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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安静站在一旁的少年也抖完了身上的积雪,拉下帽子,开口道:“一块儿也无妨。大冷天的出门都不容易。”凤五娘这才注意到少年。
烟白的贴身长袍,银红的腰带恰到好处地显出腰身,褶摆上绣有暗黄的枯叶蝶纹样。外头套了件不知什么皮毛裁制的裘衣,显出光滑润泽的淡褐色。
苍麒麟色的缎带蒙住了眼睛,漆黑的发未束起,只两侧各一络头发在脑后相结,用一根玳瑁镶红宝石的簪子固定住。黑发流水般散在肩胛骨上,脸上一片远山远水的氤氲精致。
真是半点不比楼上那位逊色。可惜是个瞎子。凤五娘难得看到可以媲美楼上那位的人,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端木衍笑着点头:“既然阿玉不介意,本公子自然也无碍。”
凤五娘轻舒口气,才笑着把两人引上去,口里娇笑地吆喝:“小凤儿,上两盘牛蹄筋!”回头对两人说“算是奴家给几位的赔礼。三公子可千万不要推辞。”虽然不在意那几盘小菜,却也不会拂了凤五娘的好意。端木衍随意笑笑就算是受了这礼。
☆、7。此间少年
两人到二楼的时候,就看到窗口桌位一身青衫端着瓷白杯盏喝酒的柳白。
“三少,好久不见。”彼时,少年逆着光噙着笑,身后漫天的白雪身前一壶一杯一碟自成世界,让人驻足,不忍上前打扰。
“柳公子?真是好巧。”端木衍一瞬间被晃了神。
柳白斜眼瞥到端木衍身后的人,眸子瞬间凝了一下,随即痞味十足地扬扬下巴:“王兄,我们又见面了。”
王玉也是惊讶,空濛的脸上却没显出太多表情,笑着打招呼:“柳少,好巧。”
端木衍看着两张不同风情同样精致的脸,不由感叹此情此景真当入画,不过却也疑惑:“咦,柳公子和阿玉居然是相识?”
柳白笑眯眯道:“是呀,在进城的路上有幸同桌而食。”
王玉也笑得腼腆温柔:“嗯,与柳少一块儿用膳,食物也会变得很漂亮。”
端木衍更疑惑了,同桌而食?
食物会变得很漂亮?
这都什么形容词?
当然这些他肯定不会当着目前正比拼气场的两人面问。就算问了他两多半也是不会说的。
端木衍只能打着哈哈笑道:“既然大家都认识,柳公子也诚意相邀,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凤五娘送新杯盏和几盘小菜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人成掎角之势围坐,四周好像有看不见的火花在噼里啪啦乱蹦,吓得心肝一阵乱颤,赶忙把托盘放下就下楼了。
柳白和王玉调戏来奉承去你来我往得不亦乐乎,端木衍夹中间实在有些尴尬——明明语速正常语气正常神态正常使用词句也很正常,可组合起来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
端木衍只好安慰自己不要计较他们不过也才十八岁,有些少年脾性也是应该的,何况两人的机锋对象也不是他。
“原来传闻中三少府里的绝色少年就是他。”柳白挑高了一边眉,战火不知怎地就蔓延到了端木衍身上。
端木衍一边疑惑,这少年比他还小几岁呢,怎么会有这么迫人的气势?一边觉得有点凉又有点热。
看到两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端木衍那点子疑惑就飞到天边去了,心里只哀叹自己为什么坐的位置在两人中间,真是忒无辜了。
端木衍艰难地点点头。
王玉听到柳白话里的不明意味,嘴往下一撇,就要开口说话,楼下突然传来马的嘶鸣声。
三人探头向外看去,只见闹市之中,居然有一匹枣红的马就这么狂奔来。
幸好大雪天街上的人也不算多,一时众人也来得及闪避。柳白和王玉本就都不是好管闲事的性子,想缩回脑袋继续喝酒,却突然看到一个小女孩儿举着拨浪鼓愣愣地站在路中间,显然是一下子被吓傻了。
随即两人就看到端木衍已跳出窗户跃下去了。
一手揽住小女孩,轻轻一带,小女孩已到了路边的安全地带。然后身子轻掠,翻身一脚侧踢上马头,速度越来越快的马居然就这么被踢得翻到在地,马上的骑士也滚落在地。
柳白和王玉都在微笑,刚才那下他们看得分明,端木衍从掠出窗户到踢倒那匹马,他的脚始终没有沾地。
☆、8。少城主
“三公子的功夫挺俊的。”柳白道。
“和你我二人的相比如何?”王玉突兀地问。
“再过几年吧,三公子常年在外游历,经验不是我们能比的。”柳白奇怪他的问法,却还是回答了,不过到底留了几分余地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么?”王玉笑笑,被缎带遮住的眸子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么久了,三公子怎么还不回来?”
“是呀,好像是吵起来了。咱们下去看看?”柳白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起身下楼。
“大哥,纵马行凶也不用选在城内吧。”柳白和王玉还没走进面对面站着的两人,就听到争执声越来越大。
“三弟,哥哥只是让马走快点儿,谁知道这畜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居然疯跑起来,拉也拉不住。”原来马上的骑士是少城主端木羯。
“就算如此,城中可是规定不能纵马的,大哥你居然目无法纪?”端木衍沉着声音,很是不悦。
“那又怎样。不过是平民区罢了,难道三弟要为这个非难为兄?”端木羯原本就是个最为心高气傲的,滚落下马本就不好看,这会儿见衍居然责怪他,脸也黑了下来。
“见过少城主。”正当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柳白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
“这是?”端木羯虽看见来人眼生,但来人面目诚恳态度温良,他也想因此有台阶可下,便缓和了神色问道。
“区区柳白,是来此此地游历的商贾。”柳白欠身抱拳。
“在下王玉,也是来此游历的。”王玉也跟着一起施礼。
“柳公子,王公子。”端木羯稍稍点一点头,就算见了礼,“这两位是三弟的朋友吧,为兄不打扰你们相聚,就先行一步了。”
这时端木羯的侍卫也牵着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端木羯连忙说道。
“大哥,你……”端木衍还想再说什么,王玉也开口道:“城区内王室骑马慢行还是可以的,想必少城主并非纵马,只是一时收不住马而已。”
“是呀,刚刚少城主不小心跌落马,该早些回府歇歇。”柳白也帮腔。
“呵呵,王公子虽眼盲,心却亮堂。也多谢柳公子仗言。”端木羯趁势让侍卫搀走了。
王玉笑笑,没解释他其实看得见大概——蒙着布也不代表是瞎子,扭脸平静地说:“三公子,柳少,咱们还继续喝酒么?”
柳白也回了个笑:“那坛子杏花酿还没喝完,区区可是舍不得剩下半滴的。”
端木衍知道适才两人看似帮端木羯解围,其实也是给他解围。
这件事算不上大,但闹到父亲那里自己和大哥不仅都要脸面无光,兄弟之间也会生摩擦。何况他常年不在城中,虽然兄弟感情淡漠,要为了这种小事翻脸甚至树敌,也不是他乐意的。
见两人兴致不减,他只好同样笑道:“既然二位如此有兴致,本公子当然乐意奉陪。”
“那马真是好生奇怪,莫名其妙也能发起疯。”端木衍端起酒杯的时候,心不在焉地启了话题。
“那马是中了毒。”王玉沉默半响,才缓缓说道。
“那马眸色清明,倒下时四蹄有些痉挛,显然不是被三公子那掌给劈的,如此说来,那就是中毒的反应了。”柳白抿了一口酒。
“怪不得,大哥虽然高傲,却也不是莽撞的人。”端木衍并未问是谁下的毒,也没问是怎么下的毒,甚至连是什么毒都没问。身处他们的位置,下毒和被下毒都是很平常的事。
一旁的柳白带着得体的表情喝着酒,不发一语。
☆、9。扑朔迷离的局
“主子,端木衍的武功属于颜醉皇朝将军府的秘技,功夫很高。他的内功路数却很奇怪,属下看不出来是何门何派的。”柳园的鸣凤轩内,一个小女孩躬着身,向站在窗口的柳白汇报。屋内没燃蜡烛。月光洒进来,照在小女孩的脸上,赫然就是白天被端木衍救下的那个。
“嗯,知道了。端木衍的实力不止你探得的这些。怕是其他人的实力也未必如暗阁给的报告书上一样。你们行动需要更加小心。”柳白眼神迷离地看着清冷的月光,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诚恳,思维却极其清晰。
“吴宣,你怎么看?”直到小女孩走后很久,柳白才坐回椅子上,朝黑漆漆的屋子开口问道。
“金印的消息传出,就代表四国鼎立,中城天下的局势即将打破。按说中城符离是几国中最弱的一方,只因为曾是颜醉皇朝皇城,又居于三国和苗疆中间,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三国都不敢轻易纳为己有,才被前大将军端木家趁机占了。按理说端木家虽是颜醉皇朝的将军世家,底蕴也不应该这么深。若金印在手,必定是藏着掖着。不大可能轻易透露出消息。不过我猜,肯定是有人故意把金印的消息传出去。现下,城内的势力可谓晦暗不明,交错横杂。”屋子里并没有人,低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出来。
“恐怕都是打着夺取金印的想法来的。或许,聪明点儿的还想要控制符离城吧。”柳白毫不在意地说着,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只玉刻小猫把玩。
“的确,怕是几方势力都有这两个打算。”那声音有如一潭死水,毫无音调起伏。
“呵呵,那就看看,到底鹿死谁手!”柳白就着月光看着玉猫。很精致的雕工,玉也是上好的青玉。下人说,是端木翎前不久差人送来的,好像还是御刻坊的手艺。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些很是新奇名贵的玩意儿。心底有丝好笑,这算什么?
想起某人的滋味,这反了吧,到底是谁要包养谁?
无所谓地笑笑,开口道:“说起来,这端木城主似乎是病了?这病,还真是时候啊。难道金印的消息是他自个传出来的?”
“应该不会。一旦集齐三枚金印就能得天下,谁拿到金印不是藏着掖着?他为何要如此做法?”声音一顿。
“很难说。十几年都找不到的东西被最弱的一家得到了,然后大家都知道了东西的下落。真不知道是因了这病有了这消息,还是……”柳白讽笑地一扬嘴角“因了这消息,有了这病?”
声音没有回答,屋子里只剩下柳白一人的身影,和呼吸声。
窗柩的倒影印在柳白仰起来的脸上。柳白随手把玉猫不知道往墙角哪个旮旯一丢,阖目思考起来。
四国鼎立的局势。
符离城中突然传出的金印消息。
突然病倒的符离城主。
看似因为城主病倒而松懈的城中守备和波涛暗涌的各国在城中势力。
来符离城途中,旅馆遇到的蒙眼少年和城主三公子的关系。
这些像一团乱麻一样看起来毫无头绪的问题。
还有刚刚不久才传来的那个人的消息……
柳白就这么在椅子上似睡非睡了一整夜。
☆、10。欲擒故纵(一)
第二日柳白睁眼的时候,冬阳已经冷冷地挂在了西边。柳白开口唤人:“长生,什么时辰了?”
长生小僮早在门外守了大半日,连忙急匆匆跑进来:“少爷,都下午了。二公子从早上起就在外头等您。”
柳白揉揉眼睛,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