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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夫人歉然的道:“大好的日子,却不想出了这事,我这做主人的没尽到地主之谊,实在是于心不安。”说是于心不安,可诚意并不十分明显。今儿是老候爷夫人的好日子,谁敢给许家不痛快,许家不会憋屈的受着,自然要给谁不痛快。
楼夫人听懂了,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许夫人见她还算明事理,这才缓了缓语调,对穆氏道:“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说。”
穆氏便起身含笑给楼夫人施礼,道:“七弟一向在内院混惯了的,今儿也不例外,因着要给老太太拜寿,底下人难免懈怠,从而失了警惕,谁成想他喝了两杯酒,便惊扰了五娘子呢……”
穆氏这话说的是很是有份量。
第一句点明开篇之义,因着许七是世人公认的傻子,在许家男丁少,长辈们是极其宠爱的,因此多大的人了,在内院走动都没人说什么,便是遇见了谁家女眷,也无人当回事。
最后两句,更有推脱之嫌。便是个好好的人,喝了酒也难免歹念上头,做出些风流韵事来,更何况许七一个傻子,控制力本就逊于常人,再喝了酒,就更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这句惊扰就更是大有文章,到底怎么个惊扰法?到底有没有和楼家五娘子做出些什么?
穆氏只字没提。
楼夫人又不能揪着穆氏,逼着她详细描述当时的情形。楼采凤还要做人呢,楼家也算是书香门第,这种恬不知耻的话她还是忌讳的。
因此楼夫人含悲带愁的道:“我那五娘子没见过世面,到哪儿都缩手缩脚,好在乖巧安静,怕是让许夫人见笑了。她年纪虽小,却是个女孩儿家,这名誉最是要紧,出了这样的事,可叫她以后怎么做人呢?”
先抑后扬,总不脱要夸奖楼采凤的意思,再加上“女孩儿家名声要紧”这最金贵的筹码,若许家不给个说法,楼家绝不会善罢干休。
不管怎么说,许七冲撞了楼采凤是事实,楼采凤好好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姑娘,遇上这种事,许家还真就说不过去。
这是咬上许家不肯松嘴的意思了。
许夫人倒也见怪不怪。许家是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楼夫人漫天要价,她一点都不怪,因此歉然的道:“是啊,我也这么说,女孩儿家的名誉金贵着呢,故此事情一出,我便叫人把院子封了起来,凡是知情人一律锁在了空房里,只等事情解决了再做处置。在不曾得到夫人谅解之前,外人不会得到一点风声。”
这和楼夫人的想法有点相差甚远。许家如此谨慎,看似是为着楼采凤好,其实还不是想私下解决这件事?也就是说,如果外人不知,许家完全可以仗势欺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怎么成?楼家不能赔了一个姑娘,却得不到一点好处。
楼夫人心道:谈得好便罢,谈不好,明天整个燕京城就都知道许七呆子祸害了楼家的姑娘。舆论滔滔,不怕他许家不就范。
楼夫人压抑着火气道:“夫人想的甚是周到,不知夫人打算如何处置呢?”
许夫人道:“这要看楼夫人的意思,您只管说,便是要把七郎打杀了,我也绝不会多替他讨一句情。”
楼夫人气恼的想,打杀了许七呆子有什么用?许夫人真够虚伪的,别说打打杀杀了,便是动根许七的寒毛试试,她可肯吗?
楼夫人强笑道:“七公子性如顽童,有如赤子,想来并无恶意歹念,倒也罢了,若说打杀了他,就算夫人舍得,我都不忍心。都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能一生一世都不犯错呢。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惩罚之事就算了吧。”
许夫人道:“楼夫人宽怀大度,仁慈体谅,我十分感激,可到底这件事七郎太过莽撞孟浪,我已经叫人禀了老候爷,只等过了今天,势必要家法处置于他的。”
真处置,假处置,许家自己说了算,外人如何得知?楼夫人也不关心,她只想知道许夫人到底有没有和楼家联姻的意思,当下便道:“恕我僭越,不知七公子可有婚约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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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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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知道许七呆子的禀性,没娶亲人所共知,但假若许夫人说他有了婚约,楼家就被动了,因此楼夫人才有此一问。
许夫人坦然道:“不曾。”她神情从容平静,尽管已经知道了楼夫人的心思和用意,可她没有一点反感、厌恶、轻蔑、憎恨等念头,有问必答,说的都是事实。
楼夫人便叹口气道:“五娘也不曾有婚约在身。”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所谓一床锦被掩风流,这事就这样了,皆大欢喜。但求亲的事,得男方家主动提起,楼家再做出坚辞之态,虽说是高攀,但也要做出一番富贵不淫、威武不屈的风骨来。
许夫人笑道:“两个孩子只怕相差有些悬殊。”
楼夫人道:“不过差个七八岁,怎么算悬殊,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老夫少妻可是常见得多了。”
穆氏不由的暗暗蹙了蹙眉,心道:还真够恬不知耻的,这是利欲薰心,当真听不懂许夫人话里的意思,还是故意装糊涂,非要促成此事?
余光瞥见杜霜醉,但见她眼角红肿,神情中现着娇态,越发楚楚可怜,却只是坐在那垂头敛目,如老僧入定,只做凡事不曾见,凡言不曾入耳,不由的倒是心头一动。
穆氏便叹道:“不只年龄相差悬殊,唉,七爷这般的性子,五娘子却是枝上的一朵花,怎堪匹配?”
她满口恭违之词,楼夫人自是高兴,面上却只是愁云满布。道:“这也是凤儿和七公子有缘,都说月老牵的红线,不管两人身份、家世、年龄、地域、恩怨。只要有缘,早晚都能成结连理。”
许夫人简直哭笑不得。穆氏说话也够刻薄的,都说成“不堪匹配”了,这楼夫人还要往许家身上贴,着实可恨。她开口道:“楼夫人此话,我倒不是很赞同。昔年老夫人也曾张罗过要替七郎筹谋亲事,也曾说过,只要与七郎投缘。不论长相、年纪、性情、家世,只要能照顾七郎即可。可但凡露出点这层意思,不管是权贵之家,还是寒门蔽户。都避之不及,唯恐许家以势相逼,倒落得个卖女求荣的名声,否则七郎的婚事何至于会拖延至今尚未有个结果。”
他楼家也算是颇有声名,就不怕落这么个为攀附权贵。不惜卖女的名声?楼采凤才多大?难不成就真舍得把她的一生都毁掉?七郎的痴名在外,她这个做娘亲的却恨不得极力打包将楼采凤塞过来,居心何在?
再说不是七郎说不上媳妇,是许家不想给他娶,怕他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否则怎么也轮不到楼家。
楼夫人见许夫人百般推辞,不由的暗恼,说话也就不再客气:“清者自清,何惧流言?相来许家世代忠耿,这些道理要比我明白的多。如今两个孩子这般,不如索性顺水推舟,成就这番好事……也免得将来风言风语的,对楼、许两家都不利。”
这就威胁上了。
许夫人心中不悦,见楼人人这般坚持,索性也冷着脸道:“楼夫人所谓的‘这般’又是哪般?七郎虽说莽撞,可也不过是撞进去就立即退了出来,若非要辩个黑白曲直,只怪他不该长了一双眼睛,若能让楼夫人消气,我这便叫人把七郎的眼睛剜了。”
许夫人虽是闺阁弱质,可许家几辈男人都是打打杀杀,上过战场的,说起这些血淋淋的事实,脸不红,心不跳,眼不眨,腿不软。
楼夫人却惊呼一声掩住了嘴,想着若许夫人当真这么做了,楼家和许家就彻底撕破脸了,她要许七呆子的一双眼球做什么?
楼夫人恶心的想吐,忙摆手道:“许夫人这里哪里话,呕——我说过了,这事不能怨怪七公子,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对错已经没了意义,不如两好合一好。”
两好合一好?
许夫人冷笑:“楼夫人口口声声是我家七郎坏了贵府五娘子的清名,我还真是担待不起。今儿在许家走动的未嫁姑娘小姐们不少,就是年轻奶奶们也有几个,与七郎都曾打过照面,若说七郎多看谁了两眼,是不是都要娶进门做七奶奶啊?”
楼夫人一噎。她不明白,许夫人怎么忽然就恼了。难不成许家当真不愿意娶楼采凤?
她强辩道:“那怎么一样?凤儿当时可是在换衣裳。”
许夫人道:“当时五娘子衣冠整齐,七郎也只是进了即退,他虽呆傻,却也一向克制有礼,不曾有半点越矩。”
楼夫人不愤。便是许七呆子什么都不曾对楼采凤过,那也不成。再说,这是许家,所有的见证人都是许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信。楼夫人道:“我要见我家凤儿。”
许夫人也不拦,只道:“早该叫你们母女好好谈谈,只是怕有些话,楼家五娘子不适合听。”
楼夫人暗暗咬牙,她不曾许家油盐不浸,这块骨头是真难啃,难道就这么放弃?
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楼采凤进来,众人都闭了嘴,她一进来就扑到楼夫人怀里呜呜咽咽的哭,哭的楼夫人心都碎了,抚弄着她的头发道:“凤儿,别哭,你受了委屈,娘都知道,别怕,有娘给你做主,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娘也不能让你白白叫人欺负了。”
许夫人端坐喝茶,并不言语,穆氏年轻气盛,不免从鼻子里散发出冷气,看向杜霜醉道:“霜醉妹妹,怎么你的眼圈红红的,可是七爷也冲撞了你么?”
杜霜醉一直垂头装鹌鹑,可穆氏还是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她想避也避不开,只得抬头强笑道:“婉姐姐竟打趣我,不过是和诸位姐妹在园子里远远的和七爷打了个照面,何来冲撞?我这眼睛,也是因为五妹妹受了惊吓,全是我照顾不周之罪,我这心里是又急又伤心……”说着眼泪就叽哩骨碌的滚落了下来,就和那荷叶上的露珠一样,晶莹剔透,偏又透着股子妩媚。
穆氏口无遮拦的笑道:“不瞒你说,我瞧你这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不知道心里有多庆幸杜夫人不在,有多庆幸我不是个男人,否则她要非说你在我这儿受了委屈挨了欺负,逼着我娶你进门,可该如何是好?”
讽刺楼夫人也就罢了,拽上她干吗?这不是生生给她拉仇恨吗?杜霜醉无耐苦笑,道:“婉姐姐说笑了,事出有因,霜醉也不是那一味蛮不讲理之人,便是当真在婉姐姐这受了些委屈,也只一笑便罢,想来婉姐姐也不会叫霜醉白白受气不是?”
杜霜醉是心虚的,也不知道许七闯进她休息的房里是巧合还是人为,还有晴暖和晴萱怎么那么巧就都被人叫走了,这是蓄意为之吗?
许家水深,杜霜醉不敢淌,只能垂头装鹌鹑。
许夫人只在一旁冷笑。要说冲撞惊扰,这许七呆还真就冲撞惊扰过杜霜醉。要是按照楼夫人的逻辑,依着杜夫人的性子,穆氏这话一点都刻薄。她倒很想听听,如果许家愿意为七郎的冒犯对杜霜醉负责,楼家肯不肯把这新鲜的儿媳妇送到许家来?
楼夫人在一旁听的真真的,只把穆氏恨了个狗血淋头。这会儿楼夫人真是有点后悔,当日只惦记着三郎受伤的事,倒把这一碴给忘了。
杜氏这个小淫妇,没的倒会勾搭男人,当着三郎的面呢,就敢和野男人眉来眼去,连个傻子都不放过。否则何以解释这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