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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槐院内,云平昭一眼就看到洪嬷嬷跪在正屋外,双手已经绑了起来。他冷冷哼了一声,推开了房门。
洪嬷嬷不敢抬头看他,但她听到了那声冷哼,整颗心凉了半截。就在刚才,许氏告诉她,今日她恐怕保不住她了,只能暂时送她去庄子。言里言外的意思很明确。她虽感激她做的一切,但云平昭才是一家之主。
洪嬷嬷知道,以自己的年纪,“暂时”恐怕就意味着在庄子里养老。她甘心吗?谋划了一辈子。尽心尽责地办了一辈子的差。难道就是为了在偏远破旧的地方孤零零残度余生?可不甘心又如何?说出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吗?
屋子内,云惜柔战战兢兢地坐在小杌子上,低头默默抹着眼泪。许氏已经说了大半宿的话。向她承诺明日就把洪嬷嬷撵出去,也说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云家的六姑娘等等。可无论她说什么,云惜柔都一声不吭,只是坐在那里哭。若不是云居雁的叮咛,这会儿许氏早就不耐烦地把她赶出去了。
看到云平昭进屋,云惜柔急忙上前行礼。眼泪也掉得更凶了。见云平昭身后并没其他人,她忍不住失望。衣袖中。她的右手紧紧握拳,拇指用力捏着食指。她知道,一定是云居雁拦下了简姨娘。她不会让她事事顺意的。
许氏知道,事情正在按着云居雁的预想发展着。她起身服侍云平昭坐下,急巴巴地表态:“我明日就命人把她送去庄子。”
有了云居雁的那番话,云平昭看着许氏的急切,更加觉得她是真心知道错了。因此他对着云惜柔说:“你也不要难过了。你母亲都说了,明日就把人送走。”
“父亲,我……”云惜柔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一眼许氏,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云平昭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他想再见见吕师傅,也想把张铁槐叫过来问问。女人间这些谁吃亏,谁占便宜的芝麻小事,他根本不想管。
云惜柔当然感觉到了父亲的情绪变化。她认定是云居雁说了什么,才让云平昭有这样的态度。她心中更是愤怒,但只能努力压抑着,再次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许氏。
许氏被她看得火冒三丈。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气,沉着脸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父亲,母亲。”云惜柔擦了擦眼角,“我知道下面这些话我本是不该说的……”
许氏很想说:你既然知道不该说,就别说了。最终还是忍下了,只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云惜柔第三次朝许氏看去。这一次不同于前两次。之前她想激怒她,更是为了让云平昭觉得,她很怕嫡母。而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奇怪,奇怪许氏居然能压住自己的脾气。她不知道的,若是其他人说的话,哪怕是启昌侯府的老侯爷,许氏都未必会听,但因为“不能生气”四个字是女儿说的,又说得那么严重,为了女儿的将来,她作为母亲,怎么着都会忍住脾气的。
许氏触及云惜柔的目光,转头看向云平昭,摆出嫡母的样子,正色说:“我和你父亲都是开明的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是了。”
“是。”云惜柔柔顺地点头,低声说:“女儿今日听说,简姨娘昨日误会了母亲的意思,在这里跪了大半天,全是因为洪嬷嬷……她……”她一脸为难,咬了咬嘴唇,用更低的声音说:“女儿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洪嬷嬷欺人太甚,才会这么难受的。”
本来许氏就是嫡母,派个嬷嬷去“服侍”庶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哭闹就是她不对,是她不识大体,不敬长辈。因此此刻的云惜柔在向云平昭解释,她不是不服许氏的管教,而是从简姨娘下跪开始,一切全是因为洪嬷嬷。至于洪嬷嬷是不是受许氏教唆,只要许氏一反驳她的话,就是她心虚的表现。
可惜,许氏并没反驳,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云平昭说:“原来她是因为见到了洪嬷嬷,心中害怕,这才偷偷跪在这里的。”她再次叹了一口气,用懊恼的语气说:“我怎么都没想到,洪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这次居然自作主张,根本不与我说一声。其实我若是知道了,绝不会让这事发生,让老爷心烦的。”
云惜柔见许氏这样的态度,自知今日是占不到便宜了。想着自己反正还有后招,因此只是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表示了自己的后悔、懊恼之后,她便离开了。
许氏见云惜柔无功而回,很是高兴,没有细思她的话,反倒是云平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昨天,他亲眼看到简氏在看云惜柔的眼色行事,而今日,云居雁告诉他,洪嬷嬷是因为简氏的下跪才去监视她的,可一转身,云惜柔又说,是因为洪嬷嬷的监视,简氏才吓得下跪的。
既然许氏没有觉得云惜柔的话有不对的地方,云平昭相信,妻子对这件事是毫不知情的。严格说来,云居雁在这事上根本不算当事人,也没有说谎的必要,那么剩下唯一的可能……
云平昭不想相信是小女儿在搞鬼。他可以向洪嬷嬷求证,她到底是何时开始监视的,但他对这人实在厌恶极了,又觉得事情过去就算了,便咽下了疑惑,对着许氏说:“那个叫张铁槐的,你使个人把他叫去书房,我有话问他。”
“老爷,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人?”许氏问得为难。一早上,张铁槐就去了京城,这会儿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如何能去书房见云平昭。
“怎么了?他出去办事了?”云平昭直觉地想到是不是云居雁又有事瞒着他。
许氏并不知道张铁槐是去给沈君昊送信的。她按着云居雁告诉她的,对着丈夫说:“老爷,是我把他派去京城……”
“京城?你让他去找沈君昊?居雁不是告诉过你,那件事只会越描越黑……”
云平昭的话未完,许氏的眼眶已经红了。对于翩翩的事,她一直深深地懊恼加自责。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是想责备你。”云平昭看她哭了,语气马上软化了。
许氏摇摇头,擦了擦眼泪,低声答:“老爷,我上次对你说过的,为了让二郎专心读书,我想把他以前的家人送去京城。如今他们就在大嫂的庄子上当管事。这次让张管事去京城,就是去看看他们安顿得怎么样了。囡囡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改变不了他们是二郎的亲生父母这件事。与其时时刻刻防着,不如让他记着我们的情……”
“你做得很对。只是这次又要麻烦慎之他们了。”
“老爷,这件事其实是囡囡提醒我的,大多数事情也都是她安排的。”想着自己给女儿惹的麻烦,许氏更是难过。于翩翩不过是个歌姬。现在,沈君昊表面上虽帮忙掩饰着,以后在私底下若是抓着这件事不放,女儿岂不是时时处于被动?
她越想越担心,抬头问云平昭:“老爷,是我给囡囡惹了那个大麻烦,我该怎么办?”
云平昭只能无言地拍了拍许氏的背,轻声劝她别哭了。
第216章 自杀
芷槐院外的凉亭下,云居雁坐在石凳下,手持书册,远远看着院门。她可以在自己的屋子等着鞠萍向她回禀事情的进展,但她放不下心。因为她知道云惜柔最擅长装可怜与挑是非,而她的母亲是直脾气,很容易受他人影响。不过她急归急,心中十分清楚,母亲必须学会应付云惜柔母女。
焦急的等待中,她看到云惜柔走出了院门。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她的步伐、动作可以判断,她并没占到便宜。云居雁轻轻吁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抬头望着天空。
“姑娘,让奴婢服侍您回屋休息吧。”抚琴轻声劝说。
秋日的凉风迎面吹来,空气中弥散着桂花的香气。云居雁深吸一口气,回道:“我想再坐一会儿。”
“这里风大,那奴婢回去给您拿一件披风吧。”言罢,抚琴命小丫鬟在一旁服侍着,自己折了回去。
眼前的事,虽没有完全达到预期的效果,但也算给了云惜柔和简氏一个教训,成功送走了洪嬷嬷。云居雁的心情稍稍放松,在暖阳和微风中,她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她发现自己回到了现代,而他终于醒了。她正要上前,他忽然间变成了沈君昊,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他疾言厉色地指控她,她当然不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正在这时,洪嬷嬷走了出来,狞笑着说,她有证据。
云居雁一下子被吓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玉瑶和抚琴正关切地看着自己。“我没事。”她微笑着安抚她们,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带着隐隐的不安。洪嬷嬷知道许氏的很多事。她会不会真的有什么证据?
抚琴给云居雁递上一杯温水。玉瑶在一旁说道:“姑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找了人在简姨娘那边守着。相信她不敢在外乱走了。”
云居雁点点头,再次重申:“过两天我便要和母亲去祖宅了。我们不在的日子,才是她们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的时候。”
“是,奴婢一定会记得提醒她们。”
玉瑶在一旁听着,插嘴道:“姑娘若是不放心,您和夫人去祖宅的时候,可以命简姨娘随行伺候的。”
云居雁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她之所以同意去祖宅,就是希望摆脱眼线与束缚,怎能带着简姨娘同行。想到梦中洪嬷嬷狰狞的笑脸。她让玉瑶去请春芽在方便的时候过来见她。
云居雁回到自己的住处没多久,张铁槐家的回来了。云居雁急问她情形如何。她一五一十回禀,说是吕师傅家的经济情况确实不好。她去的时候,吕姑娘正在院子里替别人洗衣服。赚不了几个钱。因为他们离开家乡太久。田地早就没有了。现在住着的三间屋子,虽也算瓦房,但年久失修。若是遇到大风雪,恐怕随时有倒塌的危险。
听到这,云居雁忍不住问:“不是说,他在景~德~镇也算数一数二的师傅吗?怎会毫无积蓄。”
铁槐家的回答:“奴婢也觉得奇怪,但不好当着他们的面细问,于是去村子里转了一圈。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总结起来只有一句,他们回乡的时候身无分文。落魄不堪。”说完这些,她又向云居雁描述了吕师傅女儿的情况,最后悄悄抬眼看了云居雁一眼,试探着说:“姑娘,今日发生了一件事,奴婢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可能是我大惊小怪了。”
“是什么事,你直接无妨。”
“是这样的。奴婢去村子里打听的时候,命车子在村口等着。当奴婢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一匹快马从小路飞奔而出,疾驰而去。因为吕师傅家在村子的角落,小路尽头只有他们一户人家,奴婢就多嘴问了车夫一句。据车夫说,马上的人向他问了路,听口音是京城人士。从他的穿着来看,应该是大户人家的管事。”
云居雁一听这话顿时紧张了。天下的工匠何其多,为何她才刚刚与吕师傅接触,这么快就有京城的人找他?或许前世紫砂壶工艺的突飞猛进,真的与吕师傅有关。
如今摆在云居雁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等着京城的人再次与吕师傅接触,然后她顺藤摸瓜,找出前世到底是谁在紫砂壶生意上大赚了一笔。如果不想冒着吕师傅被京城那人挖走的危险,她唯有先下手为强,先行把吕师傅父女留在云家。或许张铁槐在京城,也能找出是谁与程大接触。
云居雁思量着,给了张铁槐家的赏银,夸奖了她几句,便让她退下了。
入夜,春芽来找云居雁。在此之前,云居雁已经命鞠萍打听清楚了洪嬷嬷被关在哪里,由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