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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可免,祖宗定下的法制却不可废。”姜太后道,“殷王妃既然已经知错,领罚也是应该的,念在你有这份诚心,皇帝就网开一面,将刑法减半,只罚她跪上七日吧!”
孝宗突然开始有点摸不清姜太后的想法,不过明乐当场顶撞他也的确是叫他有气难消,于是就顺手推舟的点了头。
“那朕就把殷王妃交给母后处置吧!”孝宗说道。
言下之意,这一次便是姜太后罚的明乐,与他无关。
姜太后眼皮也没有多抬一下,捏着手里佛珠起身。
常嬷嬷急忙过去扶了她的手,搀着她的手往外走。
“折腾了半宿,眼见着就要到了早朝的时候,皇帝你也眯一会儿养养精神吧!”姜太后说道,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场戏唱到这里,也是到了该收场的时候。
明乐于是也不再多留,跟着转身走了出去。
彼时武冈、赵毅还有雪雁和雪晴几个都还紧张的在殿外等候。
“王妃!”见到明乐安然无恙的出来,几人不由的松一口气,面有喜色的迎上来。
明乐微微一笑,递给几人一个容后再谈的眼神,继而扭头对跟出来要带她去皇室祠堂的小庆子道,“公公稍等片刻,容我对他们交代几句话。”
殷王妃就是殷王妃,只要她的封号一日不被褫夺,她的话小庆子言听计从也在情理之中。
“是,王妃请便!”小庆子应着,躬身往旁侧退开一段距离,远远的等着。
“王妃!”见到左右无人,最是耿直的武冈忍不住先开口,却是被明乐一个眼神制止。
“现在都听我说,”明乐目光幽暗回头看了眼御书房灯火通明的大门,语气快而冷静,“我要在宫里带上几日,这几天之内怕是难以顾及宫外的事情,赵毅,一会儿你出宫以后马上回去,从留在府中的暗卫里头挑出最顶尖的几个,带着他们连夜去江南道的督抚衙门。刑部派出去的钦差应该天亮就会启程,无论如何,你要赶在他们之前过去,先把徐昌平给我拿住了。”
赵毅倒抽一口气,想了一下,心中便是明了,“王妃的意思是——”
“嗯!”明乐点头,接下他的话茬,唇角微微勾勒出一个冷笑的弧度,道,“如果我没猜错,孝宗会设法保住徐昌平的几率微乎其微,以他的为人,杀人灭口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她必须要先下手为强,把徐昌平拿住,留待关键时刻作为反戈一击的武器。
“是,属下明白,一定不负王妃所托,把一切办妥。”赵毅点头,谨慎的应下。
明乐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赵毅做事很有分寸,应变能力虽然不及柳扬,但也是不错的。
时间紧迫,再加上此时在宫里隔墙有耳,明乐也就不再多对他嘱咐什么,又对雪雁和雪晴两个道,“你们两个,出宫以后立刻回府,我不在的这几日看管好府上的门户,告诉周管家,王府闭门谢客,不要和任何人来往,然后叫侍卫们十二个时辰都要全方位的警惕戒备,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定不要留下任何的空子给人可乘之机。”
“王妃,这事儿还是让武冈去办吧,奴婢留在宫里陪着你,也好有个照应。”雪雁说道,面有忧色。
“是啊王妃,您一个人在宫里怎么能行,明明知道——”雪晴也急忙说道。
“行了,都照我吩咐的去办。”明乐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拒绝,“武冈要和我一起留在宫里,趁着现在,你们马上出宫,不要再耽搁了。”
短时间内孝宗要顾及着朝中的议论,并不会动她,不仅不会动她,还一定要保证她平平安安,毫无差池。
所以,武冈只有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才是最稳妥的。
赵毅等人也都明白其中利害,虽然各自心里都免不了替她担心,也还是没有再争辩什么,分别对她道了保重就领命离宫。
待到几人走远,小庆子这才从后面走上来,道,“王妃,请吧!”
“嗯!”明乐颔首,微微一笑,转身跟着她往皇宫东北角的方向走去。
皇室宗祠设在宫殿群偏后的地方,单独开辟了一处宫殿出来,建筑上也和前朝后宫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风格极为不同,在色泽上以内敛大气的黑色大理石为主,辅以皇室象征的金漆渲染,夜色中更是给人一种冷寂肃杀、威严大气的感觉。
因为是宗祠重地,那里日夜都有重兵护卫,除非有孝宗的圣旨密令,否则闲杂人等全部不得接近其外宫墙范围十丈之内,可谓铜墙铁壁护卫的宫中第一禁地。
小庆子引着明乐进了院子,远远的看着里头气势磅礴的深色建筑,就先觉得寒气逼人的缩了缩脖子,然后赔了笑脸对明乐道,“此处荒寒,怕是要委屈王妃几日了。”
说着就叫人搬了蒲团出来,摆在院里正对正殿门口的台阶底下。
明乐是女眷,虽然是宋灏的正妃,但若不是遇到祭祀之类的大事,也是不可以随意出入宗祠这等神圣之地的,故而她当时自请领罪的时候就只说了是在殿前罚跪。
“有劳公公了!”明乐淡淡说道,无所谓的走过去,对着大殿的方向端端正正的跪下。
武冈走过去,错后半个身位跟着跪在旁边。
小庆子略有几分为难的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他虽然有意在明乐这里给自己留一线余地,但生杀大权毕竟是握在孝宗手里的,要他这就为了维护明乐而去和孝宗公然作对也是不可能的。
“麻烦公公回去复命的时候和皇上说一声,我身边需要人伺候,这几日武冈会和我一起留在宫里。”明乐说道。
“是,奴才明白了!”小庆子徐徐的出一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躬身一礼,然后转身抱着拂尘快步离开。
**
御书房里。
孝宗憋了一肚子的气,虽然眼见着早朝的时辰将至,却也还是了无睡意,独自在御书房里暴躁的来回踱步。
一众的宫女、太监全都使劲低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喘,生怕稍有不慎就激怒了他就会惹祸上身。
“奴才给皇上请安!”小庆子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然后垂下脑袋快步的走进来。
“嗯?”孝宗的思绪被打断,马上回头看过来,沉声道,“把她送过去了?”
“是,殷王妃已经被送去了宗祠安置了。”小庆子回道,不等他再问已经面有难色的主动开口道,“不过——她带了殷王府那个姓武的侍卫同去,说是——需要有人随侍左右听候差遣。”
“什么?”孝宗眉毛倒竖,怒不可遏的突然暴喝一声,“你说什么?”
“皇上息怒!”小庆子心头一颤,急忙跪伏在地磕头请罪,却也不说别的。
殷王妃要带着谁在身边是她的自由,自己区区一个内监管事也奈何不得,能及时来向孝宗禀明已经算是尽了本分。
“混账东西!”孝宗心里一堵,一口气险些没有喘过来,身子晃了晃,踉跄着往后连退数步,直至最后砰地一声撞上身后的桌案。
“皇上当心!”旁边侍立的宫婢立刻上去想要扶他,却被他横臂一扫推倒在一旁。
“滚!全都给朕滚出去!”孝宗怒喝。
小庆子战战兢兢的,一边伏在地上努力的做低了姿态,一面暗暗的对殿中的一干人等打眼色。
一众的宫女太监早都噤若寒蝉,此时便是如蒙大赦,连忙放轻了步子疾步退出去,最后还不忘掩上殿门。
待到大门一关,孝宗立刻就面目的狰狞的回头恶狠狠的将桌上的奏折、书本和文房四宝等物尽数扫到了地上。
小庆子眼皮直跳,愣是不敢动也不敢躲,眼见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周围摔了一地,整个御书房里一片狼藉。
“那个老妖妇,朕就知道她这些年里怀恨在心,一直都不安分!”孝宗怒骂,若不是这些年身为帝王的修养叫他努力克制,几乎忍不住就要跳脚,犹觉得不解恨的又把旁边书架上的书本揪了好些下来,尽数扔在地上,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大骂:“好啊!好啊!装了这么久,她终于是要原形毕露了,竟然和殷王妃串通一气玩什么先声夺人的把戏,都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
易明乐把武冈带去了皇室的宗祠,哪怕是他再想要从武冈身上做文章,也是无能为力了——
作为宋氏子孙,他自认为还没那个胆子敢于在宋氏皇族一脉列祖列宗的眼皮子的底下行此不义之举。
“怪不得她把时间卡在七日,七日之内就足够刑部的人赶到江南道问明一切了。”孝宗终究是气得狠了,想通了一切突然就冷不丁的笑了起来,并且笑声不断的放大,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回旋不绝,听的小庆子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他兀自笑了好一会儿,直笑的几乎是要泪花四溅了却又在一瞬间突然止了笑声,恍惚之间倒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而卡断了声音。
小庆子心里一怕,下意识的抬头,却见孝宗正眼神阴鸷幽暗的瞪着他。
“皇——皇上——”小庆子心头发虚,干吞了口唾沫,嗫嚅说道。
“去,马上叫人快马加鞭去皇陵,宣召平阳侯入宫!”孝宗大袖一挥,突然直指正西方向。
姜太后和易明乐合起火来先声夺人的妄图限制他,那么他倒是要和她们斗一斗法了,现在必须先下手为强,和她们抢时间占先机。
“是,奴才这就叫人去请平阳侯入宫。”小庆子慌忙应着,起身快步退了出去,等到跨出门槛才敢抬手擦了把额上冷汗——
背后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
“刘侍卫!”定了定神,小庆子就重新整肃了脸色招呼了刘鸣过来,仍是吩咐他连夜赶往皇陵去请彭修入宫。
刘鸣虽然一直都在殿外当差,但是御书房里那么大的动静还是能听的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知道孝宗这日的心情奇差,办差就更是小心谨慎。
刘鸣片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就带了一小队禁卫军连夜出宫去请彭修。
虽是快马加鞭,但这一来一回天也已经亮了。
头天夜里江南道八百里加急的折子是肯定瞒不住了的,孝宗虽然全无心思,但也还是勉强对付着去前朝见了文武百官,把宋灏的事情大致的交代了一下,然后就找了借口提前散朝回了御书房。
“皇上,平阳侯已经到了,正在御书房里等您。”小庆子小跑着跟在旁边,回禀道。
“嗯!”孝宗面无表情的点头应了声,一步跨进门去就挥退殿中一众的宫女太监。
“微臣彭修,见过皇上!”彭修从座位上起身见礼。
“爱卿免礼!”孝宗大步走过去,顺手将他扶了一把。
他也未回案后去坐,只就把手里从前朝带回来的那份江南道所呈的奏章往桌上一扔,直接开门见山的对彭修道,“昨夜江南道信使进京禀报的事情想必你已经有所耳闻,现在朕需要你替朕去办一件事情。”
孝宗和宋灏之间是亲兄弟,虽然彼此之间势同水火不是什么秘密,但若要说道他堂堂一国之君对兄弟也下黑手刺杀迫害的话——
这终究不是件光彩的事。
所以江南道那里安排的事情,孝宗是瞒着彭修的。
当然了,彭修对他的一举一动却是了若指掌,只是不叫他知晓罢了。
“微臣任凭皇上吩咐。”彭修勾了下唇角,只做对一切不察的躬身一礼。
“朕知道彭爱卿你对朕中兴耿耿,所以此事也非你去办不可了。”他不追问缘由,也不刨根问底,这一点孝宗甚为满意,脸上一直紧绷的表情终于缓和了几分,拍着他的肩膀道,“皇陵那里的事你暂且搁一搁,现在先马上调派一队得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