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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贤王一夹马刺,回雪刀在半空划出锋利的半弧,骏马嘶鸣着奔腾跃起,乍然割裂了荒原的寂静!
“左贤王,请赐教!”
与此同时,奚子楚突然弹剑出鞘!蓄势待发已久的坐骑呼啸着冲出阵营,好像平静海面之下的暗潮突然喷薄,白浪如山,风云呼啸。
两方人马压抑已久,此时陡然雷动。虎贲卫擂响战鼓,胡骑举刀齐声大喝,一时间双方武士震动之声响彻荒原,大地似乎都微微颤抖。
回雪刀,春水剑。
这两把名震北陆的武器都是上古神兵,在两匹坐骑奔腾着交错而过的瞬间,刀剑相击,尖锐的锋鸣如同龙吟,像积蓄已久的力量乍然爆破,瞬间撕裂了压抑的肃杀。
两匹快马交错而过,闪电般各自兜马回转;几乎是同时,两个高大的身影再次相向。刀锋与剑锋尖鸣着划过去,磨砺起火花迸射,双方交锋的力量之宏大,让两匹坐骑踢踏不稳。电光石火间,甚至双方身后严阵以待的武士,都能感觉到那股碰撞的力量。
第一名将与漠北雄鹰,这样的战局,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回雪势。”王览低声道:“这一刀,是回雪刀的震慑之招。左贤王二十岁的时候,回雪刀初成,来到北燕拜访在罗浮山隐居的搏杀高手‘百里明月’百里奉。传说左贤王用出‘回雪势’,百里奉观之,便弃刀而走。这也是为什么左贤王横行大漠,却有‘名刀回雪,北陆无双’之名。”
“奚将军年纪轻轻,能接住这一刀,已是让人惊叹……”他低低叹息。
尽管雁翎关一战记忆犹新,这一回合之内,两人还是为对方的实力暗暗惊叹。
“名刀回雪、北陆无双,名不虚传。”奚子楚压下胸中奔涌的气息,纵马盘旋,朗声道:“左贤王老当益壮,可惜还是日已西沉、锐气减退,比起雁翎关时也不如了!”
“小子,你想激怒我,还是省点力气吧。西斜之日、余热犹炽,”左贤王冷冷一笑,瞳孔间暗芒如剑,一闪而逝:“那就让我斩你羽翼未丰于当下!”
“接刀!”他大喝一声,纵马奔腾,□的骏马咆哮着跃起,借这一跃,千钧般的力量压在一片刀刃,回雪刀像一道闪电,劈空斩下!
漠北第一雄鹰,名刀回雪、北陆无双,这才是左贤王真正的实力。
回雪破,力攻之势!
“来吧!”紫袍重甲的将军大吼一声、横剑而起,一夹马刺,骏马嘶鸣,迎刀而上。
仿佛要映照这场厮杀,狂风推动浓云肆卷,彻底湮没了余晖。大风扫过,荒原之上荒草起伏,风云变色。
如果那一招只是实力的试探,这一招,才是全力以赴的搏杀。
刀与剑的交锋,闪电般交错而过。他们身后的武士只能看到这两个人是如何出刀、出剑,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刀剑相交的霎那,便可以掠过多少次生死边缘。
回雪刀还没有劈到眼前的时候,凌厉的气流便割破了奚子楚白皙的脸颊。那滴血珠滴落的一瞬间,春水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以将空气撕裂的力道,拦剑横截!
这一刀、一剑,简单到几乎不能再简单,但却凌厉到不能再凌厉。
两人再次交错而过,只有奚子楚自己知道,这一刀之后,他挥剑的右臂几乎被震断,半边的身体似乎都麻木了。
左贤王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两人各自忖度对方的耗损后果,紧紧盯住对方,□的坐骑低低地嘶鸣。
奚子楚冠玉般的面容上,左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渗出细细血珠。
他抹去血渍,慢慢举起长剑。在他举起剑的瞬间,左贤王纵马长嘶,两匹战马咆哮着再次相向而来!
回雪杀,必杀之势!
虎贲卫的战鼓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胡骑也停止了呼声雷动,两方的人马几乎全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眼睛,只盯着中央对决的两方主将。
王览唇角的微笑收了下去,握着洞箫的双手掌心微微渗出了汗水。
左贤王回雪刀下,两败俱伤,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桓将军,借你狼牙戈一用。”桓野的狼啸戈斜置在战车,女将军闪电般捉起长戈,陡然一勒马缰,火红的身影像一道火焰,向风云对决的方向纵马奔驰过去。
长剑不利远战,切入战局,还是长兵比较合适。
“白将军!”王览脸色大变,已经阻拦不及。
在两匹快马交错的那一瞬间,回雪刀劈空斩下、春水剑横剑格挡,狼牙戈突然趁虚而入,烈火疾风一般,从左贤王的横戈斜刺。
可是左贤王的速度如此之快,远处观战的武士们只能看到回雪刀回旋的刀影,一剑、一戈擦着他的腰腹削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回雪刀翻转,陡然架住了剑、戈。左贤王大吼一声,长刀带着裂石穿空的力量狠狠压了下来——居然还没有力竭之意!
白璧晖的狼牙戈被回雪刀架住,她用力后撤,却撤不回来。
战车上太傅似乎要一下子站起来,他十指慢慢收紧,紧紧握住了战车扶手的横木。
胡骑武士一时轰然雷动,齐声大呼:“左贤王!左贤王!”
“锵!”
电光石火间,奚子楚与女将军对视一眼,白璧晖突然弃戈,她力道一消,左贤王的刀势陡然劈偏,与此同时奚子楚长剑迎刀而上,左贤王不得不跃马闪避。而就在这一瞬间,女将军弃戈拔剑,涅槃之剑根本不给左贤王喘息的机会,呼啸而至,抢过先机!
这种剑势!左贤王恍惚一下,有生之年,居然又见到了这种剑势!火焰软甲、涅槃之剑,那女子如同怒绽的蔷薇,带着烈火般的明艳,如此眩人眼目……
只在微微失神的功夫,长剑已横至眼前。
“弃刀!”女将军厉声一喝,长剑横劈。
剑如游龙,左贤王横剑格挡,那一剑斩至刀锋,居然灵蛇一样斜滑而过;女将军挽剑斜劈,直劈他胸腹!
“弃刀!”
她的剑术比起奚子楚,或许尚有差距;但是,她抓到了左贤王微微失神那一闪即逝的时机。
战场之上,生死一线,有什么比时间更重要?
那个人教导过她——“有时候剑术的高低并不是决胜的法宝;你要足够快,抓住任何一个可以砍下对手脑袋的机会,战场上,只是赌命!”
女将军的剑带着玉石俱焚的力量,那种刚烈与一往无前的剑势,就像不顾一切涅槃重生的凤凰。只是双睫交错的瞬间,长剑再次劈向了对手的心脏!女将军厉声道——
“弃刀!”
左贤王怒喝一声,□的战马嘶鸣着跃起,回雪刀闪电般回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横刀当胸,“锵!”的一声金铁交鸣,居然再一次将女将军的剑势封锁在杀招之内!
他没有弃刀,但刀与剑擦掠错过、两匹战马相向交错而过的瞬间,左贤王胸前的狼牙链碎裂,串起的狼牙纷纷落在地上。
这一切似乎不过是眨眼间的事,生死一线间,女将军三剑如闪电般,逼退了左贤王。
天空的翻滚的浓云舒卷变幻,狂风扫过,茫茫荒原上,居然一时间寂静无声。
多少年后,这一段被记载在史书之上跑虎原之战,还被史家津津乐道——
涅槃归来的白氏名将之血,朔方城外、跑虎原上,初露锋芒。
“涅槃之剑……”左贤王眼中闪过一丝震动:“你是白氏后人?”
女将军脸色尚有些发白。她仰起头颅,直视眼前这名刀上沾满她河西亲族之血的男人,一字一顿,慢慢道:“河西白氏,白璧晖。”
“太像了……”左贤王怔然凝视着那火红的身影,好像又看到那火焰蔷薇般的少女,她于千军阵前策马而立,背负角弓、腰佩长剑,声音朗朗:“河西白氏名将之血,请阁下赐教!”
那一瞬间,像时光倒流了十余年。
“白氏风骨,自然是相像的。白氏家训——马革裹尸、护我河西,”白璧晖策马与奚子楚并肩而立,冷冷道:“左贤王,承让了!”
火焰软甲、铁甲紫袍,两个年轻而峭拔的身影立在茫茫荒原之上、风云肆卷之下,就像撕开一个新时代的符号——
虎贲铁骑突然雷动,战鼓齐擂,向着前方胡骑汹涌而上。而与此同时,对方的人马像怒潮陡崩,向他们的方向呼啸着推进过来。胡兵的人数是虎贲卫的数倍之多,而且其骁勇、粗蛮、剽悍、敏锐,横行大漠、名震北陆。但是虎贲卫有龙甲助阵,这支队伍又是万中选一的精英,刚才一路冲锋余威犹在,居然不落下风。骑兵与骑兵的对阵迅速占据主战场,骑射手两翼紧紧护卫住中军,龙甲之车怒吼着要在对手怒潮般的攻势下杀开一条血路,向着朔方城的方向。
这势必又是一场苦战。
就在这时,朔方城的方向,一声长长的鸣镝陡然撕裂了荒原上空的风沙。尖锐的号角随之响起,一长一短,有别于胡人的三长一短;而号角之后,兵马奔腾的声音滚雷般传来——
那是鸣镝示警,朔方城的虎贲大军从偏门冲了出来,他们冲破了胡人的封锁,从背面冲进了跑虎原上胡骑的兵阵!
铁骑奔腾,杀伐之声震耳欲聋,凉州虎贲与朔方虎贲一旦里应外合,陡然扭转了战局!
“他们内外夹击,我们占不到太大便宜。”杀伐震耳中,晏仲玄大声道:“王爷,不要恋战,来日方长!”
左贤王大笑,眼中却锋芒凌厉:“白氏后人、奚氏名将,本王今日,不虚此战了!”
他举刀大呼:“撤军!”
胡骑重新吹响了震彻荒原的号角,与之前不同,这次是撤退的信号。
撤军的号角一声声在荒原回荡,那些羌胡武士放弃了鏖战的沙场,毫不犹豫追随着他们的领导者奔腾而去。他们只服从命令,冲则冲,退则退,丝毫不惋惜本来占上风的战局。其迅疾、其锋锐,撤军之势一如冲锋;整齐齐的兵阵,居然也丝毫不乱。
战场上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像一张大网缓缓地收拢,武士们积蓄起力量,等待下一次的冲击。
斜晖褪尽,风云舒卷,仿佛鏖战了半生的沙场终于沉寂。清冷的星光浮了上来,映照着互相枕藉的残尸和破碎倾覆的战车,以及浸泡在血溪里的战旗。
“这次居然栽在了一名小丫头的手里……”左贤王立于高岗之上,凝目远眺。在他脚下,大队的人马已经撤回了前方五胡大营,一些散兵正在收拾辎重。
上一次是奚子楚,这一次是白璧晖。也许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们胜得多么艰难,甚至是取巧或者侥幸,但是——他们胜了,还是两名如此年轻的武士、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
一切的胜利,都不是侥幸。
就像这场战局。表面上看,虎贲卫与五胡联军兵力相差悬殊,五胡反攻之势烈不可挡、虎贲卫左支右绌;但是,无论雁翎关下、抑或跑虎原上,每一次五胡联军稍占上风的时候,虎贲卫奇兵来救,必然一招扭转战局。
“制造出龙甲车的巧匠,据说就是那个设计出千丈弩的梁国人。”左贤王叹道:“晏将军,你是云梦人,尚且无法复制这种神兵;他一个梁国人,居然有这样的奇才!”
“末将羞愧!”晏仲玄苦笑道:“末将不擅机械,只会领兵。”
左贤王微微一笑:“无妨。就像你一个云梦人居然不懂机械,自然也有梁国人精于此道。何况一名将才,胜过多少神器?我只是感慨,嬴怀璧号称门客三千、罗尽北陆奇才,虽然夸张,也不无道理啊!”
“我羌胡蛮勇之士虽多,”他眼睛里浮起一丝淡淡的怅惘:“却鲜少精通韬略、奇术的贤士。”
中州人看不起胡人粗蛮,胡人看不起中州人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