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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知道了她有病在身,倒也好一段日子再没有召她进宫,只是半个月后,听燕北羽说皇贵妃病了,宫里的御医都在忙着奔走。
原本一直不愿进宫去面对她,听到这样的消息,谢诩凰却又坐不住了。
午后,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宫一趟,宫里却有人来了府上见她,她一眼认出是跟在皇贵妃身边伺侯的那个嬷嬷。
“王妃,我家娘娘这几日病着,跟宫里的人也没怎么走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与王妃倒是有些投缘,想请王妃能不能进宫去看看,陪娘娘说说话。”
“是皇贵妃娘娘让你来的吗?”谢诩凰问道。
“娘娘昨日是说了,让奴婢到府上看看,若是王妃还染病在身就不必去了,若是好了的话,你愿意去便去。”那人说道。
谢诩凰犹豫了半晌,还是应了下来,吩咐了晏西准备马车进宫,临行前还是支会了管事,让燕北羽回府之后记得去接她。
入了宫,宫人直接引路带了她去皇贵妃所居的瑶华台,宫室华美雅致,堪比皇后寝宫,只是来往的宫人却并不怎么多。
宫人带她到了寝殿,掀帘进去禀报道,“娘娘,镇北王妃来了。”
谢诩凰在帘外隐约听到咳嗽的声音,鼻息间都是浓重的药味,不一会儿宫人出来掀着帘子引了她进去,晏西则侯在了门外。
她一进去,便瞧见靠着软枕的人面色满是病态的苍白,冲着她笑了笑道,“有劳你跑一趟了,太后与皇后出这礼佛去了,我在这宫里也没个说话的人,也只能找你来了。”
“娘娘病可好些了?”谢诩凰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
“多年的老/毛病了,这些年也都是靠药养着罢了,最近总是大雪天寒,这身子骨也就禁不住了。”皇贵妃说着,又一是一阵咳嗽。
谢诩凰看着边上放着的药,给她端了起来,“娘娘还是先把药喝了,兴许能好点。”
皇贵妃点头,坐起身接过了药碗一勺一勺将药喝了下去,人靠着软枕便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谢诩凰也没有去叫醒,可又有些不放心离开,于是便搬了凳子一直在床边坐着,想着等她醒来了再告辞。
只是,用了药睡下的人却不怎么好,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整个人面色更加惨白,冷汗止不住地流。
“莛儿,隽儿……”昏睡的人喃喃念出口的名字,让她所有苦心伪装平静无声溃散,颤抖地伸出手握住了昏睡之人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底的泪止不住地落下。
母亲,你到底怎么了?
过了许久,昏睡的人醒来了,一睁开眼看到埋头趴在床边的人,怜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散落的发丝拨到了耳后,指尖却不经意摸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坐起身轻轻拨开了她耳后的发,赫然看到发间的一条疤。
她记得,她的女儿十二岁那年与一伙匪兵交手,被人一刀刺到了耳后面,当是血流了一脖子,回去虽然治好了伤,伤处周围也长出了头发,可那道疤一直去不了。
那处伤,就在左耳后面头发里,就是这一样的地方。
“娘娘,你怎么了?”谢诩凰醒过来,坐起身,大约这几日睡得不太好,竟趴在这里就睡过去了。
皇
贵妃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声音哽咽颤抖,“你……到底是谁啊?”
☆、你到底是谁啊?(必看)
一瞬的慌乱之后,谢诩凰伸手抚了抚耳边微乱的头发,缓缓扬起了粉饰太平的微笑,“我是镇北王妃,娘娘以为我是谁?”
“你左耳后面的疤,哪里来的?”皇贵妃激动地问道。
“大约什么时候摔了跤,磕到了吧。”她松开握着对方的手,起身准备离开糌。
皇贵妃急得一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抓住她的手,“你说谎,你这疤不是摔的。”
那明显是刀伤,而且伤口有多宽,有多长,她最后一次替她女儿梳头的时候,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宛莛头上的疤,可是为什么她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皇贵妃娘娘,你是不是把我认错成什么人了?”谢诩凰淡然一笑,问道。
皇贵妃见她还是否认,急急地低头抓着她的手,一个一个地看她的手指头,一边看一边念叨道,“九个涡纹,一个流纹,九个涡纹,一个流纹……”
果真,她十个手指头也是如她女儿一样九个涡纹,只有右手的小拇指是流纹。
谢诩凰当然知道,她是在翻找自己是她女儿的证据,这些东西或许别人不知道,可是她是一清二楚的,她身上何时有过伤,伤疤几寸长几寸宽,她手指是什么纹路…楮…
“你是宛莛,你是宛莛对不对?”皇贵妃惊恐又激动地抓着她追问道。
“皇贵妃娘娘,你真的认错人了。”谢诩凰漠然地回答道,可是眼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皇贵妃虽见她嘴上否认,可是她那双眼睛却已经印证了她所有的怀疑,她就是她的女儿宛莛,就是她已经远去边关许久都不曾回来的女儿。
“宛莛,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变了一个人,你上个月写信不是说刚打了胜仗么,怎么会……”皇贵妃哽咽地问道。
“写信?”谢诩凰嘲弄一笑,冷冷地望向她;“我何时写过信了?”
“你有写的,你和隽儿每个月都会写信回来的。”皇贵妃说着,慌乱地跑回到柜子边上打开柜子,从里面搬出一只雕花小木箱子,手忙脚乱的摸出了钥匙打开了锁,抓着里面的信到她面前,“你看,这都是你写给我的,这是上个月的,这是上上个月的,都在这里啊。”
谢诩凰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信,略略扫过了一眼,缓缓在她面前撕的粉碎,一字一句咬牙说道,“八年前我们就死在了北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霍氏一族都死在了风雷原,我们又从哪里给你写信?”
皇贵妃被她一番话震得一个踉跄,扶着桌子稳住了身形,头却开始阵阵疼痛欲裂。
八年?
怎么会有八年,他们不是才走了一年吗?
“宛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隽儿到底去哪里了……”她痛苦地低喃道。
“原来你还记得我,还记得哥哥,那我爹呢?”谢诩凰冷冷地逼问道,从那日在马车内看到她,这种种的疑问和怒火压在她的心头,都快要将她逼疯了,她不吐不快。
“你爹?”皇贵妃痛苦地望向她。
“父亲,我,大哥,叔父,叔伯,还有霍家军所有的人八年前死在了北疆风雷原,就在燕京城外十里就有长孙家给我们修建的庙宇,里面都贡满了霍家的灵位,你都不知道吗?”谢诩凰字字含恨地逼问道。
皇贵妃震惊地望向她,缓缓地摇着头,“不,不是真的,你说的……不是真的,你父亲他……”
“我说的不是真的,那长孙仪给你说的就是真的吗?”她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冷冽而痛苦地目光逼视着满是泪光的眼睛,“我们在北疆与北齐军交战,夜里退守在风雷原的时候,有人在我们的食物和水里动了手脚,一队黑衣卫士到了营里见人就杀,父亲和叔父他们拼死保护了我和大哥逃出去,我托人向长孙晟求救,我和大哥在冰天雪地里等了几天几夜,结果是他带着人一路追杀我们,大哥为了救我身受重伤,再也没有醒来……”
皇贵妃泪流满面的摇头,怎么也不愿相信她口中所说的惨剧。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变了一个人吗?”她定定地望着她,愤怒地吼道,“因为我的脸被火烧掉了,烧得没有一块好肉了,就连我这双眼珠子都是大夫拿别人的眼睛给我换上的。”
皇贵妃望着她,张着嘴哽咽得难以言语,她不想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她的话都一句一句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脑子里。
“你不信吗?”谢诩凰问道,她伸手剥开额头上面的头发,凑近到她前道,“你看,这里还有烧伤的痕迹,虽然有人给我用了最好的药,给我换了一张脸,让我头上伤疤也都痊愈了,可是有些疤太深了,怎么也袪不掉……”
皇贵妃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颤抖的声音低声问道,“到底……是谁害了你们?”
“是谁害了我们?”谢诩凰嘲弄而笑,一双眼睛怒火翻涌,“大燕上下,有谁有权力在霍家军中粮草动手脚?又有谁能一夜之间调动那么多高手卫士?又有
tang谁对我们的行军布防线路那么了若指掌?”
这大燕上下能无声无息安排好那一切,又能在事后把所有一切掩盖得毫无踪迹,除了大燕皇帝长孙仪,还能有谁?
“你是说……”皇贵妃怔怔地望着她,那个名字没有说出口,却已然浮上了她的心头。
“现在,你问我的,我都回答了。”谢诩凰冷冷地望着想念却又痛恨的亲人,痛声道,“我也有几句话,想要问一问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看着她眼中翻涌的痛与恨,痛苦地捂住嘴,失声痛哭。
“八年前,我死里逃生本想回来救你的,可是我却只得到你在燕京病逝的消息。”谢诩凰冷酷地望着她,愤怒之下连面目都有些狰狞,“为什么现在你会在这里,为什么在我们都死了之后,你却嫁给了害死我们的仇人,做了这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泪流满面地望着面前的人,太多的东西在她的脑子里震动,让她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回答她的答案。
“回答不出来了?”谢诩凰冷笑问道。
皇贵妃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没有那个勇气回答她。
“当年,你是受了太后的指使才嫁给父亲的吧?”她目光冰冷地望着她,字字锋利带煞,“为了帮他们笼络父亲,为了让霍家安心替他们出生入死打江山,等到他的皇位坐稳了,霍家的用处也就到头了,于是他设计将霍家剿杀,而你功成身退到了宫里摇身一变,就成了荣光无限的帝国皇贵妃了,真是好一番苦心的筹谋。”
“不,不是这样……”皇贵妃摇头否认道。
“那是怎样?”谢诩凰冷笑,声音寒冽而尖锐,“原本许配给长孙仪的你,嫁给了父亲,父亲爱屋及乌,念及他们这份成全,这些年救了长孙家多少回,又为大燕建立了多少功业,可是他没想到他一生最爱的女人,根本就是别人放在他身边的一步棋,我们霍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是凶手,而你……就是帮凶!”
皇贵妃痛苦敛目,泪水无声滚落眼眶,身为人母却被自己的儿女所怨恨,已然是上天给她最残忍的惩罚。
“我恨这宫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你,我的母亲。”谢诩凰咬牙切齿,字字森冷含恨。
站在帘外的晏西听到里面的响动,几次欲要掀帘进来,最终又忍了下来,这所有的事,所有的话压在那个人心里八年了,她是该向人说出来了,而这一切说出来也会让她们陷入困境。
她静静站在外面,开始思量着要如何将这皇贵妃灭口,而不被人怀疑到他们头上来。
帷帘后,谢诩凰疲惫地扶桌坐了下来,木然地说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要么你现在有办法通知长孙仪来杀了我,要么……便是你我母女情尽,即便死后无颜去面见父亲,我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威胁到现在的我。”
“你要杀我?”皇贵妃含泪问道。
“我不杀你,便会有人要杀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死第二次,那种滋味儿真的不好受。”谢诩凰说道。
皇贵妃走近站在她的面前,说道,“许多事情,我也无法回答你,若是我的死对你是有用的,你便杀了我吧。”
说罢,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