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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室先于主母有了身孕,又似乎颇为得宠,众人也只是感慨嗟吁一番,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来敷衍塞责罢了。
又不是发生在自己家里,谁管这乌七八糟的烂事?因此对杜霜醉是同情又可怜,对楼春平也是可怜又同情,归结到最后,就是两个字:笑话。
这些内院的事可以说千篇一律,家家都如此,因此众人听了一会,便笑着打岔,其中一个便举杯,谑笑的看向上首的男子,道:“林三爷今年也二十有一了吧?怎么还不见红鸾星动?”
林暮阳一摇折扇,笑眯眯的道:“不急不急,娶妻容易,可怕就怕一朝娇娘化身河东狮吼,闹的家宅不宁,我可消受不起。”
众人见他意有所指,不禁轰然大笑,索性一起举杯道:“林三爷,这话就差了,是美娇娘还是河东狮,要看男人有没有那等本事。谁不知道林三爷才名出众、能力绝伦,降服个把胭脂烈马算什么难事?来,喝酒,喝酒。”
楼春平耳边听得厅内一声哄笑,不禁气的脸色涨红,冷冷的瞪着杜霜醉道:“杜霜醉,你莫要行事张狂,信不信我即刻就休了你,叫你回娘家永住,再也不得回来。”
杜霜醉心道:她好怕啊,还真当她乐意做这楼家三奶奶不成?
可脸上却是凄容乍现,梨花带雨,仰脸道:“既是三爷不肯容妾身回去,又嫌妾身不贤不德,容不下一个有了身孕的通房,只怕私心里还要以为妾身不怀好意,时刻都要加害她们母子,妾身百口莫辩,只盼一死以洗妾身清白——”
楼春平脑子就嗡的一声。这杜霜醉豁出脸面不要,寻死觅活,顶多就是不痛不痒的禁一回足,可他在朋友面前则是彻底要丢了面子里子了,将来出门就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他强压下怒火,道:“休得胡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撒野?你先回去,等我禀明母亲……”
他这是拖延之计,把杜霜醉先哄回去,圆了他自己的面子,回去再收拾杜霜醉不迟。
杜霜醉却道:“妾身理当遵三爷吩咐,可是晴珠来时就称腹痛,她又性子执拗,只怕三爷不应,她便不起,可叫妾身如何自处?”
楼春平未必有多爱重晴珠,但就因为他现在看杜霜醉处处都不顺心不顺眼,故意要扶持晴珠等一众女子,为的就是给杜霜醉填堵添恶心。
好歹晴珠有了他的骨血,又是被杜霜醉这恶妇折磨,他便只觉得羞恨难言,这哪里是折磨晴珠?分明是削他的脸面。
楼春平深吸一口气,道:“我也不是坚持拦你不许你回去,你也看到了,这些都是我交往甚密的好友,难得相聚,我这做主人的怎么能中途离席?”
杜霜醉道:“不劳三爷亲自护送,只要三爷一句话,妾身就感激不尽。”
楼春平恨不能一巴掌拍死杜霜醉,心里却也恼着楼夫人。既是许府世子夫人极力相邀,便提前知会杜氏一声又如何?这女人性子拗,非要置这一口气,偏生不肯赴约,这不是坐实了楼家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反复无常的声名了吗?
第085章、软钉子
第二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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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春平气恼盯着杜霜醉问:“你是故意失约?”
杜霜醉心道,算你聪明,猜对了。可口中却不能认,只委屈的辩解道:“妾身冤枉,实是早就定下了明日要回杜家替兄长贺生辰之喜,压根不曾得知明日有许家之约……”
楼春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杜氏成心耍赖,偏到了节骨眼才发作,又摆出了杜中玉身体微恙的借口,还闹的人尽皆知,他若不允,不知道杜氏还要兴什么娇蛾子,也让他这些朋友们看了笑话。
当下咽了一口郁闷的气血,颓然道:“罢了,你自回家吧,母亲那里我代你禀明就是。”
杜霜醉得偿所愿,欢欢喜喜的回了院子,叫晴暖等人收拾妥当,直接叫杜荣备车,留了晴雨、晴鹃、杜嫂子诸人守着院子,自带了晴暖、晴萱出了二门,准备回杜家。
到了门口,却正遇上有客人也要出府。杜荣见那马车是信南候林家的马车,不敢怠慢,忙叫人把杜霜醉的马车赶到一旁,给信南候林家马车让道。
这是杜荣的灵便之处,不管是谁,先让着三分,行谦逊之事总不会有错。
林暮阳本是骑马来的,喝了几杯酒,天气又热,便叫人又赶了自家马车。他在门口徘徊等待也有些时候了,正焦躁不堪,打算乘车,耳间听见异动,侧头看时,见一辆小巧简素的马车安静的等在门边,车帘低垂,密不透风,却隐隐闻见女子的脂粉香气,又兼车旁垂首侍立着两名娇柔侍女,便知这车里是楼家女眷。
结合刚才那一幕。不难猜出这车里便是楼三奶奶杜氏——只能说是天时地利,这位楼三奶奶行动倒还迅速,也不枉他故意做此巧遇之态。再早一时或再晚一时,他便撞不见她了。
因此他不但不乘车,反倒大步走了过来,在车旁立定,拱手道:“在下林暮阳见过三奶奶。”
杜霜醉听着他悦耳婉转的声音,不难猜出这是一个风度翩翩、神清俊朗的浊世佳公子,多少也能猜出他是楼春平的座上客,杜霜醉的心里没来由的先添了几分嫌恶。只在车里清冷的道:“不敢。”她和他没什么交情。他既主动过来打招呼。她还礼就是。
除此之外,并无别话。
杜荣道:“请林三爷先行。”
林暮阳想着刚才虽然一瞥之下得见这位三奶奶的风姿,但她全程以帕遮面,虽是有失风仪。可自始至终更像是演戏,不觉兴味盎然,道:“林某并无急事,还是请三奶奶先行。”
他竟百般谦让起来。
若是寻常旁人,有这么一番客套,杜霜醉也只会暗赞一声好风度。可就因为是楼春平的狐朋狗友,哪管他什么身份,又有多尊崇的地位,杜霜醉都只觉得嫌恶。甚至连他的谦逊有礼都变成了无耻纠缠。
这人有病吧?
他是客,肯纡尊屈贵来楼家做客,楼家已经不胜感激,几乎能到涕零的地步了,府中任何一人都觉得无限荣光。哪怕林暮阳要在府里横着走,都没人觉得他是肆行无忌。
他既要走,只管打马扬鞭就是了,假惺惺的拦着她的马车是什么意思?
而且开口就叫她“三奶奶”,语气谦卑,可实则透着骨子里的傲气,带着一副居高临下的讨厌劲。再结合他所说的话,分明是刚才听了壁角——当然,那壁角也是杜霜醉故意让他们听的——可一个大男人,拿听来的话当成谈资来讽刺她一个女人,就有点不地道了。
杜霜醉不曾答话,杜荣已经施礼,向林暮阳道:“林三爷,您来是客,还请先行。”
林暮阳垂眸看了一眼杜荣,道:“敢问三奶奶可是要回杜侍郎家吗?恰巧顺路,不如我送三奶奶一程如何?”
杜荣有点目瞪口呆?这,他要护送三奶奶回娘家?非亲非故,两家又素无交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再说哪里顺路了?一个东,一个西,完全的南辕北辙好不好?
杜荣忙推辞道:“这,不妥当,怎么敢劳动林三爷……”
杜霜醉唰一下掀开车帘,隔着面幕,看清林暮阳就是曾在席上注目凝视她的人之后,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浓。她淡然道:“林三爷太客气了,此离杜家不远,不劳林三爷相送。”
林暮阳却轻笑一声,抬眼望过来,道:“天有不测风去,人有旦夕祸福,谁能预料得到呢?万一再有谁突然跳出来冲闯了三奶奶的马车,岂不是糟糕之极?”
杜霜醉眼睛眨了眨,并未作色,只顿了那么一瞬,随即面露轻笑,道:“那就有劳林三爷了。”
林暮阳仍是笑的温和:“好说,好说,不过举手之劳,林某十分荣——幸——”
杜霜醉早在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把车帘放下了。要是还没听出话他话里讽刺的意思,她杜霜醉就白活了。他这是指上次被许七拦住马车,所谓的冲撞之事吧?
呵,那又如何?就算她已经被贴满了万恶的声名,她也不惧。
不管林暮阳是什么心思,她只不理他便罢。
林暮阳一点都不觉得悻悻,也不坐车了,只叫人牵了匹马,飒爽英姿的跨乘上去,悠闲自得的在杜霜醉的车边,不远不近,时不时的还要和杜霜醉寒暄几句。
怎耐杜霜醉不是穆怡,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将逗弄小女孩的功夫悉数使出来,杜霜醉都不上当。不管林暮阳问什么,她都不答。
林暮阳越发笑的姿意,离着马车稍近了些,微倾了身子道:“二娘子,听说你和许家七爷颇有缘源啊?”
杜霜醉闭目不理。什么狗屁源缘?他是要说从前杜、许两家未形诸于口、未能达成的所谓婚约?更衬得他心思龌龊、口腹蜜剑。
还是要说许七和她最近的纠缠不清?那他就更可怕了,连这些常人不轻易查得到的隐秘他都了如指掌,又特地凑上来威胁相逼,可见更不是个好人。
林暮阳自顾自的说道:“听说前些日子许七公子又惹了祸,被老侯爷给拴猴一样拴了起来,他是个认准了一条道就跑到黑的傻子,挣断束缚要跑,不成想空有壮志,却没半点能力,又被抓了回来。很是吃了些苦头,高烧昏迷,差点没醒不过来……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车里的杜霜醉咬了咬唇,没有特别的感受,只有一点点对林暮阳的嫌恶。她和他很熟吗?男女授受不亲,他这么屈尊降贵的非要和她说话真的好吗?几时她和他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他这么旁若无人的扒人家的*真的好吗?
他这样故意没话找话,连晴暖都察觉出不妥来了。杜霜醉若由着他搭讪,怎么都不妥。回话,显的她轻浮佻达。不说话,又明摆着失礼得罪人。
晴暖有意无意的挡在林暮阳和马车中间。林暮阳只当没看见,仍然道:“其实许家的私密事不少,我虽不喜欢窥探,但有意无意的获悉了一些,不知道杜二娘子有没有兴致听呢?”
什么叫她有没有兴致听?她犯得着有这种兴致吗?杜霜醉轻松自如的靠着靠背,嘴角冷冷的噙着笑,眼神漠然,越发对林暮阳不屑。
林暮阳见杜霜醉缩在蚌壳里,死活不出来,便再出狠招:“许七公子可不是打小就痴傻的……”
晴暖见林暮阳越说越来劲,大有一副即使杜霜醉不问,他也要言之无尽的模样,汗都淌下来了。这里可是大街上,他故意做姿做态就很过分了,而且还这么旁若无人的谈论许家隐秘,这分明是陷杜霜醉于不义啊。
晴暖便轻轻掀起车帘,小声道:“奶奶,您可需要喝茶吗?”
杜霜醉不答,晴暖便示意停车。掀起车帘朝里望了一眼,得到杜霜醉微微颔首,便退出来,放轻了声音道:“杜荣,叫车夫再慢点,再仔细些,三奶奶睡着了。”
说罢看向林暮阳,谦恭的道:“林三爷,想必您也口干舌躁了,可惜路上不便,没有香茗敬奉,您瞧这天儿酷热难当,您又毫无遮挡,不若您先行一步?”她故意打量着林暮阳前胸后背被汗淌湿的部位,十分遗憾可惜,仿佛林暮阳的风姿已经因此折损大半,她就差摇头叹息了。
林暮阳出师不利,在杜霜醉这碰了个软钉子。天又着实的热,偏杜霜醉的马车跟故意的一样,行的不急不慌,他骑在马上,完完全全承受了酷烈的阳光,身上的衣裳如水捞的一样,粘嗒嗒的贴在前心后背,他早就不耐烦了。此时又被一个小婢女轻视,更觉得怒火中烧,勉强维持着雍容的风度,道:“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