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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当这个贝勒服饰在两军前喝着小零食的男人很悠闲,实则,雅尔哈齐表面轻松,确是外松内紧,他不只全身肌肉紧绷,便是眯着的眼,也时刻注意着前方的火龙阵,耳朵也竖了起来听着一切声响,那只铁喇叭就立在他的身前,必要时,那就是一件要人命的利器。
火龙阵中,马喷着鼻息,铁蹄踏动着地面,火把哔哔啵啵地燃烧着,蒙古人骑在马上,随着马身轻晃,手上握着钢刀,身上所配刀鞘撞击着皮甲发出沉闷的声响,背上箭匣内箭支尾羽间相互摩擦着,连成片后,便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宿营地外布阵的护军兵士,手中的弓弦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那是绷紧了的弓弦在呻吟,军士们因为紧张而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在军士们身后,是一座座大大小小的营帐,营帐最中心处,那最大最高的,便是皇帝的御帐!
雅尔哈齐吃了几个点心后,呼出一口气,盖上铁盒的盖子,回身又摸了摸分明的脑袋,分明侧头看看男主人,见他没什么指示,便又扬起鹰头左顾右盼。
雅尔哈齐抬头看一眼那个体格健壮的木扎尔,那是个三十左右的汉子,目光警惕的看着自己,刀已出鞘,一手控疆,随时准备踏着自己的身体冲进营地内。
雅尔哈齐的手指动了动,一匹奔马,比起那只巨大的老虎谁的力气更大?自己如果用力太过,会不会把马脑袋捏爆?自己现在这力气,比那个力能拔山的项羽若何?自己现在还是个正常人吗?应该,还是吧?
如果冲进前面的那群人里,能不能做到全身而退?能杀死多少人?嗯,里面穿着妻子特制的衣服,除了头手,别的地方刀箭皆不能伤,这样的话,自己能不能一人就把这支几千人的火龙砍翻?手会不会软?应该不会,砍的时候注意入刀的位置,再用点儿巧劲儿,估计,顶多砍坏十几把刀,就能全灭了,护头,抢一个头盔,手嘛,有些麻烦,不过凭着灵敏的五感与洞察力,应该能躲过刀箭,杀完了,估计会有点儿累,如果带着身后的护军,相信应该就会很轻松……
被雅尔哈齐目光扫过的蒙古人,颈上皆觉一寒,仿佛有刀刃掠过。众人本已崩紧的神经,因为这杀气,一时崩得更紧,但凡被雅尔哈齐目光扫过的,都不由自主转头看着那站在大雕身畔男人,那个男人的目光,比刀更锋利,看着众人的眼神,也仿佛在看一件件死物,只有上过战阵的人,才知道,那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人才会有的漠然,视收割生命如寻常事。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场中气氛不但未见舒缓,反而更形紧张,阿必达进去一刻钟后,蒙古人的双腿已经夹紧了马腹,雅尔哈齐身后的兵士也都做好了拼杀的准备。两刻钟快到时,阿必达还没有出来,那个叫木扎尔的一声大喝,马上的众人都举起了闪着寒光的钢刀,火龙阵变成了钢刀阵,刀光衬着火光,一时杀气直冲云宵。
雅尔哈齐皱眉,这个阿必达怎么还没出来?不过,他也随着对面举刀的动作改变了自己的站姿,身后的护军兵士们举长矛的手握得更紧,准备应对高速冲撞而来的马匹。雅尔哈齐依然赤手空拳站在最前方,身畔的分明显然也发现气氛不对,翅膀一拍,飞了起来,在男主人的头顶上空盘旋飞舞……
“住手!”一声大喊,从身后传来,雅尔哈齐方松了一口气,却见对面阵中猛一下冲出一骑马,直奔营门而来。
雅尔哈齐早听出那叫住手的是阿必达,不过,他已顾不得了,那马已对着他扬起了双蹄……
那一幕,定格在了每一个在场之人的心里,即使在无数年后,也仍然为之津津乐意,作为自己战场岁月亲眼目睹、亲身参予的一段传奇讲给后辈们听——那个男人,如天神一般,抓住奔马扬起的两只前蹄,不只止住了马的奔势,又在一声大喝后,双手一挥,连马带人,挥掷出几丈开外,那被掷出的骏马撞在火龙阵前的几骑马身上,在撞倒最前面的三骑后,又滑了一段距离,这才终于止住了势头,停了下来。
“住手,不许动手,天可汗一切安好,不许动手。”
阿必达喊话的声音,被马匹落地的巨大声响所掩盖,不过,火龙阵前的人已看清了他的样貌,那个木扎尔又一声大喝,火龙中林立的钢刀便收了起来。狰狞的火龙收回了獠牙,气氛为之一松。
阿必达站在营门口,又一声大喝:“天可汗一切安好,科尔沁人听令,刀入鞘,箭松弦,下马待命!”
看着火龙阵里的人收刀松箭哗啦哗啦都下了马,雅尔哈齐向那被掷出的马走去,分明依然在他头顶盘旋,蒙古人见他过来,人人注目,顺着他前进的方向如摩西分海一般往两旁退让,空出一条路来。
雅尔哈齐看着那被扶起的骑士用蒙语问道:“草原上的勇士,你是否有什么地方不适?我看着掷的,你应该没伤着吧?”
听清楚雅尔哈齐问话的蒙古人皆忍不住发愣,这掷出马不算,还能自如控制,这是凡人能办到的事吗?这应是天神的使者吧?那天上的雄鹰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那骑士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因是第一次上阵,不免紧张过度,听到一声大喝,只当是下令进攻,待反应过来是领队的头领喝止停战时为时已晚,那马已冲到对面那个如头领一样爵位的大清贵族面前了,便是勒疆也已是不及——只是,随后的一切,却让他终身难忘——奔马的双蹄被抓住了,他坐在马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便连人带马腾空飞了出去,撞在什么上面后,止住了飞腾之势,之后,落在了地上……
骑士呆愣愣回道:“没事。”
周围的蒙古人,如看战神一般看着雅尔哈齐,一个查看马的蒙古人喊道:“马折断了脖子,已经死了,被撞的三匹马,也都再站不起来了。”
听着这话,蒙古众人看向雅尔哈齐的目光,变得更炽热了。
阿必达走过来:“怎么回事儿?”
那个叫木扎尔的道:“哥哥,天可汗麾下,果然能人无数,这位勇士,力大无比,止住了奔马,还投掷了出来,撞伤了几骑马儿,不过,人都没事儿。”
阿必达方才晚到一步,未见着雅尔哈齐挡马的过程,只见着自己的阵营内倒了几骑马,此时听着弟弟说了详细过程,不免惊骇,再次确认道:“谁止住的?”
是这个与他同一爵位的贵族?宗室?大清皇帝的侄子?
木扎尔示意:“这位领着神鹰的勇士。果然,草原上无匹的神鹰愿意追随的,只有无敌的勇士。”
阿必达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雅尔哈齐道:“天可汗的子侄果然不凡。”
雅尔哈齐不以为意道:“不好意思,把你们的马弄坏了几匹,不过,天可汗肯定会有更多赏赐的。阿必达,你们部落的人就交给你了,我回去复命去了。”
阿必达点头:“天可汗已着人为我们在此扎营,一会儿安排好一切,我也会再去见天可汗。”
雅尔哈齐点点头,转身从蒙古众人让出的通道内往营地走去,同样在收拾一切陷马布置的清军众人见着雅尔哈齐也都肃然起敬,很自觉地让出路来。军队中,服的,从来只有那些有真本事的,雅尔哈齐今天不只让他们看了什么叫真本事,也让他们见了什么是大将气度,什么是皇家风范。
雅尔哈齐冲着护军众兵士点点头,从地上捡起那个铁盒子施施然进了营地,分明则一直在他头顶盘旋飞舞,如同一个标识,引领着阵前两军所有人的目光。
皇帝听得下面人报说雅尔哈齐掷飞了一匹马时额角抽了抽,等着那个让人操心的堂侄儿晃进来时,皇帝抓起御案上的小花布包裹就掷了过去。
雅尔哈齐刚进御帐迎而就飞来一物,好在他发应敏捷,一把接住,看清手中是何物后,确认道:“皇上,您不吃?侄儿方才都尝过了,是你侄儿媳妇亲手做的,不是容容做的。您不吃?不吃侄儿可全拿走了!”
皇帝清咳一声:“给朕拿过来放好。”
雅尔哈齐把小包裹递给李德全,嘻笑着和帐内的几个大臣打招呼,众人方才也都听到了雅尔哈齐干的好事儿,此时,见着这个力能掷马之人都不免笑得有些僵硬。
皇帝看着堂侄儿那不正经的样子就来气:“滚,滚,下去值守。”
雅尔哈齐笑嘻嘻打个千,拿着铁盒子晃了出去。
雅尔哈齐出帐后,帐内几位大臣就开始恭喜皇帝教导有方,雅贝勒爷忠勇双全,临敌之时悍勇无畏,更兼孝顺长辈,有好东西从不忘孝敬给皇上,等等,等等。
若是别的宗室,几位亲近大臣未必会这般夸赞,可这位雅贝勒爷,皇帝待他从来就如同儿子一般的宠爱,更甚者,那圣眷还超过了一些不得宠的皇子,当初赐下贝勒府时,朝中众臣便早已深有体会了。
皇帝笑眯眯听了一会儿,方摇头道:“可别再夸他了,那小子,脸皮厚得很,现在就已经很是痞赖骄横,你们再这般赞他,不知他还会如何恣肆妄行呢,朕这些年已经为他收拾不少烂摊子了。”
几位被招来的大臣又陪着皇帝闲扯了一会儿,却无人主动说起营外那来得蹊跷的军马,直到皇帝说:“时辰已不早了,众卿都跪安吧。”
几个随驾大臣这才行礼告退出了御帐。
皇帝在大臣们都退了出去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褪,疲惫地闭目靠在椅子上,想着那个让人见着就觉得牙痒的堂侄儿时,皇帝也得承认,这小子,替大清长脸了!也是今天难得的让皇帝觉得欣慰的事儿了,只是想起在帐外的儿子们,皇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雅尔哈齐出了帐,与等在帐外的太子和众位阿哥打个招呼,叫来一个小太监把小铁盒子送到自己的帐内,转身又去巡查值守侍卫去了。关于为何科尔沁的人会得了谕令来救驾的事儿,雅尔哈齐也没想去弄明白,这些事儿,自有皇帝操心,顶天了,在帐外值守的时候偷听一下就完了,有些事儿,不是他这个亲王之子该关心的,他也就别去操那个心了。
弘晖弘普站在小土坡上,看着那火龙围堵了营地,听着一个大嗓门吼出盖住了人吼马嘶之声,之后,天上传来一声鹰唳,再后来,火龙停止了翻腾,静止在原地,最后,火龙收缩,聚扰成堆,不再围营,缓缓在营地外另一处静止不动……
“晖堂兄,这真是来救驾的吧,此时,无事了?”弘普忍不住确认。
弘晖轻呼出一口气:“不围营了,应该是无事了,不过,还得再探探才更妥当,哈纳,去打探一下。”
一个土坡上的侍卫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土坡上众人则依然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营地外那多出的一堆火光,希望能从中看出些什么,只是,离得太远,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便是声音,也再听不清楚。
“没有金戈之声,没有奔马之声,先前那般万马奔腾的气势,此时也已荡然无存,这定是歇了兵戈了,必是无事了,否则,此时应该是交上手厮杀开了。”
弘普说完这话一屁股坐在坡上,带得一直紧紧抓着他手的弘晖也坐倒在地。
弘晖道:“方才受了惊,此时坐在地上,不好,先起来吧。”
弘普摇头:“不想起,累得慌。”这般惊心动魄的事儿,平生第一次经历,此时松懈下来,弘普便觉得四肢有些乏力。
弘晖想了想,回头叫侍候的人脱下衣裳,垫在地上。
“坐在衣上吧,大惊之后再受凉,就得病了。”
弘普想了想挪了过去,“我长这么大,似乎没生过病。”
弘晖羡慕道:“你们身体底子在胎里就养得好,出生后,窝克把你们几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