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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打岔,贺老太太的气性散了不少,孟瑶察言观色,便不再提唤婆子来打死李小凤的话,只问:“李小凤做了甚么,竟惹得老太太如此生气?”
贺老太太一拍矮几,指向李小凤,道:“这贱婢,独自跑到城里来,竟把我的猪扔在乡下不管。”
孟瑶一听,忙唤知梅,吩咐道:“赶紧遣人带上银子,快马去乡下,请左右四邻照管猪圈。”
贺老太太缓了口气,道:“我只顾着生气,倒忘了猪了,幸亏媳妇记得。”又叫住知梅道:“不消带钱,乡下人不比城里人无情无义,相互帮个忙,哪会收钱。”
孟瑶亦是城里人,却对贺老太太后一句话无甚异议,挥了挥手,叫知梅去了。
李小凤仍躲在椅后,不敢出来,生怕一露面,就要被家法处死。
孟瑶没去理她,只将她自行求去一事,讲与贺老太太听。贺老太太不亏与贺济礼是母子,一听此事,想到一起去了,拍着矮几道:“赎身可以,银钱要给足,还有我的猪,叫你饿瘦了,也得付钱。”
贺济礼笑道:“娘所言极是,此事就交与我娘子去办,收足了钱,咱们才放人。”
贺老太太并不知贺济礼亦有此意,闻言不满了,心想,主意是她出的,为何却让孟瑶收钱,好处都让她得了?于是便道:“媳妇怀着身子,正是要将养的时候,岂能劳心劳神。”
贺济礼皱眉道:“您老人家不会拨算盘,心又软,如何应付得了李家?”
孟瑶一听这话,猛地把眼一闭,心道要糟。
果然,贺老太太气得从罗汉床上直接跳了下来,冲到贺济礼身前,大骂他眼里没她这个娘。
贺济礼这张嘴,在外能说会道,能教书,会赚钱,怎么一回到家里,就只会惹人生气?他虽是偏着孟瑶,孟瑶却并不领情,她只望李小凤赶紧走得远远的,不给钱都行。
贺济礼一直认为贺老太太偏心,因此在她面前脾气极倔,眼看着两母子愈争愈烈,孟瑶赶紧招手叫过小言,让她去请贺济义来打圆场。
第五十七章 李小凤负债
贺济义还在后面园子里偷听孟月弹琴呢,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也不知琴前的主仆二人有无看见。
小丫头行至树后,将贺老太太与贺济礼吵架的事讲了,贺济义暗气贺济礼吵架也不挑时候,骨碌着嘴,恋恋不舍地丢了那树,随小丫头到第二进院子去。
他进到西次间时,贺老太太正提着鸡毛掸子,朝贺济礼身上招呼,他赶忙上前几步,隔开二人,道:“娘,哥又惹你生气了?”说着,手下脚下不停,将贺老太太搀到了罗汉床上去,随手把鸡毛掸子夺来丢了。
贺老太太指着贺济礼,气呼呼地向贺济义道:“你哥有出息了,瞧不起我这做娘的了。”
贺济义不知出了甚么事,忙问详细。孟瑶就在跟前,贺老太太不好意思直说贺济礼偏疼媳妇,只道他轻视自己,不肯让她来收李小凤的钱。
贺济义虽不文不武,但在这种事上,却比贺济礼机灵许多,马上笑道:“你瞧我哥这张嘴,明明是心疼娘,不想让娘操心,却偏一说出来就是气人。”他深知贺老太太脾性,又道:“娘,你只管让他收,收齐后再交与你,岂不省事?”
贺老太太叫这话点中了心事,老脸一红,嗔道:“谁稀罕那几个钱。”
孟瑶才是真不稀罕那几个钱,忙道:“老太太别听济礼胡扯,我还年轻,哪里经得起事,收钱一事,还得老太太从旁辅助,等到收齐,再交由您入账。”
两下的好话哄着,终于让老太太顺平了气,甘心将收钱一事交与孟瑶去办。她歇了会子,又想起李小凤,抬头一看,还躲在椅子后,忙命贺济礼兄弟挪开椅子,将她提出,丢到柴房里锁起,等下乡的人回转再定她的罪。
贺济义见事情解决,哧溜一声,又朝后园子去了。贺济礼满心不悦,扶了孟瑶回房,闷坐生气,暗道,贺老太太愈发偏心了,见了他就是打,见了贺济义,便没来由的高兴。
孟瑶则是满腹疑惑,一疑贺济礼为何笃定外乡行商不会撒手;二疑他为何非要榨出李小凤的钱来。她有心向贺济礼问个明白,却无奈他正在气头上,任你怎么问都不吭声。
晚饭前,回乡之人归来,称贺老太太的几头猪已是饿极,将猪圈的隔板拱翻了一块,逃将出来。虽然左邻右舍齐帮忙,把它们捉了回来,但仍有一头小猪崽下落不明,另有一头大公猪跌到沟里,摔断了一条前腿。
贺老太太一面听,一面心疼地直打哆嗦,等到听完,已是讲不出话来。贺济礼便作主,把李小凤自柴房里提了出来,按着生猪的市价,罚她九两纹银。
李小凤已算不清自己身上背了多少债务,目瞪口呆。贺老太太回过神来,补了一句:“还要再打十板,替我那小猪崽偿命。”
孟瑶点头,命人将李小凤拖下去,堵上嘴,连着违反《妾室守则》的那五板,连打十五下,才再拖进来。
施刑的婆子都是人精,晓得主人家不想要李小凤死,又心疼药钱,于是打的都不重,因此李小凤虽挨了十五大板,仍有力气哭着求饶。
贺老太太还在生气,吩咐孟瑶算账。孟瑶仍对贺济礼榨钱一事有疑惑,但心想他并非莽撞之人,不如自己也配合一二,于是把李小凤先前违反《妾室守则》的罚银也算了进去,共计纹银十八两八钱。
贺济礼听得多了八钱,冲孟瑶赞许点头,再喝问李小凤道:“你可听清了?叫你爹娘将十八两八钱银子拿来,即可便放你归家。”
李小凤本一心求饶,忽闻此言,却得了提醒,暗道,让李三爹出钱去,何乐而不为,他收下外乡行商的聘礼,也不过是为李二还青楼的债务,还不如分出些来赎她回去。
她想到这里,一把抹去了泪,抬头道:“还望大少爷与我家去个信儿,让我爹娘拿银钱来赎我。”
贺济礼满意道:“那是自然,口信一定送到,只是你家爹娘向来不拿你当闺女,不知舍不舍得银子。”
李小凤忙道:“赎身本就是他们的主意,岂会不出银子,若确是不肯,我再亲自去说。”
贺济礼“嗯”了一声,允了她的话,命人将她带下去。贺老太太余怒未消,不肯让她住正经屋子,只许她住柴房,还因为她饿了那几头猪,让孟瑶也饿她一顿。
须臾过后,李小凤被关进柴房,两名下人朝后街而去。贺老太太又气又伤心,躺倒在榻上,饭也不想吃,只喝了几口汤。
孟瑶与贺济礼服侍完贺老太太,一起到饭厅吃晚饭,又命人去请贺济义,却一连请了三遍,才见他姗姗来迟。
贺济礼一敲筷子,喝道:“站住,做甚么去了?吃饭还要人请好几道?”
贺济义满面是笑,却不肯答,道:“哥,你太没良心,一个时辰前,我刚在娘跟前与你打圆场,转眼你就来骂我。”
贺济礼理亏,一时下不来台,孟瑶忙指了指空座位,唤贺济义道:“赶紧坐下吃饭。”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肉,搁到贺济礼碗里。
贺济礼见孟瑶亲自与他夹菜,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又来而不往非礼也,亦夹上一筷子鱼肉,小心挑去刺骨,搁到她面前的小碟子中。
贺济义觉着他俩太过唧唧歪歪,看不下去,咳嗽两声,道:“怎么只有我们吃饭,娘呢,孟七小姐呢?”
贺济礼不满看他一眼,答道:“娘被李小凤气着了,只喝了两口汤,歇着了,你赶紧吃完去陪陪她。”
贺济义一听,抓紧时间扒饭,含混着继续问道:“那孟七小姐呢,我才刚见她进了院子,怎么没来吃饭?”
孟瑶解释道:“她是女客,怎好同你们一起吃饭,我叫人与她送到房里去。”
贺济义不以为意:“都是亲戚,怕甚么。”
贺济礼横了他一眼,骂道:“不想吃就滚出去。”
贺济义还是有眼力劲的,回过意来了,敢情哥嫂都讨厌孟月,只是既然讨厌,为何还要接她到家里来住?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十八章 诱赌之事
一时吃完饭,三人一齐去了贺老太太跟前,陪她说话儿,贺老太太却嫌吵,独留贺济义陪伴,却让贺济礼与孟瑶回房去。贺济礼再次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很不高兴,一路上沉着脸,谁也不搭理。
亲母子俩的事,孟瑶不好置喙,只能随他使性子,尽量不去招惹他。
贺府下人去李家捎过口信,好几天不见动静,贺老太太本有心与贺济礼再纳一个妾,见此情景,估测李小凤走不了,便将这心思暂且放下了,毕竟家中再添人口,要花费嚼用。
孟月今日来的作息,极有规律,今日弹琴,明日观鱼,后日赏花,三件事轮流着来,她倒并不挑贺济礼恰在园中的时间,只是每天如此,怎么也会三五不时地偶遇。
贺济礼见她每日顶着大太阳游手好闲,愈发觉得她不可理喻,但碍着她是客人,不好讲甚么,只叮嘱园中的下人,留神塘沿子,别又让一人掉下去。
贺济义如今的差事,是看守冰窖,天天坐在四进院东面的树下,遥望孟月,或趁园中下人们不注意时,也与孟月偶遇几回。
孟月不候他,可也不避他,遇见了,一样攀谈几句,顺便套些话,可惜贺济义并不知孟家箱笼的详情,让她很失望。
李小凤挨到那十五板的伤好,再也待不住,主动请缨,回李家游说李三爹去了。
孟瑶突然清闲下来,真真正正开始养胎,算算账,散散步,请甄如是到家来诊诊脉,日子过得极为惬意。
她惬意,孟家大房就坐不住了,来人将孟月接回去小住,不知是要兴师问罪,还是另传授秘笈。
孟瑶掐指一算,离温夫人出嫁仅剩一个多月,只要花轿顺利抵达西京,她便前脚与孟兆均签纳妾文书,后脚让贺济礼写一张出妾文书来,原封原把孟月退回去,让孟兆均和钟姨娘干瞪眼。
贺府多出来的两名女人暂时全走了,院中无人要防,孟瑶起心去看温夫人,待禀过贺老太太,便由贺济礼亲自护送,乘轿朝孟府而去。
两人在垂花门前下轿,顺着抄手游廊,绕向东院,途经天井,只见对面西院的大门,仍旧紧闭,大房一家几口,大概正在密谋着甚么罢。
温夫人跟前的万妈妈迎至院门,将他们引了进去。温夫人正在房内训子,戒条拿在手里,责问对面跪立的孟里:“你是不是也赌了,老实交待。”
那戒条乃纯铁打造,可不比随手的巴掌,下去是要肿起老高的,孟瑶心疼小兄弟,忙拉着贺济礼快走几步,与温夫人请安,问道:“娘,孟里犯了何事,让你要动用戒尺?”
温夫人让他们在身边坐下,道:“你们一个在家安胎,一个在州学教书,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才不晓得街头巷尾已是传遍了,皆称孟里唆使你们家贺济义赌钱,我不知是真是假,这才逼问于他。”
贺济礼闻言,忽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惊道:“我还道济义自从守了冰窖,便老实了,竟不知他又偷摸着出去赌钱。”
孟瑶最为冷静,想了一想,道:“既然说是孟里唆使,那必定是他暂住我们家时的事了?”
孟里虽未点头,却看了她一眼,验证了她心中所想。
孟瑶又想起孟里自贺家离开时,曾得意洋洋地宣称自己替温夫人报了仇,难道赌钱一事,与此有关?她试探着问孟里道:“你是让济义与齐家人赌博?”
孟里还是没点头,只看了她一眼。
孟瑶奇怪了,贺济义好赌,人人皆知,并不是甚么了不得的事,即便他唆使贺济义与齐家人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