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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虚了还是害怕了?”
他们你来我往,似乎想要在这飞露凉殿吵起来,柳华然皱起眉头,他把茶杯“嘭”地扔到桌子上,杯盖没有盖住,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看着下面的两个年轻人,冷声道:“放肆。”
他这一句放肆,说的声音不大,但里面包含的压迫却十分骇人,苏容清一惊,赶紧从坐上站起,扭身跪到谢燕其身边:“小的该死,请皇上、太帝君息怒。”
谢燕其也赶紧说了一句,穆琛没有表示,就看着下两个人低头跪着。
柳华然的目光从殿里的其他宫侍们脸上扫过,最后停在谢燕其的脸上:“你们两个,让吾太失望了。”
他这话说完,凉殿里一瞬间安静至极。
少顷片刻,穆琛寒声开口道:“六品淑人谢燕其,御前失仪,行言不端,即日起,降为从七品淑人。六品淑人苏容清,御前失仪,即日起,降为从六品淑人。”
这是采选以来,第一次有宫侍因犯宫规,被降份位,一时间,凉殿里的宫人们都白了脸色,噤若寒蝉。
谢燕其原本是正六品淑人,一下子连降三个位份,穆琛也确实够狠。谢燕其脸色一白,看上去比刚才还要难看。可他又能说什么,他闹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些结局,反正只要他父亲还在,他早晚能升回来。
“小的多谢皇上开恩。”末了,谢燕其也只能惨白着脸回答。
穆琛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到苏容清身上,穆琛淡淡看着他,苏容清很快便要跪不住,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穆琛末了才道:“苏容清,你不满意?”
这一次苏容清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他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闷声答:“小的谢皇上开恩。”
苏容清话虽然这样讲,但他这个只降了一个位份的人,却显得比谢燕其更失魂落魄。
穆琛做这一连串处置,柳华然脸上一直都淡淡的,他坐在一边,一直等到苏容清谢过圣恩,才开口道:“皇上还是仁慈,对你们也并不严厉,吾希望你们回去都好好自省,省的与他们两个,一样下场。”
他说完,在场的宫侍都低声“诺”了一句,柳华然又说:“燕其平时乖巧懂事,吾知你与你那大宫人感情好,但也不要失了本分,容清年纪不小了,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燕其说的又没有错,你着什么急?”
他一句话点了两个人,不偏不倚,都挨了骂,两个人本来就刚被降了份位,这会儿又被柳华然补这一句,脸色更是难看,但他俩可不敢再说什么,闷声给柳华然磕了三个头,这事才算揭过。
柳华然说完这一大串话,突然抬起头,把目光从路松言,宋瑞脸上扫过,最后落到沈奚靖身上。
沈奚靖只觉得一股无声的冷意在凉殿里蔓延,明明已经是初夏时节,却让他遍体生寒。
柳华然认真盯着沈奚靖看一会儿,穆琛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起拳头。
就在刚才这个瞬间过去,穆琛突然发现,着整个凉殿里,沈奚靖突然成了个位份最高的宫侍。
虽然他与路松言、宋瑞处于同一位份,都是从六品淑人,但沈奚靖有赐号,算是比其他两人要隐约高那么一些,想到这里,穆琛心里对谢燕其与苏容清越发不满起来,他不能肯定,刚才两个人那一连串对话,是不是早就设计好的?如果只是临时起意,那一切也太凑巧了。
但刚才的旨意都是他自己下的,君无戏言,想改已经不可能了,二十年来,穆琛第一次有些焦急,他担心,这件事情,会不会波及到沈奚靖,会不会让他陷入危险。
从来不曾有过的情绪占据他的心,让他坐立不安,让他彷徨失措。
但他心里这样想,脸上仍旧一派风轻云淡。
柳华然盯着沈奚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奚靖,你现在也算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宫侍了,按宫里规矩,这事,怎么也该由你来督办,你看如何?”
他就这样点了沈奚靖的名字,沈奚靖心里一阵错愕,这才意识到,突然之间,他莫名成了位份最高的人,就在几个月之前,他还在柳华然宫里做宫人,每天从早忙到晚,卑微渺小。
沈奚靖有些茫然地站起身,但转瞬功夫,他便已经清醒过来,他不知道,这件事的矛头为何最后会指向他,这难道就是柳华然的最终目的吗?
“小的承蒙太帝君垂爱,十分感激,可小的从未办过此事,如若……”沈奚靖尽量让自己显得惶恐不安,他磕磕巴巴说着,却被柳华然打断。
“奚靖,你进宫得有十来年了,在场的宫侍们,除了你,再找不到第二个熟悉永安宫的人,你是从吾宫里出来,吾知道你聪明稳重,这事,交给你办最好不过。”
柳华然一口气说完,继续道:“这样吧,吾给你一旬时日,你如果查清了,吾让皇上给你升位份,要是没查清,也不会怪罪于你,如何?”
沈奚靖心里有些不安,似乎从更早的时间开始,从他听到张泽北在安延殿东配殿外面喊穆琛时,那种不安就藏进他的心里,如今,他所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十几天的日子,在宫里要想查清一个宫人到底怎么死的,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虽然柳华然说不会怪罪于他,但督办不利这种罪名,他随口便能说出来,他不是皇上,没有君无戏言这样约束,到时候想让沈奚靖如何,沈奚靖都不能反抗。
沈奚靖的心脏剧烈的鼓动起来,即使柳华然用“如何”来问他,但他又怎么能拒绝太帝君的命令呢?
但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沈奚靖茫然站在原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穆琛说话了,他是对着柳华然说的:“父君,沈奚靖到底年轻,位份也不高,这事让他一人督办,只怕不妥。”
柳华然似乎没想到穆琛会提出这个意见,他有些意外地问:“哦?皇儿看如何来办?”
穆琛脑力飞快算着,末了,他沉声道:“虽然沈奚靖有赐号,但宋瑞与路松言毕竟与他同位,不如让他们三个一同督办如何?”
沈奚靖听到穆琛说这一句,心里大石终于落地。
穆琛到底狠辣,不仅把路松言拉给他当垫背,也把宋瑞插进来与他一起协力,就算最后他们没有查清,三个人一同挨罚,也不会比一个人更惨,沈奚靖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他出了一身冷汗。
似乎早就料到穆琛会这样安排,柳华然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笑笑,道:“还是皇上想的周全,就依你办,沈奚靖、宋瑞、路松言,吾命你们三人彻查秀鸾宫一事,你们自当尽力,有事可吩咐宫人所协办,十五日之后,不管你们查到什么,吾都要一个答案。沈奚靖,你位份最高,此事由你牵头,你们可不要让吾与皇上失望。”
沈奚靖、宋瑞与路松言三个连忙答:“小的谨遵懿旨。”
64、零六四
柳华然吩咐完那些事;便叫他们径自散了;他与皇帝一前一后离开凉殿,剩下大小宫侍们面面相觑。
苏容清第一个走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只有谢燕其、沈奚靖、路松言与宋瑞四个人留了下来;谢燕其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他看起来还是恍恍惚惚;呆呆看了看另外两个人,末了对沈奚靖说:“嘉淑人;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我宫里瞧瞧吧,如何?”
他倒是真的有些急了,沈奚靖这几日对他算是略有改观;现在的谢燕其;看起来才有点人情味,他能为谢遥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
不过,一直到这个时候,沈奚靖都觉得整件事透着古怪。
沈奚靖想不透谢燕其的想法,也想不透柳华然的,如果谢遥是因为偷了印章而被杀,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受柳华然指使,在谢遥情绪波动之后,柳华然派人杀了他是理所应当的。
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允许谢燕其来彻查此事。
更不会给谢燕其这样大的权利,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皇帝难看。
而谢燕其,到底是不是因为从小一同长大的谢遥死了,而失去理智了呢?
在沈奚靖看来,这不太可能。
谢燕其一向都把情绪掩饰的很好,沈奚靖自打做了宫侍,已经三月有余,这期间,他也没见谢燕其跟谁红过脸,他很会做人,在宫人间的口碑也一向都很好。
就算他跟谢遥感情深厚到犹如兄弟,他也不会这样失常,虽然他现在的样子作为常人来讲确实合乎情理,但他们是宫侍。
讲不好听一点,没有哪个宫侍,宫里头没死过人的,谢遥不过是天启朝的第一个,他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并且,沈奚靖心里一直抓着最关键的那一点,谢燕其到底是不是柳华然的人。
从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应该是,但谢遥死的蹊跷,那方私章也一直没有找到,他咬着不放,死活都要彻查,理由就很耐人寻味了。
到底真相是什么呢?沈奚靖想到这里,突然又有些热血沸腾。
虽然他总是与蒋行水说,现在吃得好睡得好,每日看看书种种菜,日子过得很舒坦,但他心里,却总觉得有些无聊。
这些年,忙忙碌碌的生活已经深入他的身体各处,这样闲下来,他有些不能适应。
如今柳华然给他找了个事,虽然他一开始很茫然,很不安,但是很快,他便觉得浑身都精神起来,沈奚靖心里自嘲一句,还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反正百香园离秀鸾宫更近,走几步路便到了,沈奚靖询问了路松言与宋瑞的意思,四个人便一起动身,往秀鸾宫去。
他们出了飞露凉殿,沈奚靖眼尖,一眼看到李暮春仍旧站在门口,便问:“李管事怎么还不离去?”
李暮春给他们四个行了礼,答:“苍总管已经吩咐奴才,这十几日主子们有何吩咐,都可与奴才讲,奴才自当尽力。”
他这话的意思虽然是说苍年让他给他们打下手,但实际上,他们几个心里都清楚,他不过是皇帝的眼睛,沈奚靖笑笑,先与他讲了几句客气话,最后才说:“李管事,我们这就要去秀鸾宫先谈访一二,不如你帮我们去宫人所问问,这次协力督办的是哪位管事,让他赶紧来秀鸾宫一趟。”
李暮春又向他们四个行了礼,笑道:“奴才这就去,几位可在秀鸾宫稍等片刻。”
他说完,快步走了,剩下的宫侍们慢慢往秀鸾宫去。
一路上,他们四个都很沉默,直到看见秀鸾宫精致的屋檐,路松言才问:“沈哥哥,你认识刚才那位管事?”
沈奚靖点点头,道:“以前一个宫里,做过事。”
对于自己做过宫人这一点,沈奚靖从来都很淡定,他也从来都不掩饰,在他看来,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他在宫里勤勤恳恳十年,他自认已经做得很好,没什么需要遮掩。
路松言眨巴眨巴眼睛,冲沈奚靖笑笑。
他似乎很喜欢做这些可爱的表情,看起来很天真可爱,透着一股灵动劲,配上他那张脸,倒真是绝色。
可是眼下皇上又不在,宋瑞根本就不关心别人如何,谢燕其正低着头胡思乱想,只有沈奚靖一个人在跟路松言说话,也不知他是笑给谁看。
他们年轻,脚程很快,不多时已经走进秀鸾宫的配殿里。
谢遥作为谢燕其的大宫人,他是独自住在前院的侧房里的,他屋子不大不小,比沈奚靖当初在慈寿宫的那间稍小一些,不过却比双璧宫里蒋行水的屋子要更精细。
里面的家具都是胡桃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