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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这些话在娘这说说也就罢了,回头若传出去,不说老夫人会生气,怕是你三婶就头个不会放过你。”二夫人亦不是个有耐性的,训教了几句就催女儿起身,“让你多往颐寿堂跑跑,在你祖母跟前伺候着总归是有好处的。”
四姑娘不情不愿地起身,“女儿瞧祖母最近挺忙的,过去了她也不爱搭理我。”
“你就是站着,也要把时辰磨在那!”
二夫人拉过沈嘉萱,替她打理着发钗,语气亦缓了些,“先前芊姐儿的事定后,我就与老夫人提过了你,她当时亦应了,你最近多孝顺着她,娘就盼着她能给你寻个好婆家。”
话落,似是心中藏着怨言,胡氏忍不住感慨:“你哥哥的事怕是只能那样了……唉,都怪我,那么急着让他和孔家姑娘定亲做什么?现在倒是好,娶个没用的媳妇回来,对海哥儿的将来能有什么帮助?”
“母亲,您问过了祖母?”
二夫人则皱起了眉头,无奈道:“这等事就没法子问,上回我试探的话才出口,她老人家就看出了我的目的,直接连训带讽地说我,哪里敢真提给海哥儿重新选媳妇的事?”
四姑娘便费解了,歪着脑袋询道:“平素看着祖母没如何疼大伯母,怎么心里竟那般向着她?”
“那是在你三婶跟前!”胡氏语气不平,转念又似认命,语气恹恹道:“亏就亏在咱们老爷不是她亲生的,这心里总归是隔着,现在是伯爷还在,等到将来……”视线落在几面处白瓷戏莲瓶内插着的粉海棠上,目光涣散。
四姑娘似懂非懂,遵着母亲的命令去了颐寿堂。
葛妈妈迎她进内室,见祖母正斜靠在炕上闭目养神,身上搭了条繁花锦簇的棉衾,白芨在旁边为其捶肩。
听得婢子在耳旁禀说“四姑娘来了”的话,沈老夫人才慢慢睁开紧阖的双目,冲少女招手道:“萱姐儿来啦,快过来坐。”
四姑娘难得受到如此热情的招待,更为对方的慈笑而欢雀,凑近了甜甜唤了声“祖母”就和她坐在同个软垫上,依偎着歉意道:“萱儿可是打搅您休息了?”
“哪有的事?祖母这正闷着呢。”
闻者更觉受宠若惊,亲昵地热络道:“昨儿您身子不好,孙女可是担心了整晚,清早和母亲过来,您还不见我。我在云湘阁里坐不住,惦记着您病情又不敢莽撞过来,然怎么都放心不下,想着不亲眼见到您平安,孙女今夜必然是睡不着的,所幸这回葛妈妈放我进来了。”
被点名的葛妈妈立在旁侧,内心里止不住的腹诽:四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叫所幸这回自己就放她进来?她今日有频繁地来颐寿堂吗?说得自己拦了她整日似的。
“萱姐儿的孝心,祖母都知道。”
老夫人拍了拍四姑娘紧拽了自己胳膊的右手,望着嫣笑如花的柔顺少女,同旁边的白芨摆了摆手,“萱儿出落地越发好了。”
闻者笑容更深,言不由衷道:“祖母取笑孙女。”
“萱姐儿都十四了,你母亲前几日还跟我念叨,说你三姐的事已定,就该是轮到你了。”沈老夫人笑容亲和,很是疼爱地抚了抚对方面颊,“你自己可有中意的儿郎?”
这话,若是换做旁的姑娘,必然是羞笑了缄口不言,垂首答但凭长辈做主。
而事实上,如若是旁的孙女,老夫人亦不会有此一问。这后宅里的人,都是什么脾性,她心里清楚得很。故而,此刻见沈嘉萱没有回答,含笑着即重复道:“没有中意的吗?那祖母就随意挑了好的给你安排,可好?”
“祖母。”
四姑娘耐不住了,抬头就欲语还休,“孙女、孙女……”
老夫人没有点破,只移了视线淡淡言道:“原念着你近来乖巧,对我又一片孝心,想给你个自主的机会。如若萱儿心里有合适的对象,祖母就疼疼你做个顺水人情,这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总该让你选个满意的。”
四姑娘已是满面通红,将先前母亲的叮嘱和关照抛至九霄云外,心里想的念的全都是安襄侯府的世子爷。只是,到底是名媛闺秀,再是直接嘴快,平素该有的矜持还存着几分,因而吱唔着没有答话。
“萱儿不吭声,那便是没有了?”老夫人合掌笑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在盛京城里挑个好子弟给你。对了,前几日听你祖父说起,城东朱御史府里的二少爷……”
“祖母,孙女不要旁人!”
听说真要将自己许配给旁人,四姑娘急了连忙打断,神色紧张地望着身边人。
“那萱儿想要谁?”
四姑娘不肯说出安沐阳名字,一是因为女儿家的矜持,二则是想着安世子亦是六妹妹的心上人,祖母素来疼她胜过自己,能成的机会不大。再且,这个事早非秘密,祖母说让自己选择,她不敢确定是不是默许的意思。
老夫人依旧没有恼,沈嘉萱在其注目下,最后扑进对方怀里嗔道:“祖母明知故问,您清楚孙女想嫁谁,是真的让我自己选择吗?”
“这还能有假?”
老夫人搂紧四姑娘,缓缓抚着对方后背,诱哄般言道:“萱姐儿的心思,祖母是明白,不过这事比较为难,便是想给你做主,还要问过伯爷和你姑姑的意思。再且,我虽是你的祖母,不过婚姻大事,也不知你父母那是否有旁的好人选。”
听出对方话里的为难,沈嘉萱眨了眨眼,眸角显然有些失落,“孙女明白您的为难,不强求。”
即使表现得善解人意,不过那僵硬的表情即说明了所有,四姑娘心系安世子多年,为其不惜同家中姊妹翻脸争执,哪里是说不强求就能真放下的?
可惜,不这样又能如何?饶是素日任性没理智,亦明白惹恼了老夫人有弊无益,她是沈家庶房里的姑娘,再不甘心也得承认,于身份上差了六妹妹一大截。
现今说的好听,皆为伯府嫡出的姑娘。可六妹妹是名正言顺的延伯府千金,这个身份永远都不会变,伯府千金配侯府世子,这是门当户对;而自己,待等今后分家后便只能算作旁支,且父亲和三叔非嫡亲,真要有个什么好处哪轮得到自家?父亲官职不过从四品,这样的门第在盛京多得是,若自己嫁安世子,便是高嫁。
个中利害,沈嘉萱心知肚明,但就是因为太过清楚,才更不想认命!
在府里这么多年,她自看得出四婶和八妹妹惯常会讨好奉承三房中人,不过都是借她们今后的富贵权势,想得些好处罢了。可惜自己母亲和三婶的梁子是早就结上的,便是委曲求全去谦让六妹,关系亦不会有所缓和。既是如此,何故要受那份委屈?
沈嘉萱早就想通彻了,与其战战兢兢地过窝囊日子,倒不如仗着现今闺中姐妹平等的时候,肆意活出侯府姑娘的精彩?今后如何且顾不得,偏是将眼前日子过舒畅才是。她是个实在人,不会让自己憋屈不痛快,虽心有定位亦不会妄自菲薄。毕竟,现今这都还没分家呢,做什么就要对她沈嘉芫奴颜婢膝?
看到四姑娘出神,老夫人面露心疼,“萱儿是个乖巧的,让祖母想想法子,定不让你失望。”
沈嘉萱闻言,倏然抬眸,紧紧地盯着对方,老夫人说什么?不让自己失望,那她便是同意了?
“祖母,您、您不反对?”
瞧着欣喜若狂的孙女,老夫人笑得和蔼,“祖母反对什么?你是我孙女,自是盼着你幸福,难道还见不得你好?傻孩子,将你那颗心放实了,好在中意的是阳哥儿,你七姑姑还能做个主,怕是不会太难办。”
四姑娘很清楚,对方能说出这话,那成事的机率非常大。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感动,只觉得脚踩不着地,浑身飘乎乎的竟是觉得不真实,“祖母,您说真的?”
老夫人故意扬眉,打趣道:“难道不是阳哥儿?”
“不、不,就是他!”
沈嘉萱不断强调,这事实在太过惊喜,再三忍耐还是说道:“孙女以为,您会将六妹妹许给他的。”
“哪里来的传言?竟是瞎说!”握紧了四姑娘的手,老夫人语气郑重,“你六妹年纪尚小,再说长幼尊卑,既是适合咱们萱姐儿的,祖母难道还非偏着心留给芫儿?真是多想。”
四姑娘即笑,笑得合不拢嘴,上前替祖母捶背按肩,“您真好。”
沈老夫人侧首拍着搭在肩上的小手,语气悠然道:“萱姐儿是咱们沈伯府里的姑娘,自是要寻个体面的夫家。今后出嫁,万事要记得府里,常回来瞧瞧,可别将祖母给忘了。”
“孙女的一切都是祖母您给的,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呀。”
沈嘉萱心情极好,不断地陪着老夫人说奉承话,心念着母亲的话竟是还真管用,从不曾想过祖母会这般疼自己。若是真的成了安襄侯府的世子夫人,做了他的妻子,侯府的未来主母、诰命夫人……便是想想,便已心潮澎湃,激动难言。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利用
打发走四姑娘,沈老夫人神色疲惫,端起手边瓷盏才发觉茶水已凉。侯在旁边的葛妈妈近前接过,退至帘外寻婢子换了热茶,恭恭敬敬地奉上,觑着主子神色关切劝语:“可是不舒服,奴婢伺候您去榻上歇会吧?”
后者摇头,伸手制止道:“不歇了,估摸着她们已在来请安的路上,虽说清早拦着,可现今都见过芫姐儿、萱姐儿,不能再拒之门外了。”吃了口茶,觉得嗓间微润,复言道:“萱姐儿沉不住性子,倒是芫儿较过去稳重得多。”
葛妈妈则笑,转念说道:“六姑娘近来是乖巧得体许多,想来从前都是那几个不知好歹的贱奴在旁边挑唆,成日搬弄是非平白连累了姑娘声誉。”
“是啊,芫儿那丫头本性不坏,就是被老三媳妇骄纵得厉害才有失分寸。”用杯盖拨弄着绿水上漂浮的茶叶,老夫人语气欣慰又似感叹,“到底是我太疏忽,竟让那样的人在清涵院里当差数年!”
“便是菩萨也有失误的时候,您哪能事事都预料得到?”葛妈妈赔笑着替主子宽心,“那些叼奴存了坏心思,欺上瞒下的勾当做得天衣无缝,连世子夫人都被蒙在鼓里,这……”
方提这话,老夫人便即刻打断,“蒙在鼓里?”语气暗嘲,“这些年,还不知是谁被谁蒙在鼓里呢?!”
葛妈妈是她身边的老人,从闺中起就跟在身边的,主仆情分非凡。但凡老夫人心里藏的事,皆有几分了解,闻言则凑上前,“您许是多心了,世子夫人疼爱姑娘的情谊,阖府上下谁不知晓?她认定六姑娘将来是给咱们七姑太太当儿媳妇,必然疼爱有加。”
沈老夫人眸角的疑虑飞速闪过,惆怅费解道:“便是因为太疼芫姐儿了,我这心里才总觉得不踏实。”挥去这等思绪,将茶盏搁下,想起方才场景,启唇添道:“明儿个姝儿回府,萱姐儿和阳哥儿的事,怕还要她在姑爷跟前多费心功夫。”
葛妈妈自听出了对方语中的心疼之意,忍不住缓声试探:“老夫人素来疼爱七姑太太,这回怎的要她为难?”
闻者则合上了双目,“我为难着,她也为难,唉。”语气无奈。
晚夕去广源堂请安,沈嘉芫自然而然就被世子夫人留下,陪她共用了些清粥,母女俩则进内室说话。午后游廊里的那番谈话似是让蔡氏拘谨了许多,面对低眉若有所思的女儿时目露歉意,“芫儿,下午是母亲说话不妥,你别生为娘的气。”
沈嘉芫抬眸,迎上对方情真意切的面庞,忙摇首回道:“是女儿的错,不该冲撞母亲,皆是以往我举止颇有失格,才会让您如此费心担忧。”
“芫儿是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