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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昊见她没有抗拒,他得寸进尺,手指划过她的手背,握住了她的掌心。感觉到她瑟缩了一下,他下意识握紧。他知道她刚才看到的是他,不是别人,所以他不想放手。“你说的‘另外’是什么?”他面对着她,而她低着头。他突然想到在东跨院那晚,她酡红的脸颊,迷蒙的眼睛。他想抬起她的头看清楚她,可是又怕她会突然逃开。
云居雁知道必须有什么东西分散她的注意力,否则她就快着火了。“我……”一开口她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索性闭上眼睛。一鼓作气说道:“那个在知府衙门门口自杀的人,在五年多前,外祖父的寿宴上我见过他,那时候他正拿着刀砍我。”
是他!沈君昊心中一惊。那天他只看到了背影,再加上天又黑了,所以他没认出他。他的背上不由地渗出一层冷汗。那天他虽然叫了一声。可是那人若是上前几步一刀砍下——他一阵心慌,只能更用力地抓着她的手,似乎只有怎样的真实感才能让他安心。
云居雁被手指相互挤压的微微疼痛唤醒。她继续说道:“那天我撞伤了头,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那时候沈将军和侯府的下人都说没有看到别人,连我都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撞在了石头上。直到我在知府衙门门口看到那人。我才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所以在知府衙门门口,你根本不是被吓晕过去的?”沈君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云居雁点点头,又轻轻隆起眉头,“可惜五年前的事,我的记忆还是模模糊糊的,就像是做梦一样,还有很多细节联系不起来。”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她看到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就像是他们的人生,已经交织在了一起。不管将来如何,她都希望他能过得好,有家人,有朋友。
她可以在他面前决口不提陆航,她亦不会再与陆航有任何的交集,但沈子寒不行,因为陆航不是沈君昊的朋友,而沈子寒是。如果可以,她想帮沈子寒渡过兴瑞八年的劫难。这不止是感激沈子寒。更因为她知道,沈君昊实际是很在乎他这个朋友的。
她大着胆子弯曲四指,让指尖紧贴着他的手背。她小心翼翼地说:“我猜想,可能是沈将军出声吓走了那人,救了我一命。我一直未向他道谢,如果你什么时候见到他,一定要帮我谢谢他。”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权力这么要求他,只能补充:“我的意思,大家都知道我们成亲了……”她的声音消失在他突来的拥抱中。
沈君昊还来不及消化她没有故意不记得他,她只是不记得所有的事,其中包含他罢了。他刚想对她说。其实那天他也在场,他看到了那人的背影,看到她撞在了假山上。他甚至想告诉她,那天下午,他还帮她爬过树。
可惜,他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她说,她以为出声救她的是沈子寒。这个时候他若是说,其实是他第一个发现她,这话就像是邀功似的。他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扣着她的纤腰,让她尽量靠近自己。这一刻,他忽然开始相信,或许在寿安寺的荷花池边,她真的看到了一只很大的鸟,这才被吓得掉进了荷花池。
我和你到底有多少的误会?将来的某一天,如果你忘记了他,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或许现在的你也是有一点点在乎我的?
他无声地问着,用自己的侧脸摩挲着她的黑发。
从出生那天开始,他一直是一个人。从奶娘第一次说起她这个未婚妻开始,他就一直希望她能快些长大,他相信,只要她长大了,就能永远在他身边,无条件地信任他,陪伴他。可惜,此刻他虽然抱着她,但她终究还是会离开。片刻的温存不过是将来放她离开的“报酬”。
他忽然觉得悲哀。如果在她十三岁或者十四岁的时候他就吵着要娶她,她大概就不会遇上别人了。他后悔不该与人赌气,他后悔不该因为凤箫,不该因为那人是沈子寒而想放弃他们的婚约。沈君昊闭着眼睛紧紧拥抱着她。他已经顾不得她会不会逃开,他只知道自己满心懊恼。
云居雁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表达安慰的方式。她只是感觉到他越抱越紧,仿佛想把她揉进他的身体。她猛然想到了东跨院的那个吻。她骗他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但她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她甚至记得心中的悸动。如果没有人打扰,她会回应他吗?她不知道答案,只是觉得热气才刚刚消散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了。
她手足无措,她的心快跳到嗓子口了,可是她不想推开他,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才拥抱她,她喜欢这样的温暖和心跳。
可是你不是决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你不是决定宁愿孑然一身。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愿意再为子嗣而烦恼,看着丈夫妻妾成群吗?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云居雁心头冒出。她的身体瞬间僵硬了,慢慢的,她又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前世今生,不管是哪一个他。都已经深深植根在她心中了。她告诉自己,她贪恋这片刻的温情,不过是因为她太累了,她不会让自己重演前世的悲剧。
静谧的空间,两人紧紧依偎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理智慢慢回笼。中午他们谁也没喝酒,他们没有交代丫鬟几时敲门。没有人会帮他们打破沉静。
沈君昊害怕云居雁问他为什么。同样的,云居雁也不敢面对他。他们同时心虚着,却又不约而同不敢碰触心中的那个结。
沈君昊慢慢放开了双手。他告诉自己,如果她抬头看他,他就告诉她,不管她能否忘记那个已死的人。他都想和她真的成为夫妻,至于为什么……他的目光紧盯着褐色的地板,黝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就说她很漂亮吧,不管怎么样,她确实很美。
云居雁感觉到沈君昊的动作,低头退开了半步。她知道,最后那刻其实她已经伸手抱住了他。虽然只是轻轻的,但是她确实环住了他的腰。她甚至试图抱住他的背,让自己更靠近他。虽然最后她没有勇气这么做,但她确实生出了这个念头。
有那么一瞬间。云居雁几乎想跑进房间躲起来,可她知道,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终究还要面对他的。与其到时尴尬,还不如现在就掩饰过去,假装没事。
这般想着,云居雁又往后退了两步。彻底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感觉到他的气息依然萦绕在自己左右,云居雁急急走到桌前。刚刚四月,她找不到扇子,只能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慌乱又假装镇定地说:“对了。我刚才想问你,你对你外祖父家的事记得多少?”
沈君昊有些失望。确切地说,他十分失望。她的逃避有太多种可能,他不愿再去猜测,也不想再逼迫她,只是正色答道:“外祖父那边本家已经没人了,只有一些旁支还在,基本没有往来。你怎么问这个?”他知道,将来等祖父过世,薛氏若要为亲生儿子争世子之位,最大可能就是利用这点。这是他和沈君儒都无法改变的弱势。
云居雁对史家并不了解,她和沈君昊毕竟不是真夫妻,还是成亲没几天那种。她犹豫片刻,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她只是随口问问,又含糊其辞地带了一句,她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内在联系的。
沈君昊也觉得云沈两家的关系不止他和云居雁的婚事这么简单,确切地说是淮安郡王府和启昌侯府之间或许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但是他的祖父不愿说,而她的外祖父已经过世多年,许慎之又只是继子。他一边思量,一边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一口喝着。
云居雁站在窗边看着他。外面又是阴天,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如果她记得没错,这场雨会一直持续到夏天,然后连续几个月一滴雨水都没有,燥热难挡的烈日蔓延至秋天,蝗虫开始肆虐。她知道按规矩,沈君昊成亲后就可以接收她母亲的嫁妆。她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了,也不知道其中是否包含大片农田,但她还是想提醒他。
她想了想,似向他交代一般说道:“你记得如意吗?原本在祖父身边伺候的。”
沈君昊连自家的丫鬟都记不清楚,哪里会记得云家的。他不解地看着云居雁。
云居雁接着说:“她如今是我的陪房之一,我让他们去田间查看水渠了。”
“哦。”沈君昊胡乱地应了一声,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敷衍,又说:“雨季不是快结束了吗?”
云居雁知道,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她一心怕沈君昊再次蒙受损失,急道:“老天的事谁说得准,再说有了水渠,若是遇上旱季,也能用来引水。”
沈君昊看她说得急,小脸满是严肃,不由地笑道:“若是真遇上旱灾,就算有水渠也没用啊,河里都没有水,能去哪里引水?”
“没有河水,可以打井,再不济打深井,甚至可以去黄河运。”她赌气般说着。当然,她知道灾情并没有如此严重。
沈君昊见她突然生气了,这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再回味她的话,他不确定地问:“你是要我也去命人挖水渠吗?”他咽下了后半句:你是在关心吗?
云居雁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他。有时候她觉得重生也很无奈。有些事她明明知道,却无法预防,因为她说不出缘由。这个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不是她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的。
沈君昊走到窗口看看天。从冬天开始下的雨,一直到他们成亲前几天才停了,这两天也总是阴呼呼的。若是再下十天半个月的雨,恐怕地势低洼的地方就会被水淹了。虽然外面有人说,因为冬天只下了两场大雪,恐怕灾年要来了,但大多数人是不信的,更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
“你是听谁说这事的?”沈君昊回头问云居雁。他与她想的不同,他第一反应就是转运西北的军需物质仓库就在城外的一片洼地。几年前,仓库移至那边的时候只是权宜之计,本来是要找高地另建仓库的。大概是因为几年来一直安然无事,再加上那边只是清点转运,大家渐渐也就忘了另建之事。
眼下如果春雨接着继续下,不止无法如期把这一批粮草运出去,恐怕还会产生粮食发霉变质的问题。他没去过西北,但是他听沈子寒说过,西北苦寒,物质短缺,如果军粮无法如期运抵,后果可能很严重。他又抬头看看天。
可转念再想想,今年的天气是有些反常,但司天监,司农监都没有任何预警,他如果因为云居雁的几句话而担忧,岂不是杞人忧天。他知道她会弹琴吹箫,可从没听人说她还会观察天像。
这般想着,他又放下了忧心,转头看云居雁,这才记起她一直没回答他的问题。
第296章 连锁反应(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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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居雁很泄气,也很无奈,可反过来想想,若是她没有经历过,同样不会相信接下去又是涝灾,又是旱灾,又是虫灾。看沈君昊若有所思,神情中似有隐隐的忧意,她不答反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这场雨一直这样下,到六月才会停,会发生什么事?”
“六月?”他看着她问:“你是听谁说的?”如果是这样,现有的这批粮草可能全都保不住了,除非马上趁着停雨的间隙,把它们搬去别处。可存放又是一个问题。再说若是过两天雨停了,说不定会被有心人士扣上“妖言惑众”的帽子。
云居雁眨眨眼睛看看他,问:“会有很严重的事发生吗?其实我也只是偶尔听到老人们这么说,因为想着开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