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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中疑惑,但李绍锦贵为四皇子,这身份是郭湛安远远比不上的。他不愿意在这些小事上给李绍锦借题发挥的机会,便暂时放下手头上的公务,去前厅见那四皇子的使者。
郭湛安来到前厅,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坐在上座,而堂堂许州知州谢秉只能坐在下首,与此人客套。
郭湛安心中有自己的思量,面上却不显,只当什么都没注意,进了前厅和二人相互问好。
谢秉见是郭湛安来了,起身迎道:“郭大人,你来的正好,来来来,我为你引见柴公子。”
上座的柴公子却不起来,反而是美滋滋地品着茶,只拿眼角去看郭湛安。
谢秉脸上一僵,随后恢复正常,说道:“郭大人,这位是四皇子的好友,京城的柴公子。柴公子,这位就是我们许州的通判郭湛安郭大人。”
那柴公子这才慢悠悠起身,脸上带着一丝蔑笑,说道:“原来是郭大人,我在京城可是久闻郭大人的大名,如今见了,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郭湛安并不清楚这人的真实目的,不过既然是李绍锦的人,铁定不会安什么好心,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哪里的话,郭某不过是幸得陛下垂青,自幼跟在三皇子身边,沾染了一些皇家仙气罢了。”
“呵呵,郭大人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柴公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不等其他二人说话,自己率先坐下,“今日前来,是四皇子特地让我来替他取回一样东西。”
谢秉听了,心中不由焦急——这四皇子说是要取回东西,那就只能是那张欠条,可钱呢?
谢秉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就交出来,他干脆装傻,问道:“柴公子,敢问您指的那样东西,是哪样东西?”
柴公子眉毛一挑,说道:“怎么?你们不就看四皇子好说话,趁火打劫,非逼着他的先生用四皇子的名义写下欠条,现在不敢承认了?”
谢秉急了,忙解释道:“柴公子,当日的确是四皇子的先生急着用钱,这才从许州的税收里面挪用了一部分,这些可都是在欠条上白纸黑字写着的。”
“行了,不就是要钱么,”柴公子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从袖中的暗袋里拿出一个袋子,扔到谢秉的脚边,“就这些了,快些把东西交给我。”
谢秉看着脚边那钱袋子,真是弯腰也不是,不弯腰也不是。
就在他纠结是要面子还是要银子的时候,一只手出现,把钱袋子从地上捡起来,交给了谢秉——正是郭湛安。
郭湛安面色如常,说道:“大人,先数数吧,若是对不上,又要大人破费了。”
谢秉忙应了一声,堆起笑容对柴公子说道:“柴公子还先等等。”
柴公子脸色一变,说道:“都在这了,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四皇子么?”
郭湛安出声打圆场道:“并不是信不过四皇子,这是官场的规矩,柴公子不入朝为官,对这些规矩怕是不熟悉。”
柴公子脸色愈发不好了,冷笑了一声,说道:“倒是忘了,郭大人年纪轻轻就是探花郎,听说去桐花县当县令的时候还吃了不少苦头,倒是让我们这些世家子佩服。其实我们这些人,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父亲虽然严厉,但家中总有一个慈母在,就算在父亲那挨了打骂,也有母亲心疼。郭大人,你说是不是?”
郭湛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说道:“自然。”
柴公子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本意是讽刺郭湛安年幼丧母,父亲又不管他,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哪里想得到郭湛安居然不接招。
这时候,谢秉清点完钱袋子里的银两,喜滋滋地说道:“柴公子,这四皇子是不是给错了?你看,这还有两锭金子,可是比借用的税收款项多多了。”
柴公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四皇子那时候是贵人多忘事,京城中还有要事等着他处理,这才忘了留下些银两。要我说,四皇子哪里看得上那些银子?对了,怕是你们还不知道呢,正月里头皇上为了嘉奖四皇子,已经下旨封四皇子为英王了!这可是这一辈皇子当中头一个封王的,皇上高兴,大摆了三天宴席,庆祝四皇子,哦,不对,现在可要称呼他为英王了,为英王庆祝呢。”
谢秉忙奉承道:“这可是大喜事,柴公子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呢?我还能准备一份贺礼好恭贺英王。”
“呵呵,英王家中藏宝万千,你那些算得了什么,还是少拿出来,免得丢人。”柴公子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郭湛安看,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郭湛安知道,这个柴公子一开始不提,一直以四皇子称呼李绍锦,直到现在才告诉他们四皇子封王,为的就是看他惊慌失措的表情。
可惜了,他郭湛安岂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
“四皇子是天之骄子,封王也是情理之中,”郭湛安淡淡地说道,“不知这英王是镇国亲王,护国亲王,还是辅国亲王?”
“辅国亲王不过区区三品,哪里配得上英王的身份?如今英王是护国亲王,那也是因为陛下说了,如果现在就是一品的镇国亲王,那改明儿可不就该是当朝太子了么!不过,就算是辅国亲王,英王也是兄弟里头一个的,什么三皇子五皇子,都得以他为尊,越不过去。”
郭湛安似笑非笑地看了柴公子一眼,说道:“太子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是所有人都当得了的。”
“郭大人言之有理,”柴公子闻言一笑,“也只有英王这样的,才配得上太子的身份呢。可惜啊,像这样的功劳哪里是天天都有的,要是再有这么大一个功劳,英王的太子之位指日可待。”
郭湛安连连摆手:“柴公子慎言,我可没这么说。私下议论皇储,传出去可是杀头的罪,郭某虽然不才,忠君爱国遵纪守法的道理还是懂的。”
柴公子脸色一黑,咬牙切齿地说道:“多谢郭大人提醒。只不过,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又有谁会说出去呢?”
郭湛安笑着给了四个字:“隔墙有耳。”
这一次交谈不欢而散。
柴公子炫耀没成,反而被郭湛安好一通教训,憋了一肚子气回了下榻的酒楼;谢秉虽然拿到了钱,但被柴公子如此奚落,又不得不隐忍不发,面子里子全没了,哪怕他当惯了孙子,都咽不下这口气;至于郭湛安,他虽然是故意让李绍锦先立功,可没想到皇帝居然趁机封王,让李绍锦成了这一辈皇子中头一个封王的,现在京城里李绍钧明面上都要退让了!
郭湛安回到书房,本想提笔给姜言年书信一封,可旋即想到几日后的集市,又放下笔,继续处理公务。
等到散衙,郭湛安并没有直接回郭府,而是去了酒楼,借着买些鸭爪醉虾回去的机会,与酒楼老板聊了几句。
“宁古汉最近还来集市么?”
酒楼老板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来的,查打他们都不来了,但他每次都会来。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郭湛安摇头解释道:“查打那些部落人数少,有了那些牛羊就够支撑一段时间。宁古汉趁着冬天吸收了不少人,部落里头的食物还不够,又担心自己部落的人私下用铁矿和我们交易,所以每次都会过来看着。这样,你给我安排一个身份,下次集市我和你一起去。”
酒楼老板不敢多打听郭湛安去集市的目的,只是点头说道:“明白了,那就要委屈大人扮成我的伙计。”
“好。”
于是,几日后,去集市的商队里多了一个陌生的伙计。
与塔鞑通商的集市规模越来越大,参加的人也越来越多,每次都会有生面孔出现在商队当中,所以尽管有人注意到了,也并不会去探究此人的身份。
郭湛安扮成伙计,一直在摊子后帮忙,一双眼睛则随时注意周围的动向,寻找着宁古汉的身影。
等了半日,就在郭湛安担心宁古汉这次不会露面的时候,宁古汉终于领着部落的人来了。
郭湛安稍稍放心,等宁古汉周围的人散开,各自去不同的摊子前采购,而宁古汉则走到一边盯着的时候,郭湛安便戴上用来挡风的兜帽,绕了一大圈找到宁古汉。
对于郭湛安的突然出现,宁古汉有些惊讶:“郭大人,几个月没见,有事?”
虽然旁边有一车货物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但郭湛安还是没有摘下兜帽,半低着头说道:“春天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一个冬天就让自己的部落壮大了一倍,这么多人,你还打算像冬天一样龟缩一处么?最肥美的草原应该都被占了吧,这么多人,你打算一辈子靠这集市养着?你们的货物和银两够撑下去么?”
宁古汉哼道:“郭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们塔鞑人的死活了?”
郭湛安笑着说道:“并不是关心你们的死活,只不过我有些想法,对你我都好,所以才来找你商量。”
宁古汉这几日的确在愁这件事,就像郭湛安说的,冬天过去了,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处水源丰富牧草肥美的地方扎根,但其他大部落的人都开始活动起来,他的部落装备和马匹都不能和那些大部落的比,如果发生正面冲突,他赢的局面很小。
不过,宁古汉还记得眼前这个讨人厌的中原人太聪明了,几次三番算计他,从他手里头拿了不少好处。他可不笨,就算郭湛安提出来的很是诱惑,他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郭湛安向前走了两步,在宁古汉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宁古汉神色大变:“你疯了!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我要是答应了,我就是塔鞑的罪人!”
郭湛安则说道:“你要是答应了,你就是塔鞑的王。你要是不答应,反正我还是许州的通判,至于你,我倒是想知道你能支撑多久。我听说,有好几个部落看中了你那块地方,就看谁先起头,剩下的好坐收渔翁之利。”
宁古汉久久不语,最后才开口道:“你让我再想想。”
郭湛安很是体贴:“五天,我给你五天考虑的时间,过了五天,我就去找别人了。我想,没有人愿意放弃称王的机会吧。”
宁古汉猛地抬头,怒视着郭湛安,骂道:“魔鬼!你是魔鬼的使者!”
郭湛安不以为意:“我会在边城里等你五天,过时不候。你要是有了主意,就在那棵树下放一块涂成红色的石头,我每天都会派人去看。短则半日,多则一日,我一定会出现。”
四天后,一个小兵匆匆赶来,将袖子里藏着的石头拿出来,递给郭湛安:“郭大人,石头。”
郭湛安接过,仔细看了看,起身拍了拍小兵的肩膀,说道:“你辛苦了,后天你就要回军营,替我给你家少爷传句话,就说那人蹦跶不了多久了。”
小兵点点头,又说道:“郭大人放心,我是趁着巡逻的时候偷偷去的,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郭湛安嗯了一声,说道:“你是姜言年信任的,我当然也相信你。”
小兵本来一直紧绷的脸这才笑了起来:“谢谢郭大人!大人,我先走了,省得有人生疑。”
“好。”郭湛安将石头扔进一旁的旧衣服堆里,自己则坐下来,若有所思。
第二天,郭湛安寻了个借口,独自一人到了那大树下,等了大约半盏差的时间,宁古汉来了。
“我答应你,”宁古汉开门见山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