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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更烈了,满身火红色的符篆渐渐变淡,最后和肤色融为一体。余岩默默地掸去身上的石粉,重新穿好衣服,否则一会儿会因为体温过低而动弹不得。
真是麻烦透顶!
余岩泄愤似地又楸了几根嫩草茎塞进嘴里嚼,沿着突起的岩石一层一层地往山下跳去。
山下是奔流不息的涵浪江,一座饱经岁月磨砺的石桥在江上躺了数百年。余岩几个闪身便到了桥上,望着汹涌澎湃的江水,脑海里也像是有什么翻涌起来,江水在眼前瞬间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海。
海天之间,一把剑在下坠。剑长三尺,冰寒沁骨,剑柄裹着一层褐红的血,剑颚上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
朝堂易主,盛京如故。
小蟠头一次见到如此繁华的城市,既是新鲜又是好奇地东张西望。盛君跟在她后面,像是看着自家天真无邪的小妹,想笑,却又勉强。
在这里,他笑不出来。十年前的乱党逼宫,十年前的满城战火,如今都不见了痕迹,盛京仍是如此繁华热闹,仿佛九州盛世的缩影。原以为弹指十年间,过往早已成云烟消散,没想到故地重游,却是这番心境。若不是小蟠要求,他大概永远不会再进盛京。
小蟠终于累了,盛君带着她进了家茶肆,要了壶上好的雨前龙井,有点了几份依稀记得味道的点心。小蟠向来不懂茶味,就算是拿专供皇宫的明前龙井给她喝,评价大概也只是一句“有茶味”,但是她对点心情有独钟,吃得十分满意。
盛君端着茶杯,注视着远处的皇宫金顶,不觉出神。
历朝历代的太子都在这盛京皇宫受册封,唯独前朝太子恭渠的受封之地是西隅宛城。
当年宁朝被北夷打得节节败退,丢掉了大片祖宗留下的河山,最后只能偏安西隅,拿宛城做了小盛京。宁朝最后一位君主丧权辱国,心力交瘁,眼看撑不了几年,不得不把太子册封一事提前。 然而,大厦将倾,栋梁难支,以往令人垂涎的太子之位却在宁朝退守西隅,迁都宛城后,成了众皇子避之不及的火炭。
圣上在心里把十一位皇子逐一筛过,最后剩下的只有老大、老三和老七,正犹豫不决,养了一冬的北夷铁骑又悍然来袭。宁朝作困兽之斗,暂且守住了西隅大门,但谁都不知道下一次的攻击会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下一次能否还守得住。圣上为此急得一病不起,每日昏昏沉沉,难理朝政,选立太子之事迫在眉睫。
北夷铁骑在外虎视眈眈,若战,太子亲征最是鼓舞人心,若和,太子出使是北夷提出的第一条件。说得直白些,这档口,谁当太子谁短命。大皇子和七皇子的母妃一个是六宫之主的皇后,一个是捍宁将军的亲姐,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送死,所以到了最后,母妃早逝的恭渠稀里糊涂地成了太子。
十年前暮春,年仅十二岁的三皇子恭渠在宛城小盛京被册封为太子,从那日开始跟着太傅精修帝王术。太子伴读是枢密使家的长子,名叫严尚,与太子同岁,文武双全,除了不是龙脉,几乎样样都比恭渠强。这一点,恭渠在与严尚共处三日后,默默地在心里承认了。
在人前,太子和伴读主仆有序,不见得亲密,但也不显生疏,外人看来,他们一个自持身份,一个进退有度,两个十二岁的少年倒格外默契地显得老练。
宫中耳目众多,圣上怕这千挑万选出来的太子出什么好歹,派了最强的一支暗卫守护,恭渠也不谦让,顺风顺水地接过这支力量,却只用来开辟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干净”地界——练功房。
恭渠首次单独召见严尚,便是在这练功房里。
恭渠开门见山:“我为太子,身边人无不岌岌自危,你来做我的伴读,也未必是心甘情愿,若你我易地而处,我也会为自己将来考量。严尚,你处处比我强,是难得的良才,我虽然才疏学浅,但还算分得清好坏,不愿意明珠蒙尘,你若有去意,我不仅不会强留,反而会保你无虞。”
严尚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平时略显温吞的平庸太子,对上那双目光坦然率真的眼睛,心里那些顾虑忽然像被融化了一般。
“你做我伴读,自然是大多数朝臣的意思,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练功房里没有宫女服侍,恭渠亲手给严尚斟了杯茶。
“我想……”严尚看着那双为自己斟茶的手,心里莫名地狠狠揪了一下,徘徊不定的心思瞬时定了型,脱口道:“严尚愿为太子差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别说得那么恶心,”恭渠玩笑似地摇摇头,“你愿意留下来陪我,我很高兴,却并不想要你为我而死,或许你们觉得这是尽忠,我这样的太子却担待不起这样的忠。”
“太子言重了。”
“言重?”恭渠抬头笑道:“前线接到最新战报,北夷听说我们立了太子,打算趁着朝中不稳再攻打一次,三日后,我就要代表宁朝去议和。”
严尚以为多少能在太子的眼里看出几分恐惧或忧虑,但那双带笑的眼里只有无奈的嘲讽,看得他心里又莫名其妙地揪了起来。
“我还要吃刚才那个绿团子!”小蟠在被无视多次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拔高了嗓门,拽着盛君的胳膊猛摇,引得茶肆里的客人们 纷纷侧目。
盛君回过神,看着桌上那叠干干净净的盘子,招手唤来小二,把刚才的点心全部再加一份,外加碧荷糕三份。
小蟠擦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捧着脸问:“你刚才在想什么?笑得让人看着不舒服。”
盛君低声笑道:“你是人吗?”
“你也不是人。”小蟠回敬道。
“还想去哪里玩?”盛君推开盘子,从袖袋里摸出一卷盛京升平图铺上桌。
小蟠趴在图上仔细看,嫌弃地评价道:“画得真差!字也丑!”
盛君笑道:“这是在街上买的赝品,真品原本应该是在皇宫珍宝阁里。”只是不知如今是否还在。
小蟠嗅到了点心的香甜味,把图推到盛君面前:“看多了伤眼,你给我讲讲,我就挑听着有趣的地方玩。”
盛君把图卷起来,给点心腾出地方,顺手掂起一只雪白软糯的芙蓉球,随口说道:“米脂园的芙蓉花会最出名,只是现在来得早了些,花还没开。苏扬街的绸缎成衣最好,最负盛名的是罗家天河纱。敲灯巷最是热闹,又以翠红阁……这个就不说了,平洲桥的杂耍才叫精彩,九州能人都聚在一处……”
“刚才那个敲灯巷怎么不说了?”小蟠的腮帮鼓鼓的,终于从满桌点心里抬起头:“翠红阁这个名字我听过?”
“那是青楼,不是良家女子该知道的地方。还要听别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吗?”
小蟠充耳不闻,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那个登徒子说过,只要翠红阁的雨浓姑娘还在,他师父就一定会回来!盛君,吃完点心带我去见见那个雨浓姑娘,说不定真能碰到教出那种徒弟的人!”
小蟠一激动就忘了轻言细语,嗓门大得茶肆外的路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周围人见这个小丫头大大咧咧地嚷着什么翠红阁,什么雨浓姑娘,不禁暗暗发笑,可看到旁边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青年,再看看他腰间那柄佩剑,识趣的便生生忍住了笑声,憋得脸部抽搐。
盛君无奈地看着小蟠,让小二帮忙把剩下的点心包了,领着她走出了茶肆。
第二折 盛京 (完)
第三折 醉梦
小蟠对敲灯巷的兴趣超乎想象,一路上缠着盛君问东问西。
盛君被问得忍无可忍,把小蟠拉到街边,板着脸认真严肃地说道:“刚才是我失言,不该提那地方。虽然人人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却不会挂在嘴边议论,尤其是良家女子,对这些事避之不及,听都不愿听。你却总是纠缠这种事情,没看见周围人都在笑话你?”。
小蟠满不在乎地拿着南瓜饼边啃边说道:“老虎会在意蚂蚁对它的嘲笑?”
“话虽如此,但既然要在人间游玩,就要入乡随俗,装得平凡些总比惊世骇俗要好。”
“知道了!”小蟠往盛君嘴里塞了个最大的芙蓉球,把他的告诫当做耳边风,毫无悔改之意地眯起眼睛笑问:“刚才说的那些地方,你都去过?”
“有些地方只是听说过。”
“那余岩师父喜欢去的地方,你去过么?”小蟠换了个委婉一点的问法。
盛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让你母亲知道我带你去那种地方,肯定会把我抽筋剥皮。你要真感兴趣,我最多带你去那附近的湖上坐坐画舫,远远看几眼。”
小蟠不满地嘟着嘴,可盛君并非夸大其词,母亲真的会做那种事,所以只好妥协了。不过这样低落的情绪没维持多久,当她看到香粉湖上华丽精致的画舫时,一双眼睛又有了光彩,激动得差点露出满口尖牙。
天色渐暗,远处的敲灯巷灯火如昼,在湖面映出暖色的光影。
无论兴亡,青楼总是迎来送往。
当年恭渠太子出使北夷议和,当时北夷已经占了盛京,本以为最大的讽刺莫过于在旧日皇城向侵略者求和,然而等太子到了议和的地方,才知道这次议和不过是北夷王的一次消遣。
议和的地点,竟是在那时敲灯巷最大最豪华的醉梦阁。
严尚气愤得睚眦欲裂,恭渠却按住他紧握剑柄的手,淡淡地笑了笑。
严尚最讨厌的就是太子的这种笑容,却又最受不了这笑容,磨着牙强忍了怒气,环视周围一群敢怒不敢言的随从,忽然不可思议地冷静下来,板着一张脸照对方要求交了兵器,心里却暗暗庆幸没被搜走藏在胸口的柳叶刀。
既然是一次消遣,议和自然是个名目。
醉梦阁的几位红牌穿着几乎什么都遮不住天河纱群穿梭起舞,身姿妙曼,明艳妖娆,一群北夷人看得血脉贲张,就连宁朝的随从也有几个定不住心性的,偷偷咽口水。
恭渠端坐如初,面色平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北夷王看着恭渠那副模样,忽然笑着对身边的侍卫说了几句话,下一刻,七八个侍卫捉住一名红牌,撕了价值千金的天河纱群,按在场中轮番上阵。
那些女子虽然深陷青楼,却仍是宁朝子民,如今却被羞辱至此,欺压至此。严尚满眼血丝,拳头攥得骨节作响,猛然觉得眼前一晃,恭渠已经冲了出去,却被门口的两名侍卫拦住。
严尚自觉失职,立即起身赶过去护主,不等他近前,恭渠已转到角落里呕吐起来,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还在干呕不止。
北夷王故作惊讶道:“啊呀呀,莫非是有了身孕?哎,不对啊,太子怎么会有身孕!该不会是太子怕死,送了个女扮男装的公主过来吧?”
北夷勇武将军摸着络腮胡道:“大王若是好奇,咱们当场验明正身也未尝不可,要是宁朝敢欺骗大王,那就是他们没有议和的诚意!”
……
“你又不理我!叫你不理我!不理我!”小蟠扬手在盛君的前额使劲弹了一下,惊得盛君本能地扬手一挥,反倒吓得她不自然地躲了躲。
远远飘来敲灯巷里的歌声,伴着琴声,软软地唱着:“雕梁画栋绘明霞,斗拱飞檐勾月华……云端旧曲余音尽,花底宿眠风流罢……”
白胡子老道打了个喷嚏,摇身变成个容貌寻常的中年男人,轻车熟路地进了翠红阁,点了雨浓姑娘,丢给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