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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不巧,林暮阳自己清楚,被杜霜醉有意无意的讽刺了一把,他心里有点气闷。从许七那受了气,他就想着怎么才能讨回来,兜兜转转,竟又被他碰上了杜霜醉。谁让许七威胁他呢,他索性就先从杜霜醉这下手,把从许七那受的窝囊气讨还一点利息再说。
林暮阳脸上的笑意更盛。如沐春风,看的晴暖等一干人脸红心跳,即使碍着身份有别,还是偷偷的打量了好几回。
杜霜醉却只觉得他笑的刺眼,分明又在打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林暮阳拦在她身前,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倒大有继续留下来攀谈的架势。
杜霜醉才不惯他这毛病,这里离河边远了,却是离人居近了,偶尔过往游人。她倒也不怕林暮阳仗势行凶。她浅浅再施一礼。打算告辞。
林暮阳却闲闲的道:“楼三爷最近可好?”
这话问的奇怪。楼春平好不好,他要想知道,大可打发人去打探,哪有拦着人家女眷如此搭讪的?再说他身份尊贵。只消一个手指头,楼春平铁定会摇着不存在的尾巴凑上去。问她?太过诡异了些。
杜霜醉只含糊的道:“劳您过问。”
林暮阳意态翩然,衣袂翻飞,透着无尽的风流,他眉眼轻轻往上那么一挑,就有无尽的风情流泄出来。今夜月圆,银光如泄,洒到他那张清俊的脸上,如同镀了一层淡银。更衬得他俊美无俦。
他笑道:“听说楼三爷最近上进的很啊。”
听说?听谁说?上进?他指的又是什么?不会楼春平打算捐官,所谓的贵人、机会都是林暮阳给的吧?林暮阳风评一向不错,没听说过他欺男霸女,可也没听说过他有多平易近人。他怎么就忽然瞧着楼春平好了呢?
杜霜醉满腹狐疑的望着林暮阳,自然不能从他那无懈可击的面容里得到答案。只得道:“林三爷说笑了。”
杜霜醉言简意赅,却每句话都十分有筋骨,耐人寻味。林暮阳也不是蠢人,可却不禁为杜霜醉暗暗叫好。他问的直白,杜霜醉答的隐晦,颇有点欲拒还迎之意。
他要是接着问,有自暴其蠢的嫌疑,他要是不问,就摸不透这杜霜醉的心思了。林暮阳不由的抚着下巴,耐人寻味的视线如刀子一样刮着杜霜醉精致姣好的面容。
杜霜醉生的美,林暮阳是知道的,几次见面,她虽然多有遮挡,可她那双美丽而清澈的眸子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但再美的女人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况且林暮阳阅女无数,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杜霜醉再美,不过是个嫁过人的少妇,在他眼里,充其量也就是个中人之姿。
可这会儿,这个略有姿色的少妇,竟激起了他的兴趣,让他不得不正视起来。
林暮阳在打量杜霜醉,杜霜醉也在沉默的招架。
她浑身不自在。
林暮阳那双眼极为风流多情,即使这么放肆的盯着她看,却因为不带一点淫邪之意,倒也不让人多讨厌,反倒还会因为他的撩拨而芳心乱撞。
换成旁人,这撞的是绮思暇想,可落在杜霜醉身上,却是忐忑不安。她有一种预感,林暮阳对楼春平这般示好,只怕未必是好意。而他这般审视她,似乎也知道她和楼春平之间没那么缱绻情深。
那么,他到底是敌是友?他又如何在心里打量她?他到底想做什么?
杜霜醉便索性大大方方的看过去,问林暮阳道:“林三爷有何指教?”
林暮阳抚着下巴微笑起来,道:“二娘子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说虚话套话,我手上有楼三爷想要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何?”
杜霜醉垂眸,没有立刻接话。她倒不是怀疑林暮阳的能力,可他一个大男人和自己商量,怎么看怎么像是针对她。
林暮阳也不急,只看看月上中天,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时辰不早了。”一句话提醒梦中人,杜霜醉立刻就出了一身冷汗。她和秦氏、郑氏会合的时间要到了,可看林暮阳这意思,她不点头,他就不打算放行。
虽说他就一个人,可杜霜醉带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加到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杜霜醉便道:“承蒙林三公子青眼,我在这替我家三爷谢过您了。只是此事,非我一介妇人可以决断的,还容我回去和三爷转述之后,考虑好了再来回复林三公子。”
她推脱的倒干净,可林暮阳怎么肯轻易放她走。他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眼神里如同带了把锋利的匕首,寒光隐隐,冰魄闪闪,威胁之意不容人忽视:“楼三爷和我一向有结交之意,我看他人虽年轻,性子倒也宽柔,很有心拉他一把。想来你身为他的妻子,对他的前程光明也乐见其成。你说如果是因为你,他仕途受阻,他会怎么样?”
杜霜醉不悦之意浮上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眸。
林暮阳却仍是无所谓的笑笑道:“有句话说的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说呢?”
杜霜醉道:“那就劳烦林三公子了。不知道要价几何?”
见她识时务,林暮阳也就不再步步紧逼,开口道:“十万两雪花银。”
杜霜醉料到他会狮子大开口,可张嘴就要十万两,他怎么不去抢啊?杜霜醉微微摇了摇头,叹道:“不怕林三公子笑话,只怕我家三爷没这个福份了,就是连同小妇人敲骨蚀髓,只怕也凑不够这么多。”
林暮阳呵呵一笑,道:“二娘子过谦了,如果你肯卖,未必没人不肯出价,区区十万两,还是不在话下的。”
杜霜醉脑子轰的一声,血液倒流,瞬间就把她淹没在了一片腥红里。她下意识的就想,刚才许七和她说话时是否他一直就在左近?
羞窘恼恨,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杜霜醉恨不得一巴掌把林暮阳扇到天边去,他对她的侮辱倒在其次了。
林暮阳悲悯的望着杜霜醉,似乎将她的恼羞成怒尽皆看的通透明了。
杜霜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算林暮阳知道些什么,那又如何?他也只能来敲诈自己,而不敢公然去威胁许七。他就算敲诈自己,图的也不过就是一时意气,并不为的是银子。
钱乃身外之物,她不在乎,可要妄想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屈服,他错估了她。
杜霜醉不由嘲讽的笑了一声,看定林暮阳,道:“林三公子真是太瞧得起我杜霜醉了,一介蒲柳弱质,残花败柳而已,我能有什么本事?不要说十万两,便是一万两,我都拿不出来。况且,我这人自私的很,让我为了楼三爷卖身筹金,我还没那份觉悟,可见我家三爷与锦绣前程是无缘的了,倒辜负了林三公子的一番盛情!”
她言辞并不激烈,甚至还带着自厌的绝伤,却字字珠玑,说的铿锵有力,震的林暮阳颇为震动,他若有所思的道:“你倒是挺维护他的么……这样吧,你只需给我打张欠条,这十万两我替你出了,如何?”
杜霜醉并不觉得自己刚才那话哪儿维护楼春平了。如果林暮阳非要以为她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那她也无谓否认。
可一张轻飘飘的欠条就能抵十万两银子?这林暮阳的心思还真是难测。
还说不是敲诈,他这是逼着她欠他巨债又欠他人情。刚才被许七耍了一回,现下又被林暮阳抓住把柄,杜霜醉深为慨叹自己流年不利。
她蓦的朝着林暮阳嫣然一笑,竟多了几分妩媚之姿,看的林暮阳眼神一晃,不禁有些心旌摇荡。他正愣神呢,只听杜霜醉道:“我这人最是无能,可偏生性子孤拐,这一辈子最讨厌不过就是被人要挟,林三公子一番好意怕是终成虚话。”她就不买他的帐,又如何?
第102章、敬酒
杜霜醉骨头硬,不肯受林暮阳的要挟,就是不接他的翎子。林暮也不恼,他用手几乎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风流四溢的眼睛,点头道:“哎呀呀,原来杜二娘子这般傲气,倒是林某失敬了。”
杜霜醉戒备的瞅着他,眼睛瞪的溜圆,光芒中又隐含着若隐若现的恐惧,林暮阳着实受用,他大言不惭的道:“可我就喜欢要挟人怎么办?”
杜霜醉只瞪着他不说话。
林暮阳瞧不出杜霜醉有多惶恐,越发来了兴致,他抖动着他那修长的手指,一个拨拉一个的给杜霜醉看:“你看,我林家和楼家没什么交情,冒冒然的引你入毂不太容易,而且我对你也没什么兴趣,栽赃陷害呢,雷声大,实质性伤害小,小爷我不乐意做。但是林家和徐家还是颇有交情的,尽管嗯,那个政见不合,但假借名目,请你那好嫂子徐氏过府喝茶赏花却容易的多。一次两次,三番五次,未必就没什么机会……”
杜霜醉对林暮阳是恨之入骨,她真想把他那颗心剜出来,问问他到底想要干吗。就为了让她欠他十万两的债务?也太兴师动众、小题大做了吧?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害她,他不屑,可对她的亲人下手,他连眼睫毛都不带眨的。
杜霜醉还是不吭声,她知道林暮阳说的热闹,未必真会这么做,谁知道他还有哪些更致命的后招呢?
她不是不担心嫂子徐氏,可他更担心林暮阳的用心,她只能强忍着要尖叫的*,一试林暮阳的底线。
林暮阳果然不负众望的接着往下说:“杜大人虽然致仕了,可他毕竟在朝为官多年,虽说自诩两袖清风,但雁过留声,他总会留下一些把柄。况且么,我也颇识得几个人,没有把柄捏造几个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这才是真正的“莫须有”呢。
杜霜醉拼死拼活。把两世没用过的撒谎欺骗各种招数都用尽了,又欠了徐六爷的人情,才算勉强保全了杜中玉的性命,这还是赔上了他的官途换来的,到林暮阳,一句话就给打回了原形。
杜霜醉脸都憋红了,终于恨恨的道:“林三公子,你……”你到底想干吗?这不成心欺负人吗?
林暮阳嗤的一笑,上下打量杜霜醉,嘲弄的道:“你的骨头不是挺硬的么?我不当你真的自私自利。全不顾亲情呢。这才说到你兄嫂你爹娘你就撑不住了?都说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倒不枉此名。”
杜霜醉怨愤的瞪着他。
林暮阳轻叹了一声。悲天悯人的道:“罚酒倒上了,敬酒还没倒呢,你要不要再听听?”
“洗耳恭听。”杜霜醉说的咬牙切齿。她想不听,行吗?
“这态度就对了么。”林暮阳毫不吝啬的赞扬了一回杜霜醉。道:“你说,我要把楼家三爷的前程归功于你,这算不算敬酒?”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杜霜醉还真不在乎,就为了换她在楼家几年安宁,她也不稀罕,哪怕是换一辈子呢,她也心有不甘。
林暮阳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杜霜醉没有丝毫动容。远远不及她刚才的隐忍反应大。
林暮阳心念一动,又道:“也是,这天底下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敬酒,非要罚着喝才有趣,就算你是楼春平的大恩人。可欠来欠去,他还不清,说不定反倒恨上你,这不是助你,倒是害你了,这样,我送你一把剑,虽时悬在楼家人的脖颈上,看你心情,想什么时候剁就什么时候剁,如何?”
林暮阳说话刻薄,可这么大一块馅饼,杜霜醉还真是心动。要真有这么一把剑悬在楼家头上,剑柄又握在自己手里,她想要报当年之仇就太容易了。只是……杜霜醉瞥了一眼林暮阳,在心底坚定的摇了摇头,却做出一副懵懂之态来,道:“林三公子,您看天色不早,还请您别再为难我了。您说的话,我大半都听不懂,不若改天您亲自和我家三爷说?”
林暮阳看透了杜霜醉的心思。此女不可小觑,不贪婪、不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