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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殷乔这样想,这殷氏府上幕僚无数,近百位一直跟在殷五身边的幕僚也斥这地动之说为无稽之谈。如果不是殷五有先见之名,派了剑师守在平乐院外。恐怕这五日,平乐真的会让府上幕僚驳得恨不得一头撞向南墙。
就在此时,平乐从院中走向殷裔居住的院落这一小段时间,己有数名幕僚上前,斥责她出言无状,说她欺世盗名……平乐摇摇头,世人便是这般。哪怕明知有灾难发生,在那灾难发生前,哪怕前一秒,他也想当然觉得自己不会如此倒霉,或以为就算有灾难,也不会倒霉的落到他头上。
这些幕僚一直说殷裔乃是天上谪人。即使有灾难,有殷裔在,也能逢凶化吉。
平乐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些人,告诉他们殷裔也是人,也会如常人般死于非命,也会生病,会老,会死……这些幕僚会把她打得她娘亲也认不出的。
于是,平乐不说话。一路沉默着,她的沉默被幕僚们理所当然的当成默认,于是,斥责的声音更大,饶是殷乔一直跟在平乐身边,也没让这种窒息的气氛有所缓和。
就在平乐觉得脑袋快要被那些声音塞得炸掉之时,终于,殷裔居住的院子在望。
殷裔的住处,遍植梧桐,尤其是院中那颗粗壮的梧桐,恐怕需三五人合抱才能勉强圈住树身。此时,那树下一席白衫,正迎着柔风摇曳。
听到声音,一双眼睛徐徐抬起。与平乐的视线撞到一起。平乐只觉得心神一怔。那双眼睛,似乎能包容天下万物,似乎能洞察世间百态,似乎能抚平心中一切忧愁……可再看一眼,便会发现,那双眼睛虽然温柔,却无情。是包容天下亦是天下皆不入心的无情,是洞察百态却百态不沾身的无情,是抚平人心一切忧愁却任世间忧愁皆不能感染他的无情。
原来,这才是谪仙之姿。
平乐恍然。突生亵渎之感,她是一个凡人,她做的一切事,都有目的,哪怕这次解淮阳百姓之危,也是想让殷五看到她的有用之处,进而加以重用。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因为她想摆脱自己被操纵的命运,想真的能自己掌握人生。不再被人当玩宠送出。不再被所谓的亲人当物件估价。
而无形中,她便利用了他。
他确实曾经出口为难于她,可仔细想来,他并没有污蔑她,他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而她说的话,做的事,却句句算计,步步为赢。
不得不承认,与他比起来,他高洁如仙。而自己便是那奸邪小人。
平乐在心底苦笑,不知是不是这殷五会收买人心的妖术,自己明明未做什么坏事,却在他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中,无所遁形。
“楚国小儿,你寻我,有何事?”见平乐不说话,殷裔挑了挑眉头,轻声问道。
平乐摇摇头,又点点头,在殷裔略带疑惑的目光中,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虔诚的俯下身来。“五公子,请原谅楚齐,楚齐确是抱着扬名的心思来投公子。但见到公子后,楚齐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思太过狭隘。人活在世,不应为名利折腰,不应为银箔俯首。
公子,楚齐错矣。
但求公子不要因楚齐一时心思而置楚齐之言而不顾。
地动之说,楚齐用性命担保。如今夜平静如常,公子便取了楚齐颈上人头。但如果楚齐之言不虚呢。公子可知这淮阳会变成何样?
满城的死尸,满鼻的腐臭……公子,那是人间炼狱。求公子不要让那一幕发生。”说完,平乐恭敬的跪在地上,任殷裔用深邃的眼光似将她看透。
半晌后,殷裔柔声一笑。
“楚氏小儿,你知若我听信你的话,而有所动作。整个淮阳城会如何吗?”
“诺,楚齐知道。”
“那你还用颈上人头作保,你可知,你的人头实在不值这个价码。”殷裔声音没什么起伏,依旧温润轻柔,可说出的话,却透着一股凉意。
平乐身子一怔。随后勇敢的抬起头来。
“公子乃天下人口中的谪仙之人,更是晋国第一公子。公子的话,便是金玉良言,公子何不赌上一赌,若楚齐之言不虚,公子一句话而活人无数,便真是天人托生。”
殷裔看着平乐,再次笑出了声音,这小儿胆识倒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己经有许多年了,没人敢看他的眼睛,就连他的老师亦说他的眼睛实在太过美好,美的不似人间能有。却也冰冷无情,无情的仿佛千年玄冰。这小儿竟然敢与他对视。而且颇有气势。
一赌,多么豪壮的话。
只是……“我若赌输又如何,小儿不会以为你一颗人头,便能抵得上我濮阳殷五的名声。”
平乐神情一滞,无话可说,确实如殷五所说,别说她一个平乐,就是千百个平乐,也抵不上殷五名声之万一。这一刻,平乐觉得疲惫,她尽力了,她不想生灵涂炭,她想救人,她想让淮阳千万家庭不要痛失亲人,这己经不仅仅是为自己了,她是真的想以一己之力,将灾祸消弭。
就在平乐失望之时,殷裔的声音突兀的扬起。
“殷乔,放响箭,招淮阳所有管事在前厅议事。”殷乔一直立在院门外,他正在为平乐这番话垂头顿胸,暗骂自己怎么就又着了这小子道。早己叮嘱他不得胡言,他却说的更加严重,什么满城死尸,满鼻腐臭,说的他都要吐出晚上食的肉了。
这小儿,真是不知死活。
【第二六章】殷五之威
【第二六章】殷五之威
可他万没想到,自家郎君竟然出口让他放响箭,要知那可是紧急之用啊。响箭一放,所有听到声音的殷氏门人都要集结。却是为了一个黄口小儿的地动之说。
这,这……若传扬出去,郎君天下第一公子之名岂不蒙羞。
殷乔是千不愿万不愿,可还是迈着步子挪走了。
片刻后,响箭起,一连三响……如平地惊雷。
遍布在淮阳的诸殷氏门人,管事,幕僚,食客……从四面八方迅速赶往殷氏别院。他们一个个面带忧色,不知自家郎君这样急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自从郎君被家主选为下任继续者加以培养,己有十二个年头,从八岁到二十弱冠,就算再紧急之事,郎君亦从未动用过响箭。
不仅殷氏众人急急赶往殷氏别院。城中其余氏族也满心疑惑。要知殷氏可是晋国第一门庭,而且殷五公子正坐镇淮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五公子竟然放响箭示警……
殷氏别院正厅。
足有几百人或坐或立在厅中。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皆满眼疑惑。
这时,殷乔一声大喝,‘郎君到。’诸人回身,拜下。
殷裔挥挥手,走向主坐。缓缓落坐。
“今日招诸位来,确有急迫之事。今夜子时,淮阳或有大灾。尔等需速去布置。将粮食收入库中。用沙石封库。随后尔等不得停留。迅速出城,寻一处宽阔之地,谨记,宽阔之地。不得去山林,河沟。”殷裔很快说完,厅上诸人依旧满心疑惑。
其中一个殷裔颇看中的幕僚开口问道:“郎君因何如此安排,莫不是真的听信了那楚国小儿狂言。”一时间,厅上一片嗡嗡议论之声。殷裔也不阻止,勿自平静的看着诸人。
直到在他的注视下,大厅再次恢复平静。
他才浅笑着开口道:“诸位追随殷五数年,殷五可曾做过让诸位低看之事?”
“无。”所有人齐齐摇头,他们殷氏的嫡公子,天人之姿的五公子,做出的事,怎么可能让人失望。
“既然无,此次之事,尔等可还有异议。”虽是反问,可殷裔平静的声音下,却隐藏着汹涌的暗潮。诸人一惊,世人皆知殷氏五公子乃谪仙人,却实不知这‘谪仙’二字乃是踩着无数人的热血而铸就的。
公子虽是谪子,在那样的家庭中,自出生,便有无数人盼望着他早夭,公子满月之日,便中了剧毒,小小的孩儿吐血不止,幸得公子老师相救。公子半岁时,被人推下荷花池。若不是小小的手臂扒住一片莲叶,公子早己命丧黄泉。公子周岁时,随母亲回家省亲,路遇盗匪,若不是母亲相护,早己被人砍成无数段。可公子的母亲却不能幸免,她将公子护在身后。自己却被盗匪当场刺死。
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一路努力爬着,最终被确定为继承人,被世人尊为谪仙公子。这一路,他走的艰辛,便因为这些,他们对他更加恭敬。只有从死亡堆里爬出的人,才能带领他们成就一番大业。才能让这些侍才而骄的食客幕僚甘心俯首。
最终,整齐的‘诺’声传来。声音大的连平乐都隐约可闻。
她知道那是什么,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明明应该满心紧张,应该惶恐,应该忐忑,可此时的平乐却觉得心中异常平静,仿佛发生任何事情,哪怕她便在这次地动之灾中身死,她觉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做人便应该如殷五那般,哪怕明知失败便会万劫不覆,也要来场豪赌。这才不枉此生。前世自己那般胆怯,那般窝囊的活法,即使活千岁,亦是惘然。
平乐这人有个优点,那便是善于看到别人的优点,并且加以学习。
她不像时下许多贵女,例如平芷,她们只会用自己的长处去与别人的短处相比,以张扬自己的优越之感,前世时,她虽知自己许多事情不该那般做,可那时孩子心性,总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自有父兄替她善后,这才酿成苦果。这一世,她吸取教训。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会深思。就算如此,与殷五比起来,她依旧如地上蝼蚁,而他则是万人敬仰的谪仙之人。这便是人与人与生俱来的差距。
就算她再努力,也学不来殷五那般沉稳。
却不知此时的她,己有了大家风范。这是许多显赫门庭的贵女亦或缺的。她们或许矜持,或许稳重,却没有一个可以在这时依旧如平乐这般从容、
从容生,从容死。这也是一种风范,一种显少人具备的大家风范。如果殷裔看到此时的平乐,知她是女郎,也会不由得被她吸引,这样的女郎,这样明知地动之灾即到,却依旧不动如风的女郎,世上亦难寻。
等待中的时间总是过得缓慢。
平乐立在院中,看着晚霞一丝丝隐入群山,看着大地被暮色渐渐吞噬,看着月光倾城,看着星子满天。院外,偶尔有脚步声急行而过。虽急切却不乱。
隐约间,平乐似能听到街上车马抢路的声音。这便是殷五所说的他一动会给淮阳带来什么。
诸氏族有的会效仿,有的会观望,有的会谩骂,有的会不以为然。但那些庶民当殷五是谪仙,他们不识文墨,不会有那么多心思。既然殷五公子下令手下出城避祸,他们会亦步亦趋的跟随。
见城中庶民尽数出城,有些按奈不住的氏族亦会悄悄出城。
渐渐的,出城的越来越多。路上难免会有冲撞……平乐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殷五为何最终决定信她。在明知如果地动并未发生会累得他谪仙之名有污,或许还会祸连他在殷氏的地位。他明明清楚的知道,却为何要信她。
这个疑问,平乐一直装在心底。直到……子时前半刻,殷裔在数位剑师的簇拥下,走进平乐的院子。听到脚步声音,平乐侧身,便看到一身黑衣的殷裔。印象中的几次照面,他皆着白衣。平乐竟不知。有人能将白与黑皆演绎的这般完美。
着白衣,他便如旭日,遗世而独立,让人只能远远观之。
着黑衣,他便如弯月,孤傲而清高,让人见之心生仰慕。
“楚氏小儿,再有半刻,便至子时。你所说的地动……最好能如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