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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放开白玉兰的手,后退了几步,神色黯淡,眸子里闪过一丝伤感的神彩。他的心很痛,像是突然被捅了一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玉兰顿时明白,不由得大感后悔,恨不该提起梁心仪这个名字。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梁心仪的死对林渺的打击会有多大,只是随口道来,却没料到勾起了林渺本来已经埋得很深的伤痛。
“这不是你的错!”林渺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他不想让白玉兰也跟着他难过,倒似乎有些理解这美人,对其不计较身分的随和与那善解人意、敢于面对错误的性格倒是极为肯定,这在一些大家贵族子女之中是极为难得的。白玉兰不摆任何架子,美丽却又让人感到亲切,是以林渺不想让其难过。
“我不该提起这些……”
“不要说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又决定怎么处置我?”林渺强笑着转换话题,他也不想再提过去伤心的事。
白玉兰认真地望了林渺一眼,想了想道:“我并没有想过要处置你呀,我之所以想知道你是不是那个拥有三老令的人,只是为这次你去云梦着想,如果你不是那个人,我只好取消你去云梦的计划,但所幸你是!”
“这是为什么?”林渺讶然问道。
“因为东方神算脾性极怪,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见他,包括我们湖阳世家。但此人与樊祟却有着极为深厚的交情,之所以有云梦之行,我们只是想借用你这个拥有三老令的人!否则的话,便是找到了避尘谷,同样也无法见到东方咏!如果你不是那个拥有三老令的人,大总管和金田义他们此去只不过是碰碰运气而已,不会有什么很大让人满意的结果!”白玉兰毫不隐瞒地道。
“这么说来,你将对我的怀疑向老太爷说了?”林渺吃了一惊,问道。
“不错,否则他怎会将龙腾神刀轻赠于你?那是他极喜欢的心爱之物,虽然我不习惯爷爷这种拢络人心的方式,但我却觉得有这柄刀陪你有益而无害!”白玉兰点了点头道。
林渺哭笑不得,白玉兰倒也坦白得可以,竟直接表明白鹰那是一种拢络人心的手段。
“那你认为我去便一定可以请来东方神算吗?”林渺反问道。
“也许这个问题东方神算能先算到,至于我嘛,还没练到那种本事!”白玉兰不无优雅地回应道。
林渺想了想,也觉得好笑,却想到白庆,不由问道:“总管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当然知道!”白玉兰点头道。
林渺心神大震,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白玉兰见林渺脸色一变,不由得问道,旋又补充道:“金田义他们并不知道。”
林渺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小晴的怀疑告诉白玉兰,他这才想到,为什么小晴会说白庆很可能会对他不利,那是因为小晴也知道他是寻找天机神算的重要环节,如果白庆不想去寻找天机神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他杀了,那样就可以不用去费心办事了。可是此刻他没有丝毫的证据可以证明白庆的立场,而且白庆可以说是湖阳世家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刚入府不久,才得到信任的新人而已。如果让白家选择,自然只会选择白庆而不是他,这也是小晴不敢轻易将自己的怀疑和想法告诉白玉兰的原因,因为她明白人微言轻的道理,除非她有证据证明白庆的立场,但是这有可能吗?
如果白庆真与那神秘的魔宗有牵连,那其行事便绝对谨慎。
想到魔宗,林渺便大为心寒,以湖阳世家的人力财力,居然花了两年时间才探得一些皮毛消息,而且还付出了一百七十多名探子的代价,可见这个魔宗是多么神秘,多么庞大而复杂,否则也不能让湖阳世家损失如此之多的优秀探子。而他几可肯定,魔宗有人渗入了湖阳世家,并任要职,这或许也是一种直觉,但这直觉很真实,绝非没有可能。
“你说话呀!”白玉兰催道。
“这件事情究竟有多少人知道?”林渺回过神来,问道。
“暂时只有我、爷爷、总管知道,喜儿、小晴也可能知晓。”白玉兰道。
“更叔和你爹知道吗?”林渺问道。
“不知道,带你来唐子乡是我的主意,我爹要让我嫁人,可是我并不想,是以逃到爷爷这里,只要爷爷护着我,我爹也没有办法,他们本想让你过几天去接那个男人,但我却把你带来了这里,定会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不过不要紧,爷爷已命人通知了我爹,说你去云梦了。”
“那请太爷不要将我有三老令的事告诉你爹,可好?”林渺问道。
“怎么?”
“我只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待我从云梦回来再说也可以呀!”林渺道。
“其实说不说也无所谓,那已经不重要!”白玉兰道。
“谢谢小姐理解和信任,好了,我该去与总管会合了!”林渺说着便要离去。
白玉兰点点头,道:“好吧!”
林渺转身才走几步,突地白玉兰又喊道:“等等!”
林渺不由得再转身,白玉兰已急上几步,来到林渺身前,认真地打量了林渺一眼,突然问道:“如果可能,你会不会……哎,还是算了!”
话说到一半,白玉兰突然打住,似乎又不想说了,只让林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只要林渺能办到的,自当尽力!”林渺有些不明所以,试探着道。
白玉兰望了林渺一眼,见林渺也在望着她,不由得慌忙又把头低了下去,似乎是害怕林渺那灼灼的目光,“没什么,你去吧,路上小心,无论如何,你都定要回来!”
“那当然!谢谢小姐关心!”林渺肯定地道,说完再次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白玉兰又呼道。
林渺不由得再次停步,他被白玉兰的表现给弄得有些糊涂了,不知其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这个你收下!”
林渺在转身的时候,倏觉白玉兰已将一物塞入他的手中。
“这是……”林渺拿起手中之物,却惊见是一块古色古香、湿润剔透的玉牌,不由得惑然问道,他心中却隐觉白玉兰的眼神有些异样。
“这是我的玉令,持此玉者便如我亲至,只要是湖阳世家的人都得听其调遣,如果你觉得总管不放心的话,到时可以拿我的玉令去湖阳世家各分舵调派人手,以保证能够成功请回东方神算!”白玉兰对视着林渺,极为诚恳地柔声道。
林渺心中大为感动,白玉兰竟然如此相信他,更如此细腻而敏感地觉察到他对白庆的反应。白玉兰的这席话已是明摆着,若让她在林渺与白庆之间选择,她宁可选择林渺,这确实让林渺不能不感动,似乎在此刻若让他去为白玉兰拼命也在所不惜,正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
“谢谢小姐……”
“叫我玉兰!”白玉兰打断林渺的话,温声道。
林渺心中暗呼:“天哪,这美人不会是爱上我了吧?不然怎会对我这般好?怎会这般温柔?怎会有那样复杂的眼神?”他不由得深深地注视着白玉兰,温柔而深沉地唤了声:“玉兰——”
白玉兰身子一震,仿佛是被电击了一下。
林渺竟在此时双手搭上了白玉兰的香肩,在白玉兰尚未回过神来之时,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真诚而激动地道:“能得玉兰赏识,便是让林渺此刻去死,也已无憾了。此次云梦之行,林渺以生命担保不会让玉兰失望的!”
白玉兰被林渺突然亲了一下,顿时大羞,她虽对林渺极有好感,甚至是爱意,但一时之间哪能接受林渺如此唐突之举?她毕竟是从无此种经历,正欲斥责林渺,但听得林渺如此一番表白,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同时心中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温暖和柔情,于是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林渺也不再说话,放开白玉兰,转身大步而去,只留下白玉兰一人立在原地发呆。
此刻林渺的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斗志和激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白玉兰也会喜欢上他,这很意外,但却绝对让他欢喜。如此美人没有人能拒绝,他确实是愿为白玉兰去做任何事,为湖阳世家去排除危难!不为别的,就为这看得起他的美人!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小晴。
南下云梦,其行极为隐秘,白鹰并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并没有派多少人,一共只派了十二人,还包括白庆和杨叔在内。
十二人顺乘秦丰的大船由沔水(指今日的汉水)南下。
林渺来到舱顶,静坐于顶部观望两岸之景色,虽有烈日,却也能感轻风之悠闲。
看河水滔滔而去,两岸悠悠而退,偶见飞鸟翔天,兽走林间,倒也是一种极妙的意境,林渺的心亦变得极为静谧而安详。
但在静谧的心中,仿佛又可清晰地捕捉到船上一切的动静,包括有人缓缓来到他的身边,然后如他一样静静地盘膝而坐。
林渺依然沉默,甚至没有扭头看一下,任由江风拂动着他的发端,任由静默和沉寂延伸下去,这种感觉似乎极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渺似乎已经忘掉了身边之人的存在,但这种沉默和静寂还是被打破了。
“你在想些什么?”说话的人是苏弃,坐在林渺身边的人也是苏弃。
林渺仍没有回头,只是不改姿势地悠然道:“我在想,人的生命为什么会这么短暂,而大自然为何能无限延伸?花草树木可以四季轮回,而人却为何不能呢?”
苏弃微微一呆,随即淡笑道:“人也有轮回,只是并非是以花草树木轮回的形式进行的而已。”
“那只是神话中所谓的精神和灵魂的轮回,但那些只是虚无缥缈的,根本就不切实际,也可以说只是人们的一种理想。”林渺不以为然地道。
“这是因为人与花草树木是不同的生命体,我们能思索轮回,而它们却不能,它们只知道顺其自然轮回,而不会怀疑和猜测轮回的意义,可我们却会怀疑和猜测。是以,我们永远无法像它们那样真正地自然轮回!”苏弃悠然道。
“你说的是一种意识和主观上的问题,你是让我要以无意识的心态去面对生命?”林渺突地问道。
苏弃微怔,旋又笑了笑道:“你说得很精辟,以一种无意识的心态去面对生命!正如道中道、非常道一般,惟以自然心道方能得道,刻意求道却适得其反!”
林渺扭头望了一眼身边的苏弃,眸子里涌动着一丝欣慰,但很快又将目光投向那奔涌的河水之上,道:“先生的理解似乎很深刻,不知先生可信道否?”
“不,我不信道,但我却是道教传人!”苏弃并不否认地道。
林渺讶然,问道:“为道徒何不信道?”
“道非用来信的,而是用来遵循的。人有‘人间道’,天有‘天道’,地狱有‘鬼道’,这些只是一个以习惯约成的规则,只有遵循这些规则,才能使自己得以生存,就如同黑道有黑道的规矩,国家有其自身的法纪,这也便是道。若从字面上说,‘道’即‘路’,路是用来走的,不是用来信的,身为道徒,除循道而行外,便是卫道,以己之身使世人遵循而行,这才是道徒本身的意义!”苏弃悠然道。
林渺望了望苏弃,却没有说话,苏弃的话让他想了许多!更是他从未听到过的论调,也许他对道家所了解并不深,但却不觉得苏弃所说之言没有道理。
苏弃见林渺没有说话,他也不再言语,与林渺并座在舱顶眺望两岸的景色。他并不知道林渺在想什么,但是他感到林渺便像是一潭深深的池水,静而无波,不可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