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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受之极。
那个人,那个人,欺人太甚!
仗着是他爹,仗着自己是天下之主,便为所欲为,一次次独断独裁。他已然极尽忍耐退让,竟还要置他于这般境地,简直忍无可忍!
“越昭衍在哪儿?!”
被揪住衣领的太监名唤常顺,乃是宫中的副总管,大大小小的场面自也见过不少,此刻却被凶神恶煞的五王爷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完整的话,“回王爷,皇上……皇上在养……养心殿……”
养心殿,越朝天子的正寝之殿。
闻此,顾惜缘拂袖便走,险些被摔倒的常顺捧着圣旨跌跌撞撞跟着后面,大喘着粗气叫道:“王爷,皇上还在午睡,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违者重罚。王爷,王爷!”
顾惜缘哪里肯听,脚下轻功展开,片刻便把常顺甩得老远,风风火火地到了宫门之前。守门的侍卫还想阻拦,见是竟陵王,又看他脸罩寒霜,满面杀气,都不敢做声,当即退到一边,为顾惜缘让道。
到了养心殿前,果然便有两个太监上前阻拦。不想与之啰嗦,顾惜缘一个健步跃到二人身后,一脚踹开养心殿的大门,直奔里间越昭衍的床榻而去。来得榻前,不顾越昭衍是否睡得香甜,长袖一抖,隔着三寸之距,手中量天尺堪堪点在床上之人的心口处。
越昭衍便知顾惜缘接到圣旨定会情绪激动,怒不可遏之下也定会找自己理论一番,便借口午憩,不料他还是闯入宫中。不但如此,竟还拿武器指着自己的心口,全身杀气流溢,不掺杂半点作势或虚假,而是真真切切、一触即发的凛冽杀机。
“你这是要……弑父?”
越昭衍缓缓启眼,第一次对着顾惜缘拿出君王真正的威仪与冷锐,一点不见早朝时的慈爱温和。
收回量天尺,双眼却死死锁牢越昭衍的气机,顾惜缘一字一顿地道:“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娶那个女人。”
“为什么?”同样的问题,先前还是故作姿态,此刻却是真正的威严森然。
“我说过,我已心有所属。”
“谁?”
“与你何干!”
“国师大人?还是,了尘大师?”
顾惜缘一惊,来不及猜测越昭衍如何得知。但他既已知晓,再隐瞒也无甚意义,索性承认,“不错。”
“你——”不料他竟会毫不犹豫地承认,越昭衍一时气极,撑着床沿缓缓坐起。靠在床头,仍觉得身体在不住抖动。“糊涂,你可知世人会怎么看你!堂堂琴圣,我越朝的五王爷,竟爱上一个和尚。你把自己的身份地位置于何地,又把我皇室颜面置于何地!你叫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我为自己而活,为何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你若觉得我此举有损你皇家颜面,我走便是。至于列祖列宗,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顾惜缘果真转身便走,越昭衍又是一气,不由大喝“给朕回来!”。见顾惜缘不予理会,只得唤道:“来人,送五王爷回府,好生保护直至完婚。”
越昭衍话音方落,顾惜缘便被从天而降的精网给罩个结实,四个侍卫立即上前将他抬了起来。
被网住的一刻,顾惜缘没有挣扎反抗,只是背对着越昭衍说了一句话。话中的怒
19、第十八章 为人作嫁 。。。
气已全然消散,淡然平静的语调却让越昭衍觉得犹如五雷轰顶,沉闷地压上适才擦过危险边缘的心口,让他久久不能呼吸。
只听顾惜缘道:“你毁了我娘的幸福,如今又要来破坏我的幸福。你欠我们母子俩的。”
与此同时,赐婚的圣旨也由常明传到了夷安馆。
夷安馆是越朝专门接待异国使臣的别馆,位于皇城之西,远离达官贵臣的居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越朝与突厥频繁征战,同室操戈实为不智。今突厥愿与我朝交好,联姻和亲,实乃国之大喜。观我朝竟陵王越清扬,年少英俊,人品出众,与突厥乌莲公主郎才女貌,相得益彰,故为汝指婚竟陵王,三日后完婚。愿汝与竟陵王伉俪和美,白首偕老,永结同心。钦此!”
乌莲公主一身紫衣,尤显高傲尊贵。娇笑着接了旨,又叫下人打赏了常明,道:“多谢常公公。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公公笑纳。”
掂掂手中分量不轻的锦袋,常明谄笑一声,“公主客气了。咱家也祝公主与五王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哼!”
常明走后,片刻前还喜气洋洋的夷安馆立时升起一股异样的味道。握着圣旨的手用力到骨节咯吱作响,美艳的乌莲笑得阴冷邪魅,半黑半绿的双目盈盈散发着妖冶森然的光芒。
“赫,快去准备,三日后动手。”
一条黑影自屋内窜出,重重地跪在乌莲面前,低声应是,接着便飞快地消失在房梁,鬼魅般无声无息。
20
20、第十九章 洞房花烛 。。。
自来自去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
被毫不客气地请回王府,顾惜缘赫然发现,他的竟陵王府,已然被越昭衍的禁军围了个严严实实,只差天罗地网地铺盖起来,让一只蚂蚁都休想进去。
顾惜缘不禁冷笑,那个帝王究竟是太过自负于他的军队,还是再次低估了他七杀楼的实力,这样便想困住他了?自以为防卫严密,实则连郁青等人都奈何不得,何况是他。只因他若是肯出手,这七杀楼第一杀手的位置,怕是谁也休想坐上。
因而,天一擦黑,顾惜缘便吩咐郁青与品蓝夜探夷安馆。他倒要看看,那个乌莲公主究竟是何居心。说什么倾慕琴圣的才气与武功,此生非君不嫁,这些鬼话,也只有朝中那帮迂腐又痴心妄想的老顽固才会相信。
等郁青与品蓝顺利出了府,顾惜缘始才换上一套紧身的黑衣,怀着复杂的心思,自那个真情吐露的夜晚之后,第一次前往相国寺。
“大师都知道了?”
像是猜到他会前去,禅房的门就那么大开着,了尘站在窗前,仰头望着天际刚刚升起的一弯残月,似是陷入了沉思。顾惜缘也不客气,径自关门进屋。
“沐寒……”
半晌不见了尘回应,顾惜缘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声轻唤。低回的声音带着无限柔情,温润如一潭春水,柔情之外又透出无尽的哀伤,却是清晨时分潭上的那一层薄雾,堪堪笼罩了整个心湖,叫人无处排遣。
似是被这一声呼唤唤回神志,了尘忽而叹道:“知道了。皇上已经昭告天下,并宣布大赦,以示庆贺。”
“他……”本欲斥责越昭衍两句,转念想到这并非他此行的目的,顾惜缘当即改口,“大师知道,我不想娶那个公主的。”
是的,我当然知道。你不仅不想娶,也有能力不娶。纵使圣旨已下,竟陵王府被围,你依旧可以逃之夭夭,来避开这一场你并不期待的姻缘。
那么今夜,你便是来辞行的吗?
想到此种可能,了尘顿觉心脏一紧一缩地抽痛起来,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肆意蹂躏,片刻都喘息不得。
“若是我要离去,大师可愿与我一起?”
被顾惜缘一语道破心事,了尘心头一震,却原来竟已相知如此之深,可他——“不。”
“这便是大师的答复了?”早知这人的答案便是如此,却终究忍不住要多此一问,顾惜缘只觉心中天崩地裂一般地疼痛。
你宁可如此违心,也不肯承认?
究竟要如何,你才能坦然面对心中的情感,而不是这般逃避遮掩?
剩下的话,已再问不出口。
看着始终背对自己的人,背影伟岸坚朗如山,在熹微的月华下,却隐隐散发出不可一世的孤独与寂寥,顾惜缘忽然很想将这人拥入怀中。
他一向心随意动,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衣袂相贴的一瞬,顾惜缘明显感到怀中身体蓦然的僵硬,而后便是微微的震颤,却没有——挣扎。
殊不知,沉默才是最好的反抗。
这样的静默,不由就让顾惜缘想起那个夜晚,这人也是这样一言不发,默默听他说完那些违逆的痴语,然后留给他一个决然的背影。
那样的了尘,让他觉得无尽的遥远,与恐惧。
必须说些什么来缓解瞬间蔓延的恐慌,顾惜缘思忖半晌,终于呢喃道:“你不走,我便不走。”
你不走,我便不走。
若你还要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天,那么,即便身处牢笼,我也要陪你一天。
为你,我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
只因,若是没有你,惜缘这一生,该有多冷清,多寂寥。
再一个用力的紧拥,顾惜缘放开怀中石块一样又冷又硬的人,转身便走。
良久,察觉到背后的热度已然抽离,随之而来的是夜风拂过时的阵阵凉意,了尘这才醒神——那人,竟已走了。
可那人临走前的话,却像烙铁一般深深嵌进了心里,再难拔除。
那人说:“你不走,我便不走。”
原是为了我?原是为了我!
是呵,就是为了我。
陷身这场浑浊黑暗、凶吉难测的生命,被束缚,被摆布,被逼迫……却怎都不肯离开,原来都是为了我,通通是为了我。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了尘发觉自己在不可抑制地动摇,不止身,还有心。
对于一场皇家婚宴,三天的准备时间,不用说,自是非常仓促。然而,皇家毕竟是皇家,人力、物力、财力都是无与伦比的强大雄厚,再加上越昭衍的圣旨,竟陵王的婚礼,其奢华隆重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太子大婚。
只是,气氛却端的叫人不敢恭维。
婚礼当天,顾惜缘身着喜服,站在竟陵王府门口迎宾接客。一身喜服红如烈火,映着漫天漫地灿烂的阳光,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丰神俊朗。然而,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却是他的脸色,惨白僵硬如九天冰雪。
前来道贺观礼的官员,莫不知这婚乃是皇上逼迫,而非出自竟陵王的意愿。又见竟陵王果真面罩寒霜、神色不善,到了顾惜缘跟前,都不敢说太多祝辞,逃难一般匆匆进门。
在场之人无不觉得,终其一生,都不曾参加过这般沉闷压抑的婚礼,毫无喜庆之感。
真要形容起来,怕倒更像一场葬礼。
从花轿进门到拜堂成亲,整个婚礼气氛凝重,没有一声喧闹或嬉笑。就连那一声接一声的三拜也细若蚊蝇,微弱得只有在竟陵王的逼视下胆战心惊的司礼监一个人听得见。
直至晚宴时分,竟陵王的脸色忽然如大雪初霁,不再凌厉冷冽如凛凛朔风,众人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却仍旧不敢放肆,言谈之间声音都放得极轻,甚至不惜用碗筷相触之声来掩盖。
伫立台阶之上,把众人的小心谨慎尽收眼底,顾惜缘只觉心中苦涩万分,却无人能够理解,无处可以诉说。
唯一可以理解的那人,却……
猛然与越昭衍的目光相接,顾惜缘心知,此刻的自己,眼中定然充斥着强烈到令人心悸的愤恨与凛冽的杀气,以及叫人无地自容的质问和谴责。不然,越昭衍不会堪堪与他的视线对上,便无奈而又狼狈地错开眼去。
不再看那个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推入泥沼的,所谓的父亲,顾惜缘一手持壶,一手擎杯,风姿卓然地款身步下台阶。
这一晚,顾惜缘喝了许多酒。
竟陵王府的大院,开阔到足足能摆下五十张流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