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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女王本色 (更新时间:2004…3…27 9:18:00本章字数:5921)
映入刘裕眼帘的,是个修长、苗条的背影。李淑庄俏立在亭岗边缘处,正椅栏眺望星夜下的秦淮河。确颇有点“清谈女王”
君临秦淮河的气魄。
亭内石桌上,摆了两副酒具,一个大酒壶外,尚有精致的小食和糕点。
她穿的是碧绿色的绛纱拾裙,外加披帛,缠于双臂,大袖翩翩,益显其婀娜之姿。领、袖俱镶织锦沿边,在袖边又缀有一块颜色不同的贴袖,腰间以帛带系扎,衣裙间再加素白的围裳,脚踏圆头木屐。
“夫人!刘大人驾到!”
一把低沉、充满磁性的婉转女声道:“你们退下去。”
她仍没有回过头来。
两婢悄悄离开,为望淮亭而特建的小岗上,只剩下他们这对敌友难分的男女。
刘裕生出她不但懂得打扮,更懂引诱男人的感觉,至少在此刻,他的确很想一睹她的芳容。
李淑庄徐徐道:“请刘人人到妾身这边来!”
刘裕没有依足她说的话,举步走到她身后半丈处便停下,道:“刘裕拜见夫人。”不知是否被她美态所慑,还是因置身于这景观绝佳的亭岗上,又或是因温柔的晚夜,他本要大兴问罪之师的钢铁意志,已有点欲化作绕指柔的倾向。
就在此一刻,他感应到发自她娇躯若有如无的寒气,那并非普通真气,而是由先天真气形成的气场,换过以前的他,会毫无所觉。
李淑庄并没有讶异他留在身后,淡淡道:“刘大人可知妾身为何肯见你呢?”
刘裕哑然笑道:“若只听夫人这句话,肯定会误会夫人是第一天到江湖上来混。我想反问一句,只要夫人一天仍在建康,对见我或不见我,竟有选择的自由吗?”
李淑庄从容不迫的道:“如果你真的认为如此,我再没有和刘大人继续说下去的兴趣了。刘大人请!”
刘裕心叫厉害,她直接摆明不怕自己,且以行动来挑衅他,不客气的向他下逐客令。他已对她观感大改,知道她绝不简单,眼前临事不乱的风范,令刘裕肯定她镇定的功夫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时间他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他可以做甚 呢?难道动手揍她吗?赢不了将更是自取其辱。来之前,他真的没想过李淑庄是如此豪气和霸道的一个女人。
刘裕微笑道:“且慢!请夫人先说出肯见我的原因,让我可以考虑该否请夫人收回逐客令。好吗?”
李淑庄缓缓别转娇躯,面对刘裕。
刘裕深吸一口气,开始明白她怎会被尊为“女王”。
这是张充满瑕疵的脸庞。额高颔宽、脸孔长了一点儿,颧骨过于高耸,鼻子亦略嫌稍高,可是所有缺点加起来,却配合得天衣无缝。她的一双眼睛,便像明月般照亮了整张脸庞,有如大地般自然,没有任何斧凿之痕,如图如画。
这也是张非常特别的迷人脸孔,不像纪千千般令人一看便惊为天人,却是愈看愈有味道;愈看愈是耐看。
她乌黑的秀发,梳成三条发辫,似游蛇般扭转绕于头上,作灵蛇髻,更为她增添了活泼的感觉,强调了她脸上的轮廓。
李淑庄唇角现出笑意,目光大胆直接地上下打量他,像男人看女人般那样以会说话的眼睛向刘裕品头论足,道:“我想见你,是想看看刘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这么有本领竟能杀掉干归。”
刘裕此时方勉强压下,因乍睹她艳色而生出的情绪波动,沉着应战,道:“敢问干归和夫人是哪一种关系?”
李淑庄淡淡道:“绝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和干归有点渊源,详情恕不便透露,不过凭这点关系,足可令我为干归稍尽绵力。当时我李淑庄仍未认识你刘裕刘大人,只知你是与荒人搭上的北府兵内的亡命之徒,是各方面都欲得之而甘心、杀之而后快的人物。兼且我与谢家没有交情,在此种种情况下,助干归一臂之力是江湖里最普通不过的事,这也是江湖义气。刘爷要怪淑庄,淑庄也没有办法,只好硬挺下去,看看是否撑得住。这番话我原本并不打算说出来,以后也不会重复,还会推个一乾二净。我李淑庄并非如刘爷所说的第一天到江湖上来混,我做甚 事也经过深思熟虑,不信的话,刘爷请深入调查,看可否拿着淑庄助干归的证据?”
刘裕心中唤娘,晓得自己已被逼在下风。问题在自己对李淑庄是一知半解,而对方对他刘裕却是了如指掌,完全掌握到他的弱点。
他非是没有毁掉她的实力,可是后果却不是他能承担的,因为他在建康只是初站稳脚步,根基仍是薄弱,一个不好,会惹来建康权贵的反感和鄙弃。
要知李淑庄乃建康权贵五石散的主要供应者,如自己在没有确凿证据下,毁去了她,沉迷于药石的建康权贵,将会视他为破坏者,不投向桓玄才是怪事。
即使他有真凭实据,通过司马道子来对付她,后果更是堪虞,他作为建康救星的形象会彻底崩溃,在建康高门大族的眼中,沦为司马道子的走狗,以后休想抬起头来做人。
他和李淑庄的瓜葛,只能以江湖手法来解决。但现在骑虎难下,如何风风光光的下台,又可不损他的威信呢?
一时间,刘裕头痛至极点。
慕容战进入小建康,心中颇有感触。
他发觉自己变了,以前他从不会这 关心别人,边荒集对他来说只是个为本族争取利益的地方,可是刚才一路走来,他却感到街上每一个人都似和他有关连,而他则会不惜一切去保障他们的生命,让他们可以继续享受边荒集与别不同的生活乐趣。
他成长于一个民风强悍的民族,生活在崇尚武力的时代,对以武力来解决一切纷争已是习以为常,养成他好勇斗狠的作风。
到边荒集后,他开始人生另一段路程,学习到单靠武力,是不足以成事。一切以利益为大前题,武力只是作为达致“和睦相处”的后盾,边荒集自有其独特的生存方式。可是他的族人并不明白他,反误解他,令他感到非常为难,致分歧日深。正是他的族人只逞勇力,结果成为了慕容垂军旗的祭品,他亦变成了荒人。
但真正改变他的是纪千千,当他初遇纪千千的一刻,他有种以前白活了的感觉,生命到此一刻方具有意义。不过那时他尚未知道,改变才正开始。
到了今天,他对纪千千再不局限于一般男女的爱恋,而是提升往更高的层次,能以理智和崇高的理想来支配感情。这是一个理智与感情长期矛盾和冲突下的复杂过程,令他对纪千千的感情愈趋浓烈,他的理性亦变得更坚定,人也变得更冷静——冰雪般的冷静。
而朔千黛则像忽然注进他感情世界一股火热的洪流,打破了本趋向稳定状态的平衡。
他该如何对待朔千黛呢?
想到这襄,他发觉正立在旅馆的门阶上。
李淑庄不待刘裕答话,双目闪过得色,油然道:“我想见刘爷你,是想看你是何等人物;但肯说这番话,却是因认为刘爷是个明白事理、懂分寸的人。妾身说的话或许不顺耳,却只是说出事实。干归的事,我在这襄向刘爷赔个不是,希望我们之间的问题,亦止于干归。以后刘爷有甚么需要妾身帮忙,妾身会乐意甘心为刘爷办事,要的只是刘爷一句话。”
刘裕心中真的很不服气,但也知奈何她不得。这个女人处处透着神秘的味儿,绝不像她表面般简单。且手腕圆滑,如果她摆开下台阶自己仍不领情,只会是自讨没趣。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刘裕欣然道:“李大姐确名不虚传,刘裕领教了。何况冤家宜解不宜结,干归的事便一笔勾消。”
李淑庄风情万种的嫣然一笑,道:“刘爷很快会明白妾身是怎样的一个人,刘爷的量度更教妾身感动,将来淑庄必有回报。
请刘爷上座,让妾身敬酒赔罪。“
刘裕心中苦笑,来前怎想得到如此窝囊了事,今次确是阴沟里翻掉了船儿。
慕容战刚跨过旅馆门坎,一个店伙迎上来道:“战爷果然来了!”
慕容战暗感不妙,问道:“谁告诉你我会来的?”
店伙道:“是一位叫朔千黛的漂亮姑娘说的,她还留下了一件东西给战爷。”然后邀功似的低声道:“我怕有人多手拿了,所以一直贴身收藏。”边说边从怀裹掏出以布帛包着长若半尺呈长形的物件,双手恭敬奉上。
慕容战取在手里,不用拆看已知是匕首一类的东西。一颗心不由往下直沉,道:“那位姑娘呢?”
店伙道:“她黄昏时结账离开,还着我告诉战爷,她再不会回来。”
慕容战打赏了伙计,失魂落泊的离开旅馆。
唉!她终于走了。
他宁愿她先前来见他时如她所说般立即离集,而不是像如今般当他抱着希望和期待来找她时,她却人去房空。
她终于作出了选择,且是如此绝情。一切再不由他来决定。慕容战感到自己陷入一种难以自拔但又无可奈何的失落里,想象着她正逐渐消失在集外苍茫的原野深处,而他心中尚未复原的伤疤,再次被撕裂开来,淌出鲜血。
或许,他永远再见不到她了。
小艇驶离淮月楼,朝青溪的方向驶去。
刘裕详细的说出见李淑庄的经过,事实上也没甚 好说的,片刻便把情况清楚交代,然后苦笑道:“我们低估了她。”
屠奉三沉吟道::晅个女人是个祸根。“
宋悲风讶道:“没有那 严重吧!她对朝廷并没有直接的影响力。”
屠奉三道:“你有想遇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吗?建康卧虎藏龙,到今天此女仍未被人看破身怀绝艺,只是这点已绝不简单。”
刘裕道:“她会否确为桓玄的人,只是桓玄一直瞒着你。”
屠奉三断然道:“桓玄根本没有驾驭她的能力。”
宋悲风道:“之前我们是低估她,现在是否又把她估计得太高呢?”
屠奉三道:“我认为我的看法很中肯。告诉我,我们刘爷久经风浪,何时曾吃过这种亏,还要忍气吞声,当着她说概往不究。只是这点能耐,已知她不是一般青楼女子。我们对她的出身来历一无所知,只晓得她在几年间从青楼姑娘一跃而为秦淮河最大两所青楼之一的大老板,还控制建康丹药的供应,做人更是八面玲珑,又精通清谈之道,成为建康最富有的女人。这么的一个人,怎会只甘心于一般的荣华富贵?只是她一心隐瞒武功,已令人起疑。”
在船尾划艇的蒯恩默默听着,不敢插话。
宋悲风终于认同,道:“她的确不简单,不过她却从没有过问朝廷的事。”
屠奉三道:“这正是她最聪明的地方,如果不是被牵涉入今次干归的事件里,我们怎知建康竟有如此危险的女人?”
刘裕道:“现今她是摆出与我们河水不犯井水的姿态,只要我们不去惹她,双方间可以保持微妙的友好关系,她甚至町以在某些事上为我们出力。”
宋悲风苦恼的道:“她究竟是哪一方的人呢?”
屠奉二道:“不论她是哪一方的人,但对她却绝不可等闲视之。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她仍懵然不知我们刘爷身具察破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的异能,对她生出警觉。”
刘裕道:“她在建康大卖所谓的”仙丹灵药“,是否要毒害建康的高门子弟,令他们完全失去斗志,这样做对她又有甚么好处?”
转向宋悲风道:“安公怎会对她这种行为视若无睹呢?”
宋悲风叹道:“问题在安公权力有限。当年司马曜借司马道子压制安公,令安公纵有良政,仍难推行。何况高门子弟好丹药之风盛行已久,要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