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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萧惜墨吗?”姬雪雁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心里再次陡然而生的期待。
青年止步,转身,微微一笑:“在下正是,姑娘有何见教?”
姬雪雁扬起手中的剑指向季天晓:“他和我的胜负还没有分。”
“可是依我看这场比试已经结束了,季少庄主不是已经自愿认输了么。”萧惜墨笑道。
“他说的是‘算他输了’,”姬雪雁扬起唇角淡淡一笑,“在我看来这可不是认输。”
季天晓一怔,心里暗暗叫苦。
“要不你来代他打一场?”姬雪雁又似随口道。
“我?”萧惜墨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好友,失笑,“看来我这个热闹是看错了。”
季天晓苦笑道:“我也觉得我爹有些强人所难了。”要不是家里长辈希望他能把这个武功高强的美人娶回家出出风头,此刻也不至于被要强的对方逼得进退为难。
但事到如今,就算萧惜墨代他打败了姬雪雁,他也不可能真的向对方提亲了。即便抛开个人喜好不谈,于尊严上讲也是过不去的。
萧惜墨却道:“那若是我赢了,你会嫁给他么?”
季天晓连忙就要插嘴:“惜……”
萧惜墨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眼睛仍似带着一分戏谑地看着姬雪雁,等着她的回答。
姬雪雁皱着眉咬着唇仿佛有些生气,但她最终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回道:“我从来没说过要比武招亲,你们是凭什么觉得打赢了我就该理所应当地与我成婚的?”
两个男人忽然就愣住了。
是啊,踏雪仙子几时说过她是在比武招亲了?怎么比着比着每个人就都认为人家是在摆擂台找夫君了呢?
萧惜墨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抽了抽。
“武学切磋应当认真对待。”姬雪雁说,“既然你连比武招亲都愿意为他代劳了,那代为弥补这份失礼之错想必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出招吧。”
萧惜墨失笑,觉得眼前这女子的逻辑真是自我地难以撼动。
但对于这样的人你与她纠缠道理是没有意思的,萧惜墨觉得还是干净利落地赢一场比较实际。
于是他答应了。
然后他果然赢了。
姬雪雁败在了萧家的风华无影剑之下,当那剑影如万千冰花在她眼前烁然绽开的一瞬,她在震惊于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华丽精妙的剑法时也干净利落地输了这场比试。
但她败的没有一点不甘心,有的只是激励和兴奋。
如果赢了萧惜墨,是不是就意味着也能与镜青衫在半招之间争输赢?
她想象了比武胜出的可能,却没有想象到,当她从此百折不挠地跟在萧惜墨身后从这个州走到那个州,不断挑战又不断失败然后又练功再挑战……的时候,他们之间除了比武切磋的对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会发生。
萧惜墨原本也没有想过。
对于姬雪雁的行为,他一开始只觉得诧异。对方从不干涉他的私人生活,将距离尺度把握的很有分寸,却又十分坚韧地数次表示既然你不怎么忙那就和我再打一场吧。
他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当他看着她在一次次失败后皱着眉平静离去,每一次离去后的数日后再来武功已有一些微小进步时,萧惜墨讶异之余,心里渐渐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
直到他有一次尾随着她来到一片树林中,见到她明明拉伤了手还皱着眉揣摩招式的样子。
蓦地,他愣住了。
那一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对他说:萧惜墨,你输了。
片刻之后,他从树后一步踏了出去,看着面露错愕的她,唇角微微扬起,说道:“其实武艺切磋不止这一种方式,和旁人一起讨论招式研究武学也不失为一种真正了解自己达成进步的好选择。”
***
半年后,姬雪雁已学会了风华无影剑的第二重。
那时,他们已在一起第三个月。
而发生这样的转折,正是因为三个月前姬雪雁遇到了一个更难缠的对手。
之所以说这个人更难缠,并非是说他的武功就比萧惜墨或者镜青衫和洛千变高,而是此人的来头和言谈让他从一出场就显得很难打发。
他是莲教的人。不仅仅是个小喽啰,而是一个总堂主。
姬雪雁虽然武功不一定胜不了他,但论耍阴招肯定是要被甩出去好几条街的,于是她输了,输的十分气愤。但气愤又如何?人家已经直接拿了随身带来的大麻布口袋把被点了穴制住的她给装了进去,扛在肩上就走。
姬雪雁一路被颠地差点吐出来,幸好还不至于到这样狼狈的时候她便被终于放了下来。
“老徐,快看看我赢回来的老婆怎么样?漂亮吧?”总堂主一边笑着露出一口黄牙,一边眼神得意地瞥了她一眼,“免得他们那些名门正派以为自己多了不得,这下咱们教中也就有了七大美人中的两个了。”
被叫做老徐的其实也只是个三十来岁的儒生模样的人,闻言摇着扇子笑了笑:“你敢拿她和教主夫人相提并论,当心被青衫公子听到治你不敬之罪。”
青衫公子?姬雪雁眼中划过讶色。
“青衫公子已经到了?太好了正好请他给我主个婚,他人在哪儿?”
“呶,这不是来了。”
门外,一行人渐近。
“属下参见青衫公子(镜长老)。”原本该整齐划一激荡人心的时刻因为这一声突兀的镜长老,立时显得气氛有瞬间凝滞。
青衣男子手中玉笛轻轻在掌中一敲,停住,看向老徐:“你没跟他说过么?”
老徐尴尬状:“小孩子第一次有机会见您,我忘了吩咐。”
被称为小孩子的清瘦少年此刻早已脸色苍白地噤声不敢言语。
“哦,要记得说啊。”仿佛寻常谈天的语气,他看着那少年淡淡笑道,“我听镜长老这个称呼别扭,你先存着它等过几十年再叫吧。”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然而这时他却头也不回视线依然毫无偏转地突然转了话题。
“这个女人又是谁?”声音没什么大的起伏,却明显与先前不一样。
姬雪雁听见这句话时,不由愣住。
气氛似乎又严肃了回去,但黄牙堂主还是立刻颠颠儿地解释起了原委,并热情邀请青衫公子为自己和美人证个婚。
镜青衫微笑地看着他:“你觉得娶了她很威风?”
堂主威风凛凛地点了个头。
镜青衫继续微笑地看着他:“长本事了,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土匪事还得意到我面前,是不是更觉得威风?”
堂主怔住了。
他唇边的微笑渐渐消失:“我看这两年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话音未落,堂主已突地单膝跪了下来:“属下知错!”
镜青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道:“你知什么错?”
“违反教规强抢民女……可是,可是……”他哭丧着脸,心中哀嚎可是她不算民女吧,而且我打赢了她啊……
镜青衫根本没有理他的可是,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女子后,才又道,“不用我教你如何做吧?”
“……是是是,这就滚这就滚。”显然这位堂主对镜青衫是很服气的,“那公子你们先说着,我去去就回。”
姬雪雁从没有想过再见到镜青衫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更没有想过,再见面时,他居然完全没有认出她是谁。
彻头彻尾的无视。
然而这位堂主似乎是觉得就这么放了到手的美人确实太吃亏,于是半途想干脆先把嘴边的鸭子吃了再说,谁知这时姬雪雁已经自行冲开了穴道,两人难免又是一场激战。
而姬雪雁自知阴险手段不如对方,只好且战且退,希望能遇上返回找她的萧惜墨。
幸运的是,她真的遇上了他。
之后,对方败走。
萧惜墨握剑的手有些发颤,顿了顿才挥剑割下一片衣袂握在手中,然后将她被扯破衣袖的部分缠绕绑住。
“我会为你报仇。”他说。
她却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
萧惜墨蹙眉看着她,良久,才道:“好,既然你要自己报仇,那从明天起,我会教你风华无影剑。”
姬雪雁蓦地一怔:“那不是你们家传的功夫么?”
萧惜墨苦笑了一下:“我总不能明知你不是他的对手还鼓励你去送死,与其如此,不如做点实际的事帮你。”
她看着他,不知为何脑海中有一瞬间闪出了镜青衫的脸,那样平静到无情的脸。
“但你会受到责罚吧?”
萧惜墨眼中忽然一亮,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笑道:“你能为我担心几分,我已经很开心。”
她眉心微微皱起:“我在你眼中这样无情么?”
“不,”萧惜墨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在我眼中,你只是不太熟悉情这个字。”
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挣开。
***
他们一共在一起了七个月。
这段日子在最美好的时候,姬雪雁以为他们就永远这样走下去了。她再也没有想起过谁的脸,却依然牢记着三年之约,尤其在那天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要打败那人的念头。
萧惜墨不知道她要比武的对象是谁,但看她的模样,他知道并不轻松。但也隐隐地,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直到某天晚上,他看见了这样一幕。
月夜树林中,一个男子笑着对姬雪雁道:“咦还真是你啊,我听江湖上有人说你和逍遥公子在一起了,还不太相信。正好路过你们屋外,不过你既然都决定嫁人了还练功练的那么勤做什么?”顿了顿,疑惑道,“不会吧?你难道还真想三年后再和青衣裳打一场?”
姬雪雁道:“约定就是约定,我说了会再找他打一次。”
“何必呢,依我看你还是早些放弃争勇斗狠的心思,修身养性早点跟萧惜墨回逍遥坞成亲算了。”
姬雪雁皱了皱眉,说道:“他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哦,你和萧惜墨的事啊,我估计他不知道吧,他不怎么关心江湖八卦,就算知道了也不知道是你。他那个人对一般人有脸盲症。所以我估计你到时候去找他下战书他也记不得你是哪个。”
她握剑的手紧了紧,语气冷傲:“等我打赢了他,他自然会记得败在谁手上。”说完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林中响起那男人的一声叹息:“镜青衫啊镜青衫,我看你可有的烦了。”
萧惜墨站在月色下,脸色苍白。
***
当他回到房间时,姬雪雁早已熟睡。
原来我在不在你身边,其实都一样,是么?他看着她的睡颜苦笑着摇摇头,这一夜,静坐无声。
直到后来的很多年,这段过往都成了萧惜墨不愿提及的回忆。
倾一腔真情待之,到头来却只是被心爱的女人当做一个梦影的替身,还有比这更可笑更让他感到羞辱的事吗?
姬雪雁也时常记起萧惜墨在与她摊牌时曾问过她:“你可曾对我有过真心?不是逍遥公子,是萧惜墨,你可曾爱过他?”
她没有答话,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是顿了顿,皱着眉用疑问代替了答案:“你不是说你爱我,会一辈子对我好?那我爱不爱你,有那么重要么?”
萧惜墨怔了半晌,忽然,笑了。
“是,再不重要了。”
那一天,他们终于走到了尽头。
姬雪雁没有告诉他自己身怀有孕的事,一开始是因为觉得这孩子是个负累,因为萧惜墨一旦知道了势必不会允许她再练功,而这一刻,是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数月后,她产下了一个儿子,没有取名,无暇也无闲。
然后有一天,她又再将他像往常一样交给一户农家代为照顾看管,自己则出去练功。没料到这一回,她再也没有见到他。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给他取个小名,没有好好抱过他晒晒太阳,就这么失掉了他。
那一天,留给她的唯有被子上的一滩刺目血迹。
***
灵州,逍遥坞。
萧惜墨看着眼前襁褓之中的男婴,眸中流露出复杂而忧伤的神色,身旁新婚不久的妻子轻轻握住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