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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
“老夫人!”
易永群的妾室们泪盈于睫,见了老夫人就如同拿住了救命的稻草,模样一个赛一个的凄楚可怜。
老夫人骤然听闻易永群出事,心里就先凉了半截。
早上刚闹出了明乐和宋灏的事,这转眼一天的时间还没过去,紧跟着易永群就出事——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
她来时就脸上不好,阴沉沉的却难掩焦灼。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纵使易永群再不成气候,此时闻他出事,老夫人也是暗暗心惊,此事再见这一屋子仿佛是已经死了丈夫的女人,她更顿时心头一堵,险些一口气憋过去。
老夫人的身子略略一晃。
旁边跟着的黄妈妈就立刻捏了捏她的手背,安抚道,“老夫人!”
“没事!”老夫人挡开她的手,先是目光复杂的从明乐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朝着萧氏走过去道,沉着脸道,“老二怎么样了?”
“母亲!”萧氏不能起身,只就颔首致意,顺带着抽了帕子去捂脸,整张脸都埋在手帕里声音才哽咽着传来道,“还不知道呢,梁大夫正在里头诊治。”
她已经是不能为易永群流下哪怕是一滴的眼泪了,但人前的戏码还是要做足的。
明乐是个什么脾气,老夫人心里有数。
她心里认定了这事是出自明乐之手,就更是不敢大意。
目光四下里一瞥,凝香就忙是补充道,“春竹姐姐已经去请柳太医了。”
梁大夫的医术未必起的了作用,老夫人闻言,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我去看看!”老夫人道,说着就蹒跚着步子往后室里去了。
众人更是不敢怠慢,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也都急忙跟上。
里面的卧房里,易永群满头大汗的躺在床榻上,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他的状况有些奇怪,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反而像是噩梦连连睡不安稳的样子,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却不住的皱眉咬牙,间或手脚也跟着抽搐几下。
老夫人见他脸色如常,心知不是中毒反倒稍稍定下心来,沉声问道,“侯爷怎么样了?”
“见过老夫人!”梁太后正满头大汗的忙着给易永群诊脉,闻言才发现老夫人来了,于是急忙起身见礼。
“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老夫人皱眉,虚扶了一把,径自越过去走到易永群床边坐下,握了握他的手,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水,连带着身上穿着的中衣和盖在身上的被褥都被汗水濡湿了,这才心下暗暗一惊,不由的勃然变色,怒声道,“侯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梁大夫刚刚起身就又重新跪下,为难道,“小的正在给侯爷诊脉,不过还未见端倪。”
从事发到现在,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易永群这一身的汗绝对不可小觑,这么下去,保不准就要脱水而死的。
老夫人的脸色极为难看,目光也是锐利如刀,往跟进来的那群侍妾中间一扫,喝问道,“进而晚上是谁伺候的?”
老夫人话音未落,红姨娘已经白了脸,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跟着她来的易明珊被自己亲娘的脸色吓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易明菲急忙过去把她哄着带了出去,在外间安抚。
红姨娘跪在地上,纤弱的身子不住颤抖,好一会儿才虚弱无力的回道,“是婢妾!”
“好端端,侯爷怎么会突然这样了?”老夫人喝道,“既然是你服侍着,你就应该最清楚。”
“我——”红姨娘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只就嗫嚅道,“婢妾——也——不知道!”
几个字说完,她就像是彻底没了力气,整个人与其说是跪着,莫不如说是瘫软在了那里。
易永群在她房里出的事,不管怎样她都难辞其咎。
这时萧氏也在几个强壮的婆子的搀扶下,挪了进来,见状,就叹息一声解释道,“不知道侯爷怎么会突然这样,当时儿媳闻讯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如果不是怎么叫也不醒,儿媳还因为——还以为他就是醉酒睡着了呢。”
萧氏说着,就又去掏出帕子捂脸。
老夫人一心都系在易永群的安危上,自然无暇顾及她是真哭还是假哭,只就忧心忡忡的抓了帕子去擦拭易永群掌心的汗。
梁大夫跪在地上,已然是束手无策。
黄妈妈见老夫人焦急,就上前劝道,“老夫人您暂且放宽心,不是去请柳太医了吗?侯爷平日里身子都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紧绷着唇角不置可否。
她心里已然是认定了此事和明乐有关,自然就更加笃定,易永群的生机有多渺茫。
听黄妈妈提起太医,老夫人忽而脸色一沉,扭头朝门口的方向看来。
所有人俱是心肝儿一颤,却不想她的目光却是直接定格于明乐脸上道,“九丫头你手里不是有太后娘娘的令牌吗?我就替你二叔跟你讨个人情,你二叔现在的状况不好,你叫人带了令牌进宫,多请几个太医过来。”
老夫人何等精明,只怕是突然听闻易永群出事就已经把这笔账算在了自己的头上。想必她先是料定了易永群是为自己所毒害,所以——
这请太医,就是要先恐吓威逼于她的吗?
明乐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并不拒绝,而是扭头看了萧氏一眼,就顺从的抬手招呼了长平过来道,“你去取了我得令牌进宫走一趟吧,这几日京中不太平,多带几个护卫,路上小心注意着点儿。”
“是,奴婢明白!”长平亦不反驳,应了就要转身离开。
萧氏的眼中瞬时闪过一丝厉芒,却是出言将她拦下,“你等等!”
然后就示意仆妇们架着她往易永群的床边挪了挪,婉转的对老夫人解释道,“母亲你身子不爽利,儿媳没敢惊动您,今儿个宫里出了件大事,太后娘娘被不知道是什么人掳劫了,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这回子宫里也不太平,太医院的人怕是得要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这个时候我们若是为了侯爷进宫和太后娘娘抢人的话——”
萧氏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确。
她还不知道姜太后已经脱险,但姜太后贵为一国之母,她被人掳劫这么大的事,肯定会被视为重中之重,莫说宫里的太医,就算是今天不当值的,只怕也都要尽数被宣进宫去等着效命。
虽然现在易永群危在旦夕,但哪怕是他就是只剩一口气了,谁敢拿太后的安危开玩笑?反而把太医匀出来给他来看诊。
老夫人却是不知道这茬儿,闻言整个人都愣了片刻。
按理说以她精明的为人,府里孝宗往来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知道,但自从去庄子上住过一阵再回来,她整个人都精神不振,已经全然放手,对府里的大小事务都不予理会了。
是以,也才会出了眼下这样的疏漏。
“听闻太后娘娘已经回宫了,正好我也要遣人进宫去问问太后娘娘的现状,就当是顺便吧。”见到场面僵持,明乐就主动说道。
萧氏横她一眼,满是警告的意味。
老夫人回过神来,心里略一权衡终究还是放弃,摆摆手道,“罢了!太后娘娘的凤体安康才是要紧事,你叫人去看看吧。”
至此不再提请太医的事,想来是已经放弃了打算。
“是!”明乐淡然颔首,继而抬眸对长平使了个眼色道,“还是你去吧,如果见到太后娘娘就跟她说一声,我府里有事脱不开身,明日白天再进宫去探望她老人家。”
这样说来,她和姜太后之间倒是不见外的。
下意识的将明乐的这种说辞视为显摆,满室看向她的目光就都充满艳羡。
老夫人向来只知道明乐心肠硬,但她的为人却极为低调从不张扬的,这会儿闻言就猛的被噎了一下——
不仅仅是她能对这个丫头施威,这丫头这是反过来给她以示警了吗?
老夫人嘴唇动了动,再看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时就恍然生出几分陌生感,甚至于是不由自主的寒意来。
而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明乐之前那话的可靠性,被派去请柳太医的春竹刚好孤身折返。
“怎样?请到柳太医了吗?”萧氏道。
“没!”春竹抹着额上颔首,满脸愁绪的摇头,“我去柳太医府上,又去了林院使那里,都听管家说是宫里急召所有的太医进宫为太后会诊,不仅是柳太医和林太医,其他的几位太医也都被宫里的圣旨召走了。”
说着,她又煞有介事的跺着脚拽了萧氏的袖口道,“夫人!侯爷这可怎么办啊!”
“果然——”萧氏神色黯淡,惋惜一叹。
老夫人亦是心头一凉,却又突然觉得手里攥着易永群的手抽搐的更加明显了一些。
老夫人一惊,急忙收摄心神,下一刻却是一个防备不及,被易永群隔着被子踢了一脚,好在是黄妈妈拉拽的及时,否则就当真是要从床沿上跌落了。
“老夫人,您还好吧!”黄妈妈惊慌道。
“母亲!”萧氏也跟着惊呼一声。
老夫人一头雾水的和众人一起循声望去,这才赫然发现易永群并不是有意踢他,而是整个人身体抽搐的太厉害,以至于手脚都胡乱的踢腾起来,同时脸上汗水也都汇聚成股不住的沿着下巴耳后往下流。
“这——这是——”老夫人惊的一个踉跄,急忙抬手一指,怒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压住侯爷的手脚,别让他抓伤自己。”
“哦!”满屋子的人都被易永群这状况吓得不轻,这时才有人回过神来,几个仆妇不由分说的扑上去,有人压腿有人按手,四个人合力把他胡乱踢腾的手脚压住。
然则易永群却并不是疯癫,手脚的力气不大,被压住了就不再动弹,倒是胸口的位置又抽搐起伏,隔着被子看过去,倒像是心脏跳动过激,想要破胸而出一样。
梁太后爬起来,去到床边给他诊脉。
“侯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给个说法啊!”萧氏看似惊慌的怒声道。
梁大夫虽然没有诊出病理,却知道不能叫他这样一直抽搐下去,取了银针刚要给易永群扎针,在床边压着他手脚仆妇突然一声惨叫的松了手,指着床上颤声道,“这——这——这是——”
“侯爷他不动了。”有一个仆妇失声叫道,被针扎了似的猛地从床前跳了起来。
此言一出,满室俱寂。
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身子连着晃了几晃,但确实,床上一直抽搐不止的易永群这会儿真的是一动不动了。
他整个人脸色苍白,额上还有汗水在往下淌,嘴唇却是干裂出了几条口子,布满血丝。
梁大夫看这情形心里多少有数,咬咬牙上前去拿了他的手腕试探脉搏。
“怎样?”一直混迹于人群的易明威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
不是他愿意多管闲事,而是这一屋子的女人此时全都方寸大乱,他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
“六少爷!”梁大夫缓缓把易永群的手塞回被子里,然后才是看向老夫人,沉痛道,“老夫人节哀!侯爷他——去了!”
听到梁大夫的话,萧氏如释重负,心情终于从内到外全部舒展开来。
木已成舟!她要做的,已经达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晚饭后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即便是他的尸首此时还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也让人觉得不真实,就像是做梦一样。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静谧的可怕。
女人们都瞪大了眼,一脸的惊慌和茫然。
死亡的气息就在这样的气氛里诡异的蔓延开来。
“去了?”老夫人如梦呓般缓缓在唇齿间回味着这两个字,终于身子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