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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皑不答话,淡笑着摇摇头,而后继续她的画作。
彼得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而是从身后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献宝似的拿到素皑面前;神秘地眨眨眼道,“打开看看。”
素皑搁笔,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彼得不答,执起素皑的手,给了她一个吻手礼,深情款款地说道,“宸宸,我向你道歉,请美丽的皇后陛下原谅我那日的无礼,”说着笑容越发温柔,看向那盒子,“这是我的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素皑被他孩子气的笑容逗笑,拿起琉璃宝石镶嵌的盒子,慢慢打开……
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颗蛋!准确地说,是一颗彩绘的蛋,色彩鲜艳明亮,画工美轮美奂,细腻逼真,躺在琉璃盒中,光彩照人。
“复活节就要来了,你可能不知道,这是我们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我希望,这份礼物也能给你带来快乐;带来春天和重生!”彼得笑意盈盈地解释道。
“复活节彩蛋……?”素皑拿起那颗蛋,问道。
“你知道!?”彼得惊喜地高呼。
素皑摇头,“不是你说的吗,”她笑了笑,歪着头问道,“你做的?”
彼得似乎就在等她这一句话,脸上立刻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骄傲地扬起头像个孩子一样,脸上刻着一行字——快来夸我吧!
“怎么会,画得这么好?”素皑喃喃叹道。彩蛋上画的,是紫禁城,是大清皇宫!朱红的宫墙,金黄的屋顶,白玉的雕栏,琉璃的檐枋……一切都那么逼真,从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到乾清宫,他竟然还画了御花园!
“紫禁城里,凡是我去过的地方,我都全部画下来了。可能里面,没有你居住过的地方,那是因为我没去过你们皇帝的后宫,”彼得笑着耸耸肩,“宸宸,我知道你孤身万里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心里一定有很多委屈。我把你的家画下来,希望你看到它的时候,能减少一点点思乡之情!
彼得笑得开怀,“这可是我从挑鸡蛋起到画作完成,全部一力完成的哦!没有别人帮忙哦!所以,你一定要笑纳!”
素皑抬起头,看着他如孩子一般明亮纯净的笑容,这似乎和那个杀伐决断、劫人逼迫、改革俄国、翻云覆雨的帝王不是一个人了。
“我知道,我会好好收藏的。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素皑笑道。
对面的“小孩”一下子像得了糖果被人夸赞一般开心,脸上甚至有了一丝腼腆和红晕,怔怔地看着素皑,而后猛地上前,在素皑唇上留下一吻后迅速离开,轻咳了一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说完作势要转身。
素皑一愣,转而笑笑。
见素皑没有挽留的意思,彼得眨眨眼,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素皑的宫殿。
素皑抚摸着彩蛋上精心绘制的纹路,慢慢把它放进琉璃宝盒里。
对不起,我承认它很漂亮,可是紫禁城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埋葬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院里,指不定现在,早已荒废……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素皑在一次和彼得的争吵后,搬出了皇宫。
其实,也算不上争吵,只是一个人受够了另一个人的冷暴力,而另一个人想要更清静的居所罢了。
皇后陛下被贬,这是沙俄彼得一世的皇朝继欧多西亚皇后又一个被贬的皇后,虽然还没有废除皇后的称谓,但谁都知道,这个来自遥远国度的神秘女子,身上的光环要黯淡了。只是说来奇怪,以前的欧多西亚皇后还可以说是沙皇陛下不喜欢,但这位大清的公主,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是多么宠爱她。反倒是她,从未尽过一天当皇后的职责,又无视了陛下的感情。所以她被贬,宫里的人们无不额手称庆。
素皑要去的地方在莫斯科的郊区,一个安静偏僻的小山上。她遣人在那里盖了几间房子,带着她的人,搬了进去。
她这一生,想得太多。如今无拘无束,却是不想被任何东西束缚的。
别人要的那些,她给不起,便只有躲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171
素皑在山上住了一段日子了;彼得没有来过。又过了一段时间,整个莫斯科城都在沸沸扬扬地流传一件事;沙皇看上了宠臣缅希科夫的情妇、俄军在立陶宛的俘虏,一个名叫玛尔塔的女子。
这名女子在彼得下榻缅希科夫家的时候与之一见钟情;虽然说沙皇也不例外地只能有一个名义上的妻子;但情妇这种事情历朝历代多不胜数,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素皑在从芷柔嘴里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略略做了一番思索;玛尔塔?印象不深;但还是有印象的。
从此以后,沙皇与这名一度嫁人;一度姘妇的女子开始了形影不离的生活。传说中,玛尔塔相貌出众、妖冶妩媚加之又温柔有礼,所以不仅是沙皇彼得;宫里众人也很喜欢她。在这一年里,因为俄国与瑞典爆发了北方大战争,玛尔塔便多次随彼得出征。人们传说,在彼得沙皇发怒的时候,只有她能安抚他的情绪。不久后他们还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这在很久没有喜事发生的莫斯科城,无疑是一件大喜事。
而素皑也在听说这件事的第二天,见到了一年未见的彼得。
“很久没见了,宸宸,你还好吗?”沉默了半响,依然是彼得先开口。
素皑坐在书桌后,随意地笑笑,“还好,陛下呢?”
“想必有些事你也听说了吧,我也……还好。”
“在我们大清,有一个专门的词语,红颜知己。人生能得一知己,千金难求,陛下应当珍惜。”素皑说道。
彼得没答话,而是就这么看着她,目不转睛。
素皑移开眼,沉默地等待他。
不知过了多久,彼得才开口,“宸宸,红颜知己……我原本希望可以是你。不!我只想是你!可我错了,你为什么那么冷漠,为什么不在意任何东西,为什么眼睛里常常流露出死气,为什么我永远都读不懂猜不透你心里的想法!?宸宸,其实这些年我在你心里,是一个纯粹的、无关紧要的、十足的……路人。你的心早已像冬日里的伏尔加河,冰冻封存,厚得连子弹都打不穿!里面住着另一个人,你把他保护在你心里,任何人都伤害不到。所以你无所畏惧,你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因为你在乎的,早已永远失去!”
彼得的声音并不激动,只有微微的颤抖,桌子后面的素皑却缓缓闭目,脸上一片灰败之气。
“宸宸,我原本以为是我的爱来得太早,我以为你还不懂,于是我告诉自己,我可以等,等到最后你终究是我的。原来,我是迟了,我来的太迟了。我一直在你的世界外打转,抓耳挠腮,想尽一切办法进去,却失败了。直到最后,我才明白,原来你紧锁大门是对我的仁慈。”
彼得的声音不见悲苦,也没有任何的指责、怒意,素皑脸上却有两行泪缓缓滑过。
“对不起。”
彼得摇头,“我猜过很多人,廉郡王爷、张廷瓒张大人、欧阳澈欧阳大人、十四贝勒、雍亲王爷……都不是,都不是。所以我在想,我好像忽略了很多人和事。你为什么会住进畅春园十年;当年我去求婚他为何不答应;他又为何冷落后宫那么多年;却又为何在你走后不加节制地宠爱后宫?有一个叫和嫔的,哦不,现在已经是和妃了。听说就是为了晋她的身份,你们宫里还曾出了不少事端。可是宸宸,见过她的人说,她和你,长得很像。”
彼得把头靠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气继续道,“如果这些……都还让我不能确定的话。宸宸,你为何常常画一幅对戒?羊脂白玉,一大一小。多年前我见到他时,他手上正是带了那么一枚戒指。如果我没猜错,另一枚,应该是由你收着吧……”
“别说了。”彼得说到这里,被素皑打断,她深吸一口气后叹道,“我和他的故事,很长很长,但我不想说,可以吗?”
彼得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你终究还是承认了……我明白了,我永远不可能走进你的心里,更别说取代他,对吗?”彼得看向素皑,“宸宸,你这样,心里不苦吗?为什么不忘掉?为什么不重新开始?你还有那么长的人生,为什么非要一直记得?!”
素皑心里蔓延着阵阵悲苦,她泪凝于睫,一字一顿地说,“不是我非要记得,而是忘不掉!”
彼得深深地凝视她,他忘了今日是来干什么的,只因为他突然发现,其实这些年以来,素皑未必就过得比他幸福,她心里的痛苦也许远远多于他。
“宸宸,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意。我只问你,你现在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你愿意吗?”彼得眉头微皱,低声询问道,带着难以察觉的紧张。
素皑抬手抹去滑落下的泪,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容。
彼得心里蔓延着阵阵酸痛,接着道,“若你加入俄国籍,信仰东正教并正式改名。我死后,俄国女皇的位置便是你的!”
素皑终于看向他,随后便笑了,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得像个孩童一般。
“陛下,我虽然比你小两岁,但我没有信心比你晚死,”素皑收敛了笑容,“你的心意,我都明白。陛下,听说玛尔塔姑娘是个好女子,对陛下也是一心一意。何况现在,你们的孩子都已出世,你应该给她一个名分了。否则将来孩子长大,却要他以何面目生存呢?”
“所以你这是,拒绝吗?所以不仅拒绝我,你连皇后这个包袱也想要甩了?!”彼得的眼眶终于红了,这一刻,他恨透了素皑残忍!这些年,他恨过许多人,康熙、廉郡王爷,雍亲王爷……那些所有曾经得到过素皑真挚关怀和情感的人,他都恨!可是这一刻,他最恨素皑!
“你也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个包袱。陛下,我很感激这三年来你对我的关照和用心。但是,我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像你期望的那样了。请你相信我,这样的生活,以及给你带来的伤害,并非出自我的本意……”
彼得撑着额头,轻轻闭上眼睛,那一刻,他看见了素皑悲伤的神情和深重的歉意。
他是皇帝啊,这样委曲求全求一个女人的爱而不得,偏偏这个女人,比他还痛苦!比他还痛苦!
俩人的沉默并未被任何东西打破,彼得在缓缓平复过后起身提出离开。素皑露出一丝笑容目送他。他却在走了两步后回头,“宸宸,我有空的时候会来看你的。”
素皑心中一暖,点头道,“既时我当温酒相候,陛下也可自带伏特加。”
彼得笑了,这么久以来,他难得地站在这个地方露出这样的笑容。
本以为已经走到死胡同的棋局却又突然峰回路转。彼得这才发现,他似乎在素皑身上用错了心。他一开始就大张旗鼓,写明战书,做好了旗帜放在素皑面前,她当然对自己紧闭心门。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和她成为朋友,从来没想过以一个友人的身份去接近她。所以不知道,她对一个无害的、热情的、能给她带来快乐的朋友是多么热忱友善。他以为永远不会得到的笑容就在态度转变后慢慢从她脸上看到了。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却都心照不宣。彼得很开怀,谁知道这样一天天、一年年地下去,他不会终有一天梦想成真呢!
渐渐地,他每个礼拜都出城去看她一次,他们或是坐在树下喝酒赏景,或是外出游玩打猎,有时甚至会走上几天的路程去拜访有名的艺术家和作家。
这样的生活很平静恬淡,素皑心里并无不快和防备。身边能有一个志趣高远,见识广博的朋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