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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昊一听这话,半喜半忧。不是长辈身边的下人,沈子遥就可以审问他。可他是负责采买的,想来他的父母在府里极有地位。说句大白话,公侯之家的下人,在主子家是奴才,可只要走到外面,每个都是大爷。甚至一些八九品的官员,宁愿娶公卿之家的丫鬟,也不愿娶普通人家的姑娘。
一个在侯府负责采买的管事。认了“干女儿”,开了一间胭脂铺子,就为了在某一天的早上,撞上沈君昊,恰巧让章氏看到。这圈子未免兜得太大了。
沈君昊越想越觉得事情肯定不像表面这么简单。沈子遥也是同样的想法,遂对沈君昊说,他需要亲自去向祖母交代一声。再找冯顺志过来问话。
沈子遥才跨出房门,沈君昊追上去说了一句:“你若是带冯顺志回来,得防着他自杀。”
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沈君昊仔仔细细反复思量整件事的经过,片刻,他唤了长顺进屋。除了让他告诉云居雁,他晚些才能回家,同时让马管事找人盯着胭脂铺子,防止老板娘得了消息,像云惜柔一样失踪。
沈子遥直至半个时辰后才回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五六十多岁的老头,押了一个中年人进屋。想来应该是沈老夫人怕孙子年纪轻,压不住冯顺志。
冯顺志看到沈子遥和沈君昊,并不见惊慌。他上前向两人行礼,恭敬地问候。
沈子遥仔细打量着来人,问道:“听说,你看到君昊去找明轩了?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谁看到了?”
冯顺志的笑容僵住了,目光朝一旁的沈君昊看去。
“在祖母那,我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是昨天的事,难道冯管事这么快就忘记了?”沈子遥追问。
“三少爷,小的并不是搬弄是非。小的只是随口一说。”冯顺志说着已经跪下了。
“快起来,你母亲一辈子伺候祖母,你也是自小就在府里当差的。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还是你已经忘记是什么时辰看到君昊的。又或者,你压根就是信口开河!”沈子遥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严厉。他的语气清清楚楚告诉冯顺志,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沈君昊不由地深深看了沈子遥一眼。他知道云居雁对沈子遥的印象不错,但在他眼里,沈子遥只是大家的小弟弟,平日里嘻嘻哈哈,经常与人喝酒聊天,偶尔也会斗蟋蟀听曲。可回过头想想,当日在寿安寺,他是最冷静的人。他和陆航遭遇截杀,是他救了他们。他和云凌菲的婚事,大半也是他自己争取的。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
冯顺志被沈子遥一吓,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沈子遥见他目光闪烁,心中已经了然。
“我不过是问你什么时辰看到君昊,有这么难以启齿吗?”沈子遥再次追问。看冯顺志慌忙低下头,他又道:“或者应该找你的干女儿过来问一问?”
“三少爷,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冯顺志已经完全慌了神。
沈君昊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连幕后之人的棋子都算不上,大概只是因为某些把柄,被人利用罢了。
很快,冯顺志交代了自己所知的一切。原来,有人拿到了他贪污的证据,加以威胁。沈君昊什么时间去过昌邑伯府,他压根就不知道。他不过是照吩咐把那些话状似无意地说给沈子遥听。至于干女儿,是对方主动找上他。两人一来二去有了不正当关系,他就帮着她开了胭脂铺子。之后她说要找一个金主,选上了沈君昊。
冯顺志告诉她,沈君昊“从良”很久了,让她另找他人,她坚持要选沈君昊,称她自有办法。他只能暗中留心沈君昊的动向。奈何他不是淮安郡王府的人,根本无法预测沈君昊的行踪。最终她告诉他,可以利用沈君昊和沈子遥的交情。他们这才借着威远侯的来信,让她顺利遇到了沈君昊。
听完这番供词,沈君昊和沈子遥都明白,另外两人才是关键。沈子遥急命家丁把威胁冯顺志的人抓来,却得知他匆匆忙忙出府了。
沈君昊心中恨极。幕后之人根本就是不予余力,不计成本。他对着沈子遥说:“你去找那个家丁,我去把他所谓的干女儿带来。千万不能让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自杀。那些人都是疯子。”
沈子遥听沈君昊再次提起“自杀”二字,郑重地点点头。两人分头行事。
沈君昊才刚走到威远侯府门外,遇上了马管事派来传话的小厮。小半个时辰前,胭脂铺子突然赶走了所有客人,店门紧闭。沈君昊意识到,在沈子遥审问冯顺志的时候,他们打草惊蛇了。他上马疾驰而去。
京城某条街道的巷子口,马管事立在沈君昊面前,指了指一旁的店铺,说道:“大爷,这光天化日的,街上又都是人,要不让齐大人找几个衙差,光明正大把人带出来……”
“我怕一来一回,又会生出变故。前几次,她一点破绽都没露,想来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沈君昊生怕她是第二个青纹,说着已经走到了胭脂铺门前,示意长顺上前敲门。
长顺才敲了一下,忽听门内传来女人的惊呼。
“出事了!”沈君昊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直觉认为她自杀了,抬腿就想破门而入。
“大爷,小心陷阱!”马管事挡在了他身前。
第767章 疯狂
沈君昊的视线越过马管事的肩膀,朝院子内看去,就见一个女子手捂着脖子趴在地上,全身痉挛。她的身前,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手持大刀,刀尖上的血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没有用黑布蒙住脸,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对着沈君昊狞然一笑,手中的大刀随之抖了抖,几滴鲜血落在了女子因痛苦挣扎而扭曲的脸上。
“保护大爷!”马管事大喝一声,欲推开沈君昊。
“主子若是要杀你,你早就已经重新投胎了。”男子阴森森地吐出这句话,举刀插入女子的心脏。“主子让我转告沈大爷,一切才刚开始,现在得意还太早。”说话间,他扭动手中的刀柄。地上的女子顷刻间没了声息。他哈哈大笑一声,用力拔出大刀。几滴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他伸手抹去鲜血,有恃无恐地说:“沈大爷,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往后门跑去。
“快去抓住他!”马管事猛然醒悟,对着手下下令。几个小厮追去后门,只看到一件沾了血的衣裳扔在地上,哪里还有凶徒的影子。
沈君昊跨入院子。除了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妖娆女子,一旁还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全都是一剑封喉而亡,显然,刚才的男人杀人技术很高超。他抬头朝天空望去,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眼晕。
光天化日。居然在京城当众杀人,幕后之人是不是疯了?沈君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大爷,怎么办?”马管事询问。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
沈君昊想到沈子遥那边还有一条线索。他吩咐马管事:“你派人去找齐元祥,就说你听到院子里有求救声,开门一看,正看到有人行凶。你把那人的样子让齐元祥找画师画下来。”
“大爷。他没有蒙面,会不会故意的?”
“他不是说了吗?他若是想杀我,早就动手了。”沈君昊的嘴角显出几分讥诮之色。他和云居雁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血肉之躯,幕后之人培养了那么多前赴后继,不畏生死的死士。如果他只是想要他们的性命。他们恐怕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幕后之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变态!
沈君昊气呼呼地带着长顺折返威远侯府。他等了大半个时辰,沈子遥才灰头土脸地回来,带回来的仅仅是一具尸体。尸体上的伤痕与胭脂铺的老板娘如出一辙,都是被人割了脖子,又一刀直插心脏。
“你看到行凶的人了吗?”沈君昊沉着脸询问。
沈子遥点点头,“不止是我。还有街上的路人也看到了。他一边杀人一边对我说什么,他主子的目标是你,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就不是重伤那么简单。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杀人不眨眼,根本不怕被人看到。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希望我知道他是什么人,自己到底得罪了谁。”沈君昊咬牙切齿,又问沈子遥:“你应该带了随从的,没有追上吗?”
沈子遥羞愧的摇头,“我带着他们追了两条街,只找到一件衣裳。”
沈君昊没有说话。整件事太疯狂。太匪夷所思了,而他的线索又断了。
直至回到凝香院,沈君昊的眼前依旧不断闪现胭脂铺老板被杀的画面。他是男人,但他只是普通人,是正常人。前前后后,光他和云居雁知道的,幕后之人直接或者间接害死的人。十个手指早已经数不过来了。
云居雁哄了儿子睡觉,回到屋子就见沈君昊对着一张画像发呆。“你回来了。”她走到沈君昊身边,“事情办得怎么样?沈三公子说了什么――”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她看到了画像中的男人。
“怎么了?你认识这个人?”沈君昊心里升起一股希冀。
云居雁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认识画像上的男人,但不是这一世。前世,这个男人是许弘文的随从。自她嫁入许家。这个男人就已经在许弘文身边了,且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她一直不喜欢这人,因为他让她觉得阴冷,残暴。
等等!云居雁猛然抓起桌上的画像。
前世的兴瑞十一年正月二十,她落湖的那天,她之所以站在湖边,因为她和许弘文起了争执。那时候的她和许弘文,除了他强迫她与之行周公之礼,平日里早已没话说了。他们的争执因为很多事情,包括云惜柔,包括许家的人,包括各种琐事,但他们争执的起因却是因为眼前的男人蓄意顶撞她。她想赶走他,但是许弘文不同意。
如果这个男人“蓄意”顶撞她这点,必须再加上“刻意”二字,那么她出现在湖边就不是偶然。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居雁,你怎么了?”沈君昊奇怪地看着她,“就算你没见过他也很正常,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云居雁的目光移至沈君昊的脸庞。她很想问他,前世的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出现在湖泊边。前世的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他为什么拼死都要救她?就算他们曾在年幼时有过一面之缘,那也不过是懵懂情怀。他们既然已经各自成婚,他为什么不惜性命要救她?
“居雁?”沈君昊脸上显出几分忧色,转身搂住她,关切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云居雁放下画像,伸手捧住沈君昊的脸,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在泰清居前,你一眼就认出我了吗?”那个时候,她看到的他是前世的植物人,是水中救她的恩人,并不是未婚夫沈君昊。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沈君昊一脸不解。
“十岁的我只是小女孩。和十六岁的我截然不同。你一眼就认出我了吗?”
“你这话,是陷阱吗?”沈君昊笑问,又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不过他很享受被她捧着脸蛋,至少能让他暂时忘记血淋淋的画面。
云居雁凝视着沈君昊。她根本没法证实前世发生过什么。沈君昊因何出现在湖边,她又是被谁推下湖泊。这一切她全都无法得到答案。她失望地叹息,正要缩回双手,却被沈君昊拉住了。
“你认识画像上的男人?”沈君昊询问。
“算是见过吧。”云居雁含糊其辞地回答,又问:“你为什么拿着他的画像?他是谁?”她知道沈君昊爱吃醋,有时候霸道又不讲理。不允许她的眼中有其他人。先前说起前世的种种,她故意弱化她和许弘文的婚事,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