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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永别了……”
他的身体往后仰,夜空在他头顶上掠过,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缓慢起来,他看到了星光寥寥的漆黑天幕,看到了向自己冲过来的黑灼,看到了缩在柱子后面的发抖卫霆……
身体在向下坠落,咕噜咕噜……他坠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坠入了无底的黑暗之中。
带我走……带我走吧……就算是去地狱也好,请将我带离这个地方……
凶猛的河水吞没了娇弱的人儿,只剩一声声悲切的呼喊在上空回荡——
“紫雅——紫雅——!”
周遭的声音渐渐远离,他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全身放松,四肢舒展。黑灼知道,自己又开始做梦了。
跟过去四年的无数个夜晚一样,他期待着那熟悉的梦境,期待着那日夜思念的人儿的出现。
天空是漆黑的,月光是皎洁的,闪着光芒的花瓣就像一群调皮的萤火虫,围绕着他银白色的长发舞动。他来到了那片繁花似锦的原野上,看到了驻立在明月之下的妻儿。
“紫雅……”尽管知道这只是梦,他依旧情不自禁,欣喜若狂。
美丽的人儿,依旧是一语不发地站着,任由微风吹乱他的黑发。他怀里抱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幼儿,那孩子拥有一头跟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漂亮银发,跟母亲一样的如子夜般的眼眸。他咧着红红的小嘴,向黑灼伸出胖胖短短的小手,用童稚甜腻的嗓音喊了一声:
“爹爹……”
黑灼感到自己快哭出来,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把他们母子揽入怀里,死劲地抱住,恨不得把他们揉入自己的体内。
“紫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高敖的帝王淌下了泪水,不管要他道歉多少次,都不足以弥补对他的歉意。
“不要再离开我……求求你回来我身边……求求你……”
无论他如何哀求,怀里的人儿始终没有回答一句。
就连在梦中,我也不能得到你的原谅吗?就连在我自己的梦境中,我也无法得到你的宽恕吗?
黑灼忍不住低头去看他,一阵狂风吹过,乱舞的花瓣掩盖了他的视线,怀中温热躯体顿时消散,化作无数粉色的花瓣,飞向天际……
他绝望地看着在明月之下飞旋的花瓣,胸口传来锥心之痛,这痛楚还要持续多久?为什么他还没有心痛得死去?
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呐喊:
让我死去吧……让我跟随他们而去吧……为什么我还要待在这里……
“大王,大王……”
一声声呼唤,将他带离了那片哀伤的平原,他缓缓睁开泪湿的双眼,看到的是一团刺眼的白光。他的贴身侍从恭敬地候在床边。
“大王,船准备靠岸了,灰狐族的欢迎队伍就在码头上。”
感觉到身下是微微晃动的船板,黑灼的意识重新回到身上。
他默不吭声地起身,侍从小心翼翼地服侍他梳洗更衣。他知道他们的狐王每次睡醒之后,心情都会变得异常忧郁。可他又偏偏很喜欢睡觉,几乎一逮到机会就合眼入眠。听一些老官人说,是因为狐王常梦见自己失踪的爱妻跟儿子,只有在梦中,他才能跟妻儿相聚……
黑灼穿上整齐的锦袍,步出船舱。午后的阳光投射在滚滚波涛上,反射的跳跃光芒比他的银发还要耀眼。
河对岸的小市镇一派欣欣向荣,处处都是生机,黑灼眯着眼,眺望码头上的繁华景象,他再一次坚定了这次旅行的决心。
四年了……紫雅离开他已经四年了。直到今天,他依旧不相信紫雅会就这么死去,他坚信他还活着,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着,或许,连他肚子里的宝宝也还活着。
黑灼闭上眼,回忆着刚才在梦中看到的景象。
他的孩子……他跟紫雅的孩子……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已经四岁了吧?他已经可以说出很多精灵古怪的话来了吗……已经可以蹦蹦跳跳地奔跑了吗……他长得像他吗?还是会像妈妈多一点呢?他的性格活泼吗?开朗吗?
幻想着自己孩子的外貌,幻想着他们母子生活的情景,他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胸口的刺痛似乎没有消失的一天,思念不会停止煎熬他。被挖空的心灵,再也没有一种叫快乐的感觉,剩下的,只有无边的寂寞,以无边的愧疚……
后宫的所有男宠,死的死,离的离。破败的城墙可以重新建造,离去的人却再也不会重新归来。
脆弱的卫霆因为被虏的经历而崩溃,在他没日没夜地喊着要回家的哭声之中,黑灼最终还是把他送回了人间界。对于自己的轻易放手,黑灼也感到意外。或许自己对卫霆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痴迷,也或许他真的累了,厌倦了……
在紫雅带着孩子离开他之后,他再也无法眷恋其他的人。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对他不懂得珍惜幸福的惩罚。
紫雅……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是那么坚韧,那么顽强……你不会就这么离开我的,对不对?
不管用多长的时间,他都要把他找出来,他要把紫雅跟孩子找出来。
一年前,他开始了这段旅行。他从紫雅投河的河东分岔口开始,沿着曲折的支流而下。没到达一个市镇,他都会在那里停留几天,希望借此寻到关于紫雅的一点消息。尽管一直都一无所获,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不懈,终有一天可以重新获得幸福。
船靠岸了,黑灼在侍从的簇拥下,踏上这片带着新希望的土地。
灰狐族的族长跟官员对他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黑灼登上他们准备好的马车,前往族长的住所休息。
欢迎车队在宽敞的食道上前行,灰狐的族长米惆大人一路上给黑灼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他告诉黑灼,主城周围五十里内共有大大小小七个村庄,总人口过千,居民大以畜牧业跟农业为生。
黑灼耐心地听着,不时探头出窗外,看看那繁华的街道,道路两旁商家林立,还有各式卖工艺品的小摊。他不由得感叹,妖狐族的生活越来越向人类社会靠拢了,他们也渐渐也形成了一套自给自足的生产模式,不再是单纯的以侵犯人类为生的妖怪。
马车抵达米惆的官邸,黑灼步下马车。米惆的妻子领着五岁的幼子出来迎接,黑灼一看到那个梳着一条冲天小辫子的男娃,立即想起自己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孩子。
“你的孩子……?”他用微带颤抖声音,问着一旁乐呵呵的米惆。
“是啊,我几个兄弟里面就我有这福气,娶了个好妻子。”米惆不遗余力地夸奖自己的爱妻,身材显得有点臃肿的米惆夫人难为情地低头微笑。妖狐一族缺乏女性,能讨到老婆并生下孩子,的确是很难得的福气。米惆眼里洋溢着为人父的骄傲,拉着儿子的小手吩咐:“小丹,来参见大王。”
“参见大王。”小丹乖巧地作一揖。
“小丹真乖。”黑灼的大手抚摸上他一头柔滑的灰发,难掩心中的激动。他的孩子……他跟紫雅的孩子,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
一旁的米惆跟侍从困惑地看着黑灼那又喜又悲的神色,满脸茫然。
“大王,咱们进去休息吧。”米惆道。
“好的。”
一行人边聊边走进入屋内,黑灼显然非常喜欢小孩子,他主动拉着小丹走,一路上问长问短,例如“你几岁啦?”“喜欢玩什么?喜欢吃什么?”,米惆跟妻子见自己的儿子如此讨得他的欢心,也是很欣慰。
在米惆为黑灼举行的欢迎宴会上,黑灼一直让小丹坐在自己身边,还不断询问米惆夫人关于小丹成长中的趣事。米惆夫人毫不吝啬地把她的育儿经验拿出来分享,黑灼听得津津有味,毫无帝王的架子,整个宴会气氛融洽,大家都对黑灼的和善赞不绝口。
曲终人散之后,黑灼独自回到华美的客房中。
今夜他没有能够跟妻儿在梦中相会,只因心中的惆怅失落让他难以入眠。他已经错过了自己儿子四年间成长,难道往后的他还要继续错过?还要等多久,他才能亲手抱一抱他的孩子?还要等多久,他才能重新拥有幸福……
幸福,原来是这么遥远……
黑灼一夜无眠,翌日一大早,他带了贴身侍来到镇上最热闹的路段。在路上转悠了一圈之后,他来到一个茶馆。二楼上视野开阔,临窗而坐,底下的景物一览无遗。
这是他每到一个市镇必做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只要自己这样看着,总有一天会看到那人儿进入他的视野——尽管奇迹一直没有降临。
时至中午,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行人也越来越多,小贩的叫卖声始起彼落。
黑灼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入神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他边看心里边默念着那唯一的祈求——
请让我看到他……请让我看到紫雅……请让我跟他重逢……
街道上各种发色的人混杂在一起,有黄的、红的、灰的……街道上各种年龄的人混杂在一起,有老人、青年、少年……
他的紫雅会在其中吗?
奇迹往往发生在让人措手不及的时刻,在那转眼既逝的一刹那——天!他看到什么了?黑灼瞪大双眼,锁定人流里一抹纤细的身影。
那头罕见的乌黑长发,那瘦弱的身姿……
是他吗?是他吗?!
黑灼猛然从座位上起来,脸上惊喜交错。
“大王……”侍从的疑问还没出口,黑灼已经从二楼飞身跳了下去。他跳落在慌乱的人群里,慌张地搜寻着那身影。
在那边!
黑灼向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也不管撞倒了几个无辜的途人。
就在前面!他就在前面!旁人全部化为空气,黑灼眼前看到的只有那叫他揪心的背影。
“紫雅!”
他冲过去,拉住对方的手……
少年愕然地转身——圆圆的脸,弯弯的眉,他长得很清秀,但那不是紫雅,黑灼脸上的笑意顿时凝滞,热烈的心重新跌到谷底。
他无力地放开手,怔忡地站在原地。少年怯怯地问:
“请问有什么事?”
黑灼无神地摇头,对方松了一口气,快步离开。黑灼站在人来人往的路中间,独自品尝着失望的苦涩感。
“大王……大王……”侍从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小心地问:“您怎么了……?”
黑灼还是摇头,他一语不发地转过身,魂不守舍地走回茶馆。侍从看了看那少年离去的方向,悄悄叹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上黑灼的步伐。
两名年轻男子与他们擦身而过,他们拐了一个弯,来到位于巷口的一个小地毯前,那小摊卖的是富有人间特色的小玩意。有布老虎,兔儿爷,小泥人,陶瓷小花猫……
那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青年弯身看了看摊上的玩具,失望地问道:
“已经没有大阿福了吗?”
小摊的老板,一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头,遗憾地回答:
“公子来晚了,大阿福今早就卖光了。”
“唉……”青年无奈地瞅着他的同伴,“我就叫你早点出门嘛,娃娃都被别人买走了。”
他身旁高瘦的褐发男子宠溺地搂着他安慰:
“不要紧啊,明天我再陪你来好了。”
“老板,明天还会有货吗?”青年不忘问道。
“有,我待会就去补货,公子喜欢什么样式的?我可以帮你订做哦。”
“真的?太好了,我想要一个女娃娃,最好是褐色头发,怀里抱小兔子。”
“好的,没问题,我让师傅按要求作一个。”
“好好好。”老头儿满嘴答应着,青年告别老板,满意地挽着情人的手离开。
老头这小摊生意很好,陆续有客人前来光顾,地毯上的货物一件一件地减少。在太阳落山之前,小玩意出售完毕。小老头满意地收起地毯,捶了捶肩膀,架起扁担挑起两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