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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能看出王翰与刘秀谁胜谁负,也没有人真能断定结果,一切都在茫然之中。
王郎虽目力惊人,但在邯郸城上与之相隔近十里,他也无法看清在那团光影之中,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邯郸城头的战士几乎睁不开眼睛,自十里之外卷来的风暴之中夹着无数的微尘,割面生痛,更强劲得让他们几乎立足不稳。
天空暗得吓人,像倒扣而下的锅底,雨欲下未下,却堆积了万里厚的密云,如同悬于虚空上的巨大蜂窝,随时都可能坠落,砸碎大地上的每一点生机……
“皇上,我们何不趁机去偷袭枭城军的大营呢?”刘林突然提醒道。
王郎一怔,不由得将目光远远地投向枭城军大营的方向,但茫茫一片,在原野之上到处都是电火狂射而落,仿若森罗绝域。
“丞相没见到现在的天气吗?你以为大军能够穿过去吗?”王郎反问道。
刘林眉头一皱道:“我们可以绕过此地,自后方偷袭!”
“丞相所说甚是,只不过那样可能会多花一些时间。”张参也赞同道。
“既然二位爱卿如此说,不知哪位爱卿愿意担此重任呀?”王郎询问道。
“微臣愿往!”张义飞突地站了出来,沉声道。
“哦?”王郎心喜,道:“好,飞儿愿往再好不过了!我给你五千人马,让横野将军接应你!”
“皇上……”张参顿时色变道。
“哦,大司马有什么意见吗?”王郎反问。
“飞儿年轻气盛,我看并不适合担当此任!”张参瞪了张义飞一眼道。
“爹,孩儿已经不小了!”张义飞固执地道。
“是啊,飞儿乃是朕的爱将,我觉得年轻气盛才好。”王郎道。
“可是……!”
“你不必多说了,飞儿,你立刻点兵从南门绕道而出,回来朕必有重赏!”王郎打断张参的话道。
“谢皇上!”
“报……!”
王郎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场决战之时,突有探马快报而来。
“禀皇上,邺城被破,枭城军已夺下魏郡!”那探子一脸风尘,显然是一路狂赶而至,连气都喘不过来。
“啊……”王郎不由得吃了一惊。
“怎会这么快?枭城军根本就没有什么动静!”张参道。
“刘秀这小子真够阴的!”刘林恨恨地道。
“枭城军多少人破城?”王郎又问。
“约万人左右,是熊业领兵,趁邺城大乱之时攻入邺城,城中官兵尽降!”那探子又道。
王郎长吸了口气微平复了心神,随即目光又投向远处的土丘,自语道:“刘秀,就看今日你能不能逃过此劫了,若今日你败了,邺城迟早总会是我的,河北也还会是我的!”但是很快他又为之色变。
因为土丘之上的战况又一次发生变化!
“皇上,华阴告急,赤眉军的攻势猛烈,只怕华阴城守不了多久了。”胡段神色黯然地禀告道。
刘玄这几日的心情也极为烦乱,不过,今日也是很难得地出席早朝。
“众位爱卿认为如何才好?赤眉已欺到我们眼前了!”刘玄漠然问道。
“臣以为,我们该集结大军与其决一死战!我朝战将如云,以坚对坚,不信赤眉军能有多大作为!”邓晔出列肃然道。
“哦,诸位卿家认为邓爱卿所言如何呢?”刘玄又问道。
“皇上,臣以为赤眉军此刻锐气正盛,而且拥兵数十万,以长安城的兵力尚不足以全胜,而大司马和舞阴王在洛阳尚有三十万大军,与其苦守长安,倒不如流动作战,给赤眉留一座空城,而后再断赤眉东归之路方能将其尽数歼灭!”张卯出列道。
“张侯所说极是,赤眉军多为东海之人,远离家乡必定思亲,若是给其空城,再断其东归之路,必会使之军心大恐,正如昔日项羽的垓下之围,四面楚歌,那样赤眉将不攻自溃!”廖湛也附和道。
“这样怎行?长安乃是大汉之都,我们怎么能够弃都城而走?那样如何向长安城数十万百姓交代?又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于匡极力反对道。
“于将军所说有理,朕好不容易迁都长安,若因赤眉之乱而再去洛阳,岂不让天下人耻笑?何况这座城价值亿万,岂能拱手让人?此事万万行不通!”刘玄也义正严辞地道。
“皇上!”张卯还想说什么,但刘玄立刻让其打住,道:“此事休提!”
“成大事何拘小节?”申屠建也出言道。
“这岂是小节?朕还没糊涂到不识大体的地步,我叫你们思索退兵之策,你们倒想让我迁都,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刘玄极为恼火地道。
众臣皆不再说话,或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刘玄发这么大的脾气,实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但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而得罪了张卯和申屠建,这可是谁也不想发生的事,只因这几人的权势极大。
“如果众爱卿想不出办法,朕便命邓爱卿领兵五万相助华阴,定要守住华阴,于爱卿拟加急文书,让舞阴王和大司马出兵袭扰赤眉后防!”
“臣遵旨!”于匡和邓晔立刻领命。
“好吧,退朝!”刘玄挥挥手道。
“皇上,汉中王已领兵十万回救长安,此刻大军已至!”内侍赶上刘玄忙道。
刘玄眉头一舒,立刻停下脚步,向身边的太监挥了挥手,让其避开。
那内侍吃了一惊,不知刘玄这是什么意思。
“来得好,五弟你果然是我最忠实的兄弟!”顿了顿,刘玄立刻道:“你立刻拿我的口谕出京去见汉中王,让其行军必须谨慎,并移师茂陵先按兵不动!”
那内侍惑然,却不敢多加询问。
“汉中王归返的消息不可外传,让其去茂陵更是密旨,如果稍有泄漏,朕必灭你九族!”刘玄又补充道。
那内侍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脸色苍白地道:“皇上明鉴,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会将消息外泄……”
“但愿!若事成,回京朕重重有赏,你立刻备马出京吧。”刘玄掏出一块金牌道。
“轮回第八道——”
天地仿佛在刹那间产生了无限的共鸣,漫天暗云若惊涛骇浪般翻涌起来,那自天空射下的电火结为光柱重落荒丘白影之中。
白影中卵形的巨球顿时化为里长的巨刀,整个刀身竟透出五彩的异芒。
异芒若亿万柄刀锋向四面八方狂射……
王郎的眸子里闪过骇然之色,邯郸城头的旌旗在刹那间同时折断,如被刀切斧劈,在旌旗飘落之际化为蝴蝶般的碎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向十里外的两大绝世高手交战处飘去。
所有人都傻了,这虚空之中究竟存在着什么?这究竟是不是一个真实的梦?
五彩的巨刀裂开密云,天开、地裂、风破,霎时整个虚空竟出现一片血红。
“啊……冰雹,冰……”
邯郸城头的士卒突然惨叫起来,天空中竟落下碗口大的冰雹,冰雹如一颗颗炮弹般破落城头。
城头的邯郸战士立刻盔歪甲斜,哭爹喊娘起来,有的甚至当场砸死于城头,或晕死过去。
王郎与众将也皆大惊,马儿哀嘶惊跳,旗杆轰然被击折。
“退下城头!”王郎不由得呼道,他立于城楼之上,那厚瓦被砸得碎片横飞,几欲洞穿,不过却可以抵挡一时。
其实不用王郎说,那些士兵也迅速寻找角落和隐蔽之处,跑不及者或死或伤,几匹战马也倒地而毙。
城垛口的厚城砖有的竟被巨大冰雹砸裂开来,声势之惊人让人无法想象。
那无数巨大的冰雹一颗颗、一片片、一幕幕漫山遍野地砸下,使得天空如同崩溃的大山泄落九天,蔚为奇观。
巨大冰雹砸地成坑,溅起尘土飞扬,天地顿时陷入一片混沌。
邯郸城中的百姓在天空大变之时便已躲入屋中,但是这巨大的冰雹依然能洞穿许多屋面,使得城中一片恐慌。
不仅仅邯郸城中是此情况,枭城军营也好不了多少,只因其退得极远,又在山沟之中的大帐之内,可以迅速躲避,冰雹有拳头大小,那些帐篷勉强可以应付,但破损也极厉害。
这种奇怪的天象只使每个人都如置身恶梦之中。
天空之中弥漫着无法形容的寒意,仿佛又回到了寒冬腊月。
王翰无法想象刘秀招势的凌厉和狂野,更让他骇然的是自刘秀身上感到一股透自心底的寒意。
周围的空气变得凝滞,地上更结上了一层极厚的冰。
巨大的冰雹在两人气场之中立刻化成水气,但水气落下又成了坚冰,而这寒意却是来自刘秀的身上。
地面上结下坚冰,使得王翰与地面的生机气场顿时隔开,那源源不绝补充给王翰的生机一断,王翰顿感压力狂增,而来自刘秀刀锋上无坚不摧的罡气以无孔不入的形式破入他的气场。
六道轮回,可是刘秀竟然打出了第八道!
第八道轮回是什么?第八道轮回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事实上,王翰并没有感到刘秀的刀在何处,甚至不知道刘秀在哪里,在他的眼中,只有一片虚空。
一片虚无飘渺,却又充盈着无限张力和吸力的虚空。
在虚空之中存在着一个仿佛由无数柄刀锋组成的黑洞。
所有的生机和物质都似无法摆脱这充满无限死气的黑洞的吸引,包括王翰自己。
王翰记起了昔日与武皇刘正的一战,记起了那斩天破地的一剑和那可以让世人永远无法挣脱的意境。
王翰知道一切都是虚的,但却无法找到哪里才是这虚幻境界的出口,哪里才是可以冲破一切的受力点,他知道如果不立刻找出来,自己将在刘秀的轮回第八道中被绞成粉碎,这绝对不是虚谈!
天地寂然,虚空寂然,王翰只觉得自己成了浩翰宇宙中一颗孤寂的星辰,在身边只有无尽的黑暗,只有无法形容的死寂,但宿命却又安排着他围绕一个足以将他毁灭的中心旋转,更不断地向这个死亡的中心滑去。
在浩翰的虚空中无所凭藉,无法诉说,却能清晰地感受死亡威胁的折磨,思想和灵魂也显得无比的空洞。
邓禹也都傻了,他们在冰雹之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是以功力护住战马和自己,冰雹则自身边悠然滑落,但他们的心神却被远处山丘之上的战况震撼得无法回收。
这是什么武功?这是什么刀法?这又是什么样的境界?
如梦,似幻!无法明白决战者的心情,却能够感受到毁灭天地的肃杀。
邓禹此刻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刘秀坚决要出战王翰。
是的,刘秀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不会是一个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的人。如果连此刻的刘秀都无法战胜王翰的话,那么枭城军只怕永远都没有机会破邯郸!永远都不会战胜王翰了!
高手与高手的决斗,在于一种心态,如果有一次不敢应战,那么今生都休想自那种阴影之中走出,会成为心中的一个死结。
刘秀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使他的武功较之王翰逊色一筹,也绝不会退缩,至少可以以战斗来提升自己的勇气和激发自己的战意。
不过,此刻的刘秀却是让人吃惊的奇迹,至少让邓禹吃惊。
所有枭城军的将领都在吃惊,他们都只知道自己的主公武功超卓,但却从不知究竟超卓到什么样的程度。
江湖之中一直传言刘秀昔日杀鬼影子、剑无心,更大战杀手之王雷霆威,但如果看过今日刘秀武功的人必会知道,昔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
王翰因为绝杀的头颅而激起了杀机,这才前来挑战刘秀,但是他也太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刘秀?
邓禹知道一年前的刘秀并不会比他厉害,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