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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上从他逾矩出入外宫,到宫下人在外面仗势欺人,甚至还翻出了从前的旧账,隐隐绰绰地散播出了他曾经‘不忠’於皇上的事。
杨靖从黑衣卫那里得到回报,气得差点摔烂了御书房。
“好大的胆子!一国之後也敢污蔑!”
杨靖眯起眼,将那几个上过奏折的监察御史细细梳理了一遍,竟是各方的门人都有,显然是想搅烂这摊浑水。
不管如何,打压皇後的最直接得利人,就是相对的势力。可是前世曾经产下皇子的王贵妃、张贤妃,现在一个根本没有进宫,嫁给了康王杨越为续弦正妃,另一个则早被打入冷宫多年。後宫只有早年进宫的寥寥几个嫔妃,且都在萧沧海的压制之下,老实安稳得很。
如果不是针对皇後,就是针对萧家了。
南北士族之争,历来便有。但从前一直是北方压制南方,争权也不明显。但自从大盛被胡人占有,西盛朝廷覆灭,搬去了江南建立小朝廷,便开始倚重南方士族。到杨靖攻回长京,重新统一了大盛,又立了南方士族萧家的嫡子为後,南人以萧家为首,便开始渐渐占了上风。
难道是……
杨靖突然灵光一闪,结合上一世的经验想到一个可能,不由脸色微变。
上一世从萧沧海在後宫里被疯狂打压,最後王贵妃上位,到盛辉帝驾崩,南北士族的纷争也渐渐由暗地里升上了明面。
随著萧沧海的去世、太子的夭折,以萧家为首的南方士族受到很大冲击,到王贵妃的儿子登上皇位时,大盛的朝廷几乎被北方士族一手把持。
杨靖曾经在那轮回之谷的通世石盘上看到过自己死後的一段历史变迁。
由於北方士族将南方士族打压得太狠,二十年後,南方士族终於结合力量,起兵造反。虽然最後被镇压了下去,但大盛从此由盛而衰,到了杨靖的曾孙辈,最终走上了分裂的道路,及至被後来的朝代所取代。
难道南北士族之争,现在已经开始了吗?
杨靖有些坐不住了。
如果这次针对萧後、萧家的行动是整个北方士族的一致行动,那麽即使他是独揽乾坤的一代帝王,也不能直面对抗大盛的半壁士族势力。
他立刻宣召丞相蔚廖进宫。
自从皇上设立内阁之後,已经很少上朝与皇上单独面奏的老丞相蔚廖,再度与皇上在御书房後面的密室中单独议事。
杨靖将自己的隐忧告诉了蔚廖,蔚廖不由面色沈重,沈吟道:“皇上,此事是否真有如此严重?老臣也一直在关注此事,并未感觉这是北方士族针对南方士族的举动。”
杨靖面色平静,淡淡地道:“也许是朕想多了。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朕曾听过一句话,愚人只会想著今日之事,聪明的人却会想到明天之事,而真正的智者,却会想到十年、二十年、乃至百年之後的事。”
蔚廖不由动容:“皇上英明!”
杨靖一摆手,苦笑道:“朕到希望是朕多心了。现在不是夸朕英明的时候。爱卿啊,如何将日後的危机扼杀在尚未成形的摇篮中,才是最重要的。”
蔚廖沈思道:“皇上所虑之事并非毫无根由。如今南北士族势力相差无几,若是抗衡起来,苦得只是这个天下。臣以为,不如先安抚以王氏为首的北方士族,平衡双方的关系。”
杨靖道:“不妥。皇後和太子的地位绝不会动摇,只要皇後和太子仍在,北方士族就不会安心。而且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一次让步、两次让步,日後他们真以为大盛该由他们北方士族做主了。”说到後面,杨靖的声音里包含了一丝冷酷。
蔚廖不由再度动容。
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乃是帝王本心。而皇上如今越发成熟了,独断乾坤,心思和手腕都深不可测。不说以後,只盛辉帝如今的功绩,就足以千古留名,称为一代明君。而盛辉帝所虑所谋之事,更是他这个老谋数十年的丞相也无法比拟。
蔚廖叹服,起身坚定地道:“陛下想必心中已有了计量。臣请陛下做主,无论刀山火海,臣这把老骨头愿意为了陛下、为了大盛,再去闯一闯!”
杨靖凝望著这位服侍了他将近二十年的老丞相,不由欣慰一叹:“知我者,蔚相也。”
君臣二人不由相视一笑。
蔚廖也是大智大勇之辈。当年长京沦陷,他护送著几名小皇子一路辗转落脚到金陵,在长京的家人没能及时顾及,都被胡人所斩杀。那时他不过二十余岁,此後在江南生活了二十年,又娶了南方士族之女为续弦,生下几名子女,因此他虽出身北方士族,立场却是中立的。
但最重要的是,他一心为国,大公无私,对盛辉帝更是忠心耿耿。杨靖也因此才特别看重他。
君臣二人在密室中又细细谋划一番不提。
此时凤仪宫中,萧伯元也正在劝说弟弟。
萧沧海脸色苍白,隐含著怒气,冷冰冰地道:“我绝不同意!”
萧伯元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定是不肯。其实我也不愿意。你本是我们萧家最杰出的子弟,若是走仕途,功名定在我之上,受爵封王都是可能的。如今你入宫做皇後,是你当初自己选择的,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说什麽了。但再送一个弟弟进宫,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
萧沧海冷嘲道:“再不好受,你不是还是进宫当说客了?大哥,你心里只有萧家,只有江南,就没有为我和四弟想过吗?”
萧伯元无奈地叹了口气,淡淡地道:“四弟性格温和,不见得会不同意。沧海,现在只看你了。”
萧沧海一双黑眸冰冷如水:“我已经生下了太子。”
“那还不够。”萧伯元静静地看著他:“你以为自己的地位很稳固了吗?看看最近发生的事吧,随时有人等著你出错,然後给你致命的一击。”何况太子尚未成年,谁也不能保证太子能顺利地长大,等到继位的那一天。
萧沧海抬了抬脖子,冷傲地道:“我不会出错!”
萧伯元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之中甚至带著一丝冷酷:“可是你已经错过一次,几乎输掉了你全部的名誉。”
作家的话:古时候的皇後也不是那麽容易做的,哦呵呵呵~~~
话说,十某还没有从山西的旅游中缓过来,这周又赶上结账期,10月1…3日还要连续加班,真是不断悲催~~~~
十世轮回之沧海长歌74
74
萧沧海如受重雷所击,身子晃了一晃。
萧伯元趁势追击,缓缓道:“萧家输不起,江南士族,也输不起。”
萧沧海曾经沦落草原一年之久,甚至还带回了一个‘二皇子’。这是一个终身的污点。现在皇上对他宠爱之极,自然无人敢名目仗胆地以此事攻击他,撼动他的地位。但是做点小文章,散播些流言,一点一点蚕食他的清誉还是能做到的。何况众口铄金,谁知积累到哪一天会引出什麽祸患。
萧沧海脸色苍白,神情如雪,呆坐在原地。
萧伯元见他这模样,不由一阵心疼。萧沧海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弟,都说长兄如父,萧沧海幼年并未得到过多少父亲的宠爱,对兄长极为敬畏依赖,萧伯元也因此对他十分偏爱,感情是几个兄弟中最深厚的。
他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弟弟能过得好。可是萧沧海以男子之身嫁给皇上做皇後,就注定了他此生的命运尊贵至极,却也坎坷难平。
皇上不纳嫔妃,是极好的一件事。少了女人,自然也少了子嗣,少了许多纷争。但同样的,萧沧海身为皇後,从十九岁入宫至今已有十一年,却只生了一个太子,压力不可谓不大。现在北方士族的动作,萧伯元身为萧家族长及朝上重臣,自然有所察觉。如果萧沧海真的有两个嫡子傍身,那地位无论如何是不会被动摇的。可是只有太子一个,且二皇子还随时可能成为一个被攻击的靶子,怎能不让萧家和整个江南士族担忧呢?
自从出了神鼋的‘天示’,皇上从此不再亲近女色,朝臣们表示了理解。但是不能亲近女色,不说明不能亲近男色啊。虽有那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可到底没有指名道姓地说皇上只能宠爱萧沧海一个,千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帝王。
之所以会想让萧子诚入宫,因为他是萧沧海的亲弟弟,可以帮他固宠。而且反过来,看在萧沧海的面子上,以萧子诚与他七分相似的面容和温和的性格,皇上想必也会爱屋及乌,多些宠爱吧。如此也算双赢了。
京城里南方的上品士族不在少数,虽然面对北方士族时大家立场一致,但私下里萧家也要保住南方士族首领的地位,因此是不会考虑让其他家族的人进宫的。
萧家枝繁叶茂,家族庞大,牵扯的利益也极为复杂。身为士族子弟的一份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在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就注定要背负起家族的责任。萧伯元如此,萧沧海也是一样。
於是萧沧海不得不面对残酷的家族决定。
他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坐在那里。
过了半晌,萧伯元起身:“话已经带到,三弟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进宫不能久待,先告辞了。”
萧沧海点点头,看著萧伯元行礼後退下。
傍晚杨靖回到凤仪宫,一踏进宫门,便感觉有些不对。
平时这个时候萧沧海都会迎出来,二人在外殿里说会儿话,等太子和二皇子来请安,之後便一家人用晚膳,然後他与萧沧海会去散会儿步,再回内殿休息。
但今日萧沧海却没有迎出来,连贴身伺候的染香和墨香也不见踪影。
杨靖走进内殿,转过弯廊,左边书房的门开著。
他轻轻走进去,见萧沧海半倚在窗下的软榻上坐著,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闲散地握著本书,双眼凝望著窗外的景色,露出线条完美优雅的侧脸,一双深邃地眸子仿佛蒙著一层冰雾,神情有些沈凝,不知在想什麽。
杨靖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想什麽呢?朕进来了都不知道?”
萧沧海讶然回头:“你回来啦?哎呀,都这个时辰了?我竟没注意。”他笑了笑,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春季乏困,精神倦倦的。本来想看会儿书,谁知竟不知不觉望著窗外发起呆来。”
杨靖眉宇轻蹙:“你有心事?”
萧沧海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哪里有什麽心事,不过是发会儿呆罢了。”
杨靖心道你刚才的神情可不是这麽说的。
萧沧海推了他一把,道:“我整日不愁吃不愁穿的,皇上疼惜,儿子懂事,後宫也甚是和睦,能有什麽心事?你别多想了。”
可杨靖还是觉得古怪。他想了想,突然恍然。萧沧海一个大男人,整天生活在这後宫之中,虽然每天也忙碌非常,後宫操心之事甚多,但到底和在外面不一样。就好比在现代,男人在外面打拼事业是正经,在家里做家庭主夫总会有些失落。
“沧海,明天咱们出宫转转吧。”杨靖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萧沧海疑惑地道:“出宫?去哪里?这春天不冷不热的,你是想去避暑还是打猎?”
杨靖笑道:“都不是。咱们微服私访,就在京城里逛逛。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出宫看看了,也不知道洛京现在什麽样了。”
想到这件事杨靖就扼腕!
他是最近才想到,这朝中大臣每十天还有一天休沐,可他这个皇帝除了元旦除夕有那麽几天休假,竟然没有一天休息。因为他是直接穿回自己的前世,记忆和情感都十分强烈,所以做回盛辉帝也没有一点不适应,日子久了,他也渐渐淡忘了前世的事情。不过最近朝中压力巨大,事情永远做不完,是个人都会烦。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竟然一直兢兢业业,都没给自己放过假。
如果他老哥卢醒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勤勉,不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