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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简直是如煎熬地狱一样。
真的,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
所以,眼睛看到的,不是事实;耳朵听到的,也不是事实;鼻子闻到的,更不是事实……那么,只剩下心了吗?只剩下用心去体会了吗?
只是,人心,揣测,本就极难。更何况,是在此间呢?
此间,琉璃黄瓦,朱红宫墙,白玉栏杆,珐琅绣扆……紫貂披裘,黄金舍林,石青龙蟒,五彩顶戴……
刚刚跨出八爷府的后角门,就看到富察·傅鼐正一脸苦相地候在一箭远之处,心下犯起了嘀咕:傅侍卫为什么老是苦哈哈的样子,莫不是他欲求不满?这样一想,一时间心情大好,没几秒前还在因些“绮靡浓艳,伤春悲秋”、“深情罕譬,涸爱竭欲”之类的情绪而阴郁万分,这一会倒是贼兮兮地笑起来了。
傅鼐无力地看着窃笑着走近的钱兰欣,她好像越来越喜欢做些激怒王爷的事情了。
自己候在此处,已然遇见秦道然、穆景远等人,虽自家王爷素不与人交恶,便是和八贝勒、九贝子之间关系虽是平平一般,却也一派有来有往、和洽融融的样子。
但是眼下整个朝廷局势险恶,上个月底,都统鄂缮、尚书耿额、齐世武、副都统悟礼等人俱被锁拿候审,甚至连早已被查审拘禁的步军统领托合齐都一并解职拘禁到宗人府。太子爷一党遭到严重打击,各王子阿哥均心思各异,分作筹谋,彼此之间只怕也有猜疑忌虑,背后大举动作。
这种情况下,自己作为四爷府的人,鬼鬼祟祟地候在八爷府侧,不说别人,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难以陈说,实在令人生疑。只怕那几位爷纵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总要生出几分疑虑的。
楚笑寒微笑着走过傅鼐身边,还侧过脸,咧开嘴笑出更加灿烂的容颜向着傅鼐,还颔首打了招呼,便旁若无人地要越过他去。
傅鼐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只是身为奴才,还是得完成了任务再闭目。所以他只好紧上几步追上那钱兰欣,说道:“兰欣姑姑!王爷……”
他只说了两个字,王爷。
立刻唤停了楚笑寒。
傅鼐口里的王爷,自然只得一个雍亲王。
她的面上容色稍微有些凝固,神情似乎有些郑重起来,脚步略顿,臻首偏顾,口中低低噫了一声:“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王爷遣我在八爷府外候着姑姑,让你即刻去如意室等他。”
第51章 雪后飘梅韵更清
这如意室,布置虽然简单,陈设也不奢侈,却舒适惬意。
罗汉榻和数把圈椅俱全,尚有几个书架、桌案靠在墙边,随手可取书,随时可躺卧,实在是凸显主人心思风格。
傅鼐侍卫说了,要等他,意思就是雍王爷此刻是不在如意室的,而自己,就得一直等待到他老人家回来,说可以走为止。
不过,直愣愣地站在屋子正中央,等得腰酸腿疼之后,又不敢随便坐——一个妈差坐在雍王爷书斋里的大圈椅上,总归是不像样的——至于罗汉床榻更加不敢躺上去了,那简直是猖狂到了极点的举动了吧?
最后,还是选择在罗汉床前头的脚踏长矮几边靠着坐了下来,这一坐倒在地毯上,顿觉四肢酸麻不堪,不多久便神魂不知地沉沉睡去了。
失去知觉前,迷迷荡荡之中,感觉自己,最近,似乎,越来越容易疲倦嗜睡了……
当再次朦朦胧胧间张开眼帘的时候,被屋内燃起的灯火惊得立刻跳了起来,什么时辰了?灯烛都亮了,这是说天都黑了吗?!
这一跳起来,自然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就看见榻上盘腿端坐一人,正在灯下专心致志地看书,虽她闹出这样大的响动,却没惊到他一分一毫,依然纹丝不动,十分自在平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卷。
楚笑寒想到他之前推门进来,必然瞧见自己毫无婢仆的样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觉,实觉无地自容,当下立刻惶然跪倒在地上,只顾闷头连说:“奴婢……奴婢给王爷请安,奴婢无状失态,请,请王爷责罚。”
半晌之后仍悄然无声。
楚笑寒只觉手足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正难耐间,忽听头顶上方终于有人声语响:“起了,坐上榻来罢……”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念这《指月录》给我听。”
……
原来他手中拿的是本佛经,禅宗经典。
“……佛谓阿难。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
念到此处,似懂非懂,半会意半不解间,却听他说:“支离谬妄,与幻寄同……换一本罢。”
忽又递过来一本薄薄的卷宗,书名却是《般若无知论》。
便又从头开始念这本新的,一句句佛偈令人神思恍惚,浑然不觉所语,只怅怅然又极流顺般读下去:“夫般若虚玄者,盖是三乘之宗极也,诚真一之无差。然异端之论,纷然久矣。……”
这本《般若无知论》乃是手抄本,本簿内所书之字个头较大,饶是如此,因为文短,所以只得二三十页。而堪堪三千多字,只过了三刻钟,也就读诵完毕了。
语落良久,却听不见对面的雍王爷有何反应响示。
等了半天,楚笑寒终于偷偷地抬起眼皮儿,想窥看一下这位主子爷到底在想什么心事。
这一抬头,发现他正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大窘。正想低下头避开颇有些令人头昏目眩的刺目眼神,却被他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抵住脸颊,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硌住了左边的面侧,立时面首脖颈动摇不得。
此等的情形,又是雾蒙蒙几曾见。
既然头部无法移动,也只能垂低了眼帘,登见他拇指上那白玉扳指,玉色滋润,略泛青色,同套在自己腕上那只青田玉籽的贵妃镯貌似同一块玉石源头。好奇之下,又凝目望去,只见玉扳指表面竟然同那镯子一般样的阴刀施秀兰,显见是配着样儿的一对,这样细细一想,脸上又烧起来了。再使足了目力看去,上头还隐隐镌着“一香……压……红”这样的句子,倒着看,毕竟看不清楚。
正凝神却又散乱,思绪翻卷之间,听得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收回了手,半晌说道:“你回吧。我这边,无事了。”
王爷他,这是怎么了?
楚笑寒猜不透他的心思,却也不去多费思量,只当他是个要求过分又惹不起的主子爷,自己寻思着作了罢,请了跪安,告退出了屋子,匆匆地回了阿昭的院子。
再同阿昭报了八爷情况尚可的信儿后,也就回屋自去用膳休息了。
转眼又到新年,再没人来骚扰她,只是那正月过了大半的时候,苏培盛却来寻她,稀奇古怪的是,他也不说什么,只欲言又止、唉声叹气的,最后悻悻走了。搞得楚笑寒在肚子里生了老大一个闷葫芦。
后来才知道,正月二十几的时候,王爷又在结云堂静坐思禅。
听得这个消息,楚笑寒第一个念头是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这雍王爷真当有趣,他妻妾成群,却要参悟佛道吗?难道要学释迦牟尼?
可,那又如何?
关我什么事?
只是,为何,自己要觉得是“又”呢?莫不是?众人说王爷亲参实悟、直透三关,可是,难道就因为这样的说法,就说明他已经连着闭关坐禅三次之多了吗?若是如此,该是府内诸人尽知的事情,怎么自己会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时间已经飘飘荡荡地流转到了康熙壬辰年,太子爷胤礽的形势越加恶化。
不知是良妃的死刺激了他,引得他大肆妄为,浑不顾后果;又或者是良妃的死更激化了胤禩一党的悲愤之情,在政事上步步紧逼,时时迫压;甚至连后宫妃嫔诸如宜妃、德妃都卷入其中……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楚笑寒却一点儿不知。她只呆在阿昭的院内,谨小慎微地过着她到了清代后,少数难得的安宁日子。
这些日子里,连那出名难缠挑剔的雍亲王爷都没再出现在眼前,既不必担忧害怕他的动辄无来由的冷面责罚呵斥,又或是他那莫名其妙的举动却引起她心湖阵阵祸福难明的波澜涟漪。所以,楚笑寒反而觉得大大地松一口气。
可是,总有些人容不得他人的安逸日子。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
那是一个令人绝难忘怀的日子。
原本在紫藤花架子下,慢慢地欣赏着大片如紫色龙卷云花架般的景致,满目细细碎碎的花瓣渐深渐浅地缤纷绽放,看去如雪如云,缠缠绕绕,密密匝匝地盛开,这种繁盛似乎是它在宣誓着将要把这丝萝情意直开到那地老天荒,开到那感天动地。
于是,那种蓊蓊郁郁的一片淡紫晕渐变,直如一场花事春似线。
在一地落紫之上,一漫紫霞之下,整个人飘荡在淡淡甜蜜的花香之中,半打瞌睡,半绣香囊之间,却听到一阵繁密细碎的脚步声,逐渐走近,逐渐沉重……
当她猛然间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惊得忘了作出反应,唯一感到的就是针线布帛帕巾似乎不受控制地掉落到了地上,只是右手下意识地握了那个做了大半,只剩下最后饰珠未装、丝绦未结、佩带未编的香囊。
霎时间,自己的四周如鬼怪幽灵刹那展现般地,迅速围了几个有顶戴的太监,一看服饰便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并且这几人还随带数个蓝翎侍卫,随身佩刀,杀气腾腾。
是凶非吉……
没有容得楚笑寒多说一句话,几个太监侍卫身后闪出来一人,却是魏嫲嫲,她镇定自若地朝楚笑寒的方向努努嘴,又点点头。接着,便有两个侍卫上前将她押走。
最后看了一眼那依然平静、美丽繁华的紫藤花架,在被押送的人推走离开前,心中想着,这一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再没好运了,也许就此踏上人生末路?
如果说还有什么牵挂的,那……那便是,那个令人憎恨的人吧?
在日光下乌黑发亮、梳得一丝不苟的发辫,清澈纯净的浓黑眼眸,瞳孔却隐隐带着琥珀之光,嘴唇却是淡淡的朵尔玫瑰之红……容颜也只是清爽淡雅,个性却不容恭维。
强横、霸道、自说自话。
挑剔、刻薄、睚眦必报。
冷淡、寡言、莫名其妙。
可是,离开王府,身后大门关闭、发出当啷的声响之际,为何脑中浮现的,却是这样一个人的身影?
必定是他害死了自己一心喜爱的男子的缘故吧?
只是自己又怎会在三百年前轻易爱上一个古人呢?
但是,无法去深入细致地思索这些问题。深怕,触及的,是一个自己都无法承受、不愿承受的事实真相。
得过且过,得过且过。
万事易过,万事易去。
得过且过,得过且过。
人生无忧,人生无患。
第52章 竹簌松涛面面风
再到乾清宫,再至东次间。
重又遇亲贵,万事不足重。
被押入这间并不空广幽深的殿内,顿觉压抑。周围门窗帘子帷幔极多,均自密闭,为着光线点了一些灯烛,只是数量不多,所以并不光亮。地衣(地毯)换了夏季的金银线绣薄真丝毯,罕见的是,纹饰上的龙绣和莲状宝相花竟然都有透视的影子,颇带西洋画风格。
押送的侍卫按住了楚笑寒的肩膀,稍一使力,将她压跪下去,然后竟然就听得几人离开的脚步声。
轻轻地将捏在手里的未完之香囊塞入袖笼里头,伸出双手,抵住了地面,这才撑住平衡。
眼前出现一双皂靴,茫茫然地微微抬头看,一个略有点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凝神想了一想,原来是九贝子胤禟。
后边殿内正座的自然是康熙皇帝,几个月没见,似乎越发的苍老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