿跳了出来,她们还得继续熬日子,她们心里会怎么想?倒不是她们不关心萨娜,只是因为萨娜的事儿,家里嫁出的女儿们难免会因此被夫家的妯娌叔婶讥嘲的,被婆婆长辈敲打的,毕竟服侍婆婆夫君是做人媳妇的本份!好在,萨娜这事儿里有下毒一事,若非如此,只怕会招来众怒!”
玉儿的心情因为雪梅的述说变得有些沉重,这个时代的女人,难啊!
雪梅喝口茶:“咱家的女儿还好一点儿,有一个善持家好教养的名头,嫁的人家也不太坏,那别家的有些日子更难,像萨娜这样的,不少!只不过,没有下毒与服侍小妾一事罢了,其余的,便是常事!”
“因此,嫁到好人家的倒也罢了,若嫁到那家中规矩不太好的人家,女人们便不能不用尽心思谋划。争家里长辈的关爱,争夫君的宠爱,争管家权自保,争着早日诞下儿女……不得不争呀!争,才能过上好日子,不争,兴许就连命也得搭上。像萨娜这样的,便是不争的后果了。若非有你出手,我这个大女儿,就只会落着一个横死的下场!”
玉儿皱眉:“不是还有娘家人吗?娘家人便不管?”表姐说这些,当初额娘也说过一些,只是,额娘还说了,将来她嫁了不用害怕,家里人会为她撑腰。
雪梅叹气:“除非大事,娘家人岂能轻易插手夫家的事?而且,这女人讲的就是一个顺从,若不是那极得娘家长辈欢心的,有多少娘家人为一个嫁了的女儿劳师动众?况且,这闹起来,亲家,就变了仇家,只要没喊打喊杀害了人命,娘家人为了两家子的关系,更多的时候,不过敲打两句罢了!”
玉儿吸口气:“女儿家的性命就这般不值钱吗?就算不像萨娜这样被下毒的,那些个一日一日被折磨的也不管?”
雪梅苦笑:“嫁了的女人,谁个不是在熬日子?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只要熬出头了,也就好了!当初我看中萨克达家,一是当时这萨克达氏看着和气,不像个挑剔的,这样的婆婆不会成日打压媳妇,使唤媳妇像下人,我想着女儿嫁过去日子也就不会太难过。再则,他们家人口简单,没有许多妯娌间的争斗。只是,再没想到,萨克达明安居然是不乐意到连失贞这样的名声头也会栽到嫡妻头上的!”
说到后来,雪梅脸上不免带上了怒色。
玉儿皱眉:“表姐,你的意思是,因为大家都过着相差不多的日子,萨娜被救了出来,家里的人未必都全是高兴,也有嫉妒的,还有因为萨娜被婆家为难而迁怒的?因为萨娜的事儿,她们在夫家也会因此变得难过,对吗?”
雪梅点头:“最初,我为什么不同意和离?就因为和离的名声不好,如果只是在夫家劳累一些,忍忍也就过去了。”
玉儿默然,如果萨克达家没做下毒、栽脏的事儿,萨娜受的苦居然便只能忍着吗?
“可是表姐,咱们去的时候,萨娜还被捆起来了呀!”
雪梅苦笑:“如果婆婆抓住把柄,便是要捆你,你也得受着!”
玉儿瞪大眼:“表姐,这样的事儿,也得忍着?”
雪梅叹气:“爱体面的倒还好,大家行事还都有顾忌,行事总会顾着体面,不会太过份;有那行事无忌的,做媳妇的可不就只能受着吗!这都是命啊。嫁到好人家,便是好命,嫁到不好的人家,却是也只能认命。”
玉儿摇头:“不信,表姐,我可不信,这样的肯定少!是特例!”当初额娘可没表姐说得这样骇人!
雪梅看着这个天真的表妹苦笑:“你家势好,家里人宠爱,不拿你来联姻;你来往的都是规矩人家,不是皇亲,就是宗室,这都是咱大清的典范,自是不会有这样的事儿的,可中下层,这样的事儿却并不少见。十层里,至少得占一成的!”
玉儿瞪眼,难怪古代的女人们短命,也有嫁人后前后落差太大的原因吗?在家是宝,嫁人后就是草,心志不坚定、不开阔的,就得抑郁,就得生病,加上一些人做手脚,之后,就活不长!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亲上加亲,不为别的,就为了女儿在夫家有亲人照应,不会被苛待吗?
玉儿现在有些明白郭络罗氏为什么这样针对自己了。
郭络罗氏嫉妒自己在家被家人百般宠爱,嫁人后,夫婿也尽心呵护,还不用为小妾烦心。郭络罗氏嫁前在外家肯定习惯于争她玛法的宠爱,出嫁后,便要争皇太后的宠爱,争皇帝的宠爱,想来,自己不会是唯一她针对过的人,只是,显然,她在自己这儿吃的亏最多,越是吃亏,她越是不甘心,越是不甘心,她越是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