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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头,几个一心拉拢他的官家子弟将他邀来畅春园喝酒玩乐,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老鸨唤来季清给他陪酒,他看著季清妖媚的笑容却猛然想起了那夜的清倌儿,虽已记不得容貌,可那倌儿的一双单凤眼和眼角那粒泪痣却不容人轻易遗忘。
“妈妈,那夜的倌儿呢?叫他过来。”周容接过季清递上来的酒杯子,却捏在指间不饮。
“爷说的可是千瑶?”
“正是”
“爷不在城里怕是不晓得,这千瑶前阵子伤了客人闹出事端,已经不挂牌了”
“伤了人?那他人呢?”周容不自觉扬高了音调。
老鸨似是看出了周容对那小倌儿还有点意思,心下到也一惊,可又不敢骗他,只得照实道,“爷,不瞒您说,这伤了客人的倌儿,园子里头都是照规矩办了的。爷现在就算见著他,怕也不会喜欢。不如让季清陪您,要是您不喜欢季清,我这还有新来的清倌儿呢”
“我在问,千瑶在哪儿?”周容放下手里的酒杯,哗啦甩开扇子轻摇,“妈妈,难不成您私下把人给埋了?”
“瞧爷说的,给了我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要人命不是?爷既然要见,我这就带您去见他。”
周容满意得站起身,轻巧得避开季清伸过来想要挽留住他的双臂,继续摇晃著扇子跟在老鸨身後下了楼。
七转八弯,这才走到园子後方一排看起来简陋的木房边。
与前头的灯火辉煌相比,这里显得荒凉而死气沈沈,偶尔飞落枝头的麻雀一惊一乍得徘徊逗留,随即挥翅远去。
老鸨边走边解释说“爷是不晓得,这千瑶看起来性子柔弱,可没料到悍起来吓人!爷之後好些人都买他的场,可他就是死都不愿。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关柴房里调教了好几日,可死活都不管用。最後没办法只得直接给他上了药,没想到他醒後竟拿刀把人给刺伤了。您说我能怎麽办?”
“妈妈说园里的老规矩是什麽?”周容知道园里的小倌儿卖得几乎都是死契,按大腐律法,只要不弄死人,官府也管不著他们怎麽处置自己的小倌。
“爷是金贵的人,自是不知道我们畅春园还有个专门卖下等小倌的地方。一般出不了头的倌儿或者没人要的倌儿还有犯了事的倌儿都呆在这边,接待一些下等客人。像千瑶这种犯了事的,照规矩就是灌了药後给关在这儿接客的。”
老鸨边说边让一边的龟奴解开了其中一扇的门锁,推了把门走进去,指著床上的人道“爷,千瑶在这,您瞧我没骗您吧?他现在都这模样了,身子也被那些粗民莽夫给弄脏了,怎配伺候爷?爷瞧瞧就出来吧。”
周容挪了挪身子,朝屋内又走近几步。
屋子里一股腥臊的异味,而在阴暗的光线下,他几乎无法看清千瑶的样子。
他所能见的,只是一个满身是伤的人赤裸裸得趴躺在乱糟糟的床上,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细微得无法听辨。
“千瑶?”周容试图呼唤床上的人,却丝毫得不到一点回应。
於是他又朝前走去,径直来到床边蹲下身。
记忆里那双好看的单凤眼已没了生气,只剩下一片空洞,就这麽睁睁得与他对望,没有一丝波动起伏。
“千瑶?”他再度唤他,见他干裂的双唇蠕动了下,却最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周容伸出手想去触摸千瑶的脸,却发觉对方眼眸中瞬间闪现出惊恐的神色,嘶哑的喉咙咿咿哑哑声不断。
“看清楚,我是周容!”周容捏住千瑶开始不停挥舞的双手,将他左手手腕强置於眼前,“我是送你这只玉镯的周容,你还记得麽?”
玉镯的晶绿一如当时碧幽幽得纯净,温润的光泽,柔滑的手感,冰凉的触温。
千瑶紧紧注视著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半饷,一滴泪顺著眼角淌落。
“周、容!”他念出他的名字,一字一字,沙哑但清晰。
然後,他知道自己被他抱进了怀中,如同那个难忘的夜晚,被人轻哄著拍著肩背。
他不再挣扎,而是乖顺得靠在周容胸口,听著他一下下有力的心跳,在心底默数著频率。
“没事了,乖,没事了”
千瑶听著周容低沈而温润的声音在耳边重复喃呢,再後来,他将他从床上横抱起,跨出了屋门。
久违的太阳,在那一刻,直直照进了月千瑶的心底,开出了一朵绮丽而幽静的迷迭香。
一笑一尘缘 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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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月千瑶醒来是第二日的夜晚。
满屋弥漫著让人安心的草药味,桌上燃著的烛火散发出柔和的光亮,晕黄地铺满一屋。
前园喧闹的声音一层层传来,穿透屋内的寂静,撩起一阵阵心慌错乱。
他突然分不清真假梦境,若不是手腕间还晃著那只玉镯子,他几乎要以为这段日子都是一场噩梦使然。
可是,当他走到梳妆镜前,看著铜镜里照映出的一张脸,一幕幕不堪的回忆接二连三冲入脑海。
堂堂月氏国六皇子,已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娼,被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男人压在身下。
他甚至记得自己因为药物控制而不自禁溢出口的呻吟,迎合著嫖客的要求被摆出各种放浪而低贱的姿势,他无从反抗也无力反抗,燥热的身体早已陷入一种疯狂的堕落中糜烂。
一瞬间窒息,他呆呆看著镜中,伸手摸过自己的脸庞,冰冷的触感顺著指间滑落心底,竟是一片空洞的黑暗。
他月千瑶,丧失了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尊严,摊开掌心,他还能留下些什麽?
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错误,身为宫女的娘本指望著他的出生能带来荣华富贵,却没料到在父皇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他们母子的一席之地。
娘将所有的错怪责在他身上,认为是他不够聪明不够机灵,他默默承受著娘一日胜於一日的责骂。可是他不忍告诉娘,父皇并不爱他们,他们唯有安安份份的过日子才能在这宫中自保。
可是,就在月千瑶十二岁那年,娘还是死了,成了一场後宫争宠下的牺牲品。
他数著孤独的岁月守在自己的方寸天地,没有人关心,没有人重视,甚至於宫中许多太监宫女都不知道他这个月氏的六皇子到底是什麽模样。
他抱著那一点儿尊严和对未来自由的期盼,坚韧而隐忍得活著,一直到那道将他嫁入大腐和亲的圣旨的到来。
而现在,他已经什麽都没有了。
季清在他被送进木屋前曾来看过他。
那时季清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朝他身上一转,鄙夷得说“怎麽,以为陪了小容爷一夜就飞上天?这身皮肉是金贵到别人碰不得了?实话告诉你吧,小容爷已经离开了善水城,难不成你还以为他会独宠你麽?”
“那夜我们什麽也没做”
季清闻言到是一愣,上下打量了千瑶片刻,忽然扯著嘴皮子笑出了声,“千瑶啊千瑶,你以为你是谁?进了畅春园就没一个能干干净净出去的!别忘了,你是男娼,说到底,就是个卖的!少在那装少爷公子的矜持!”
季清说的没错,就是个卖的,他却还指望能干干净净离开,真是痴心妄想!
千瑶自嘲著苦笑,扣下铜镜,他拿起桌边的茶碗狠狠摔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一地的碎瓷片白晃晃得刺眼。
他蹲下身坐在地上,挑了片看起来锋利的碎片毫不犹豫得朝左手手腕内侧划下。
腥红的血一滴滴渗出肌肤,蜿蜒成一个流动的轨迹,在地面上留下豔治的殷红。
晕旋与黑暗再度侵袭,生命即将终止,再不会有苦难卑屈了。
闭上眼的那刻,他想起了手腕上那只忘记脱下来的玉镯,那麽漂亮的东西,不该染上他肮脏的血,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命硬,月千瑶并没有如愿得死成。
他摔碎茶碗的声音惊动了正好路过的下人,所以被及时得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再清醒时,只觉得有人在身边说话,不是很响,却能清晰得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
“爷,这好象不太合规矩,毕竟千瑶是犯了园规的倌儿,您看这。。。。。。”
“我出双倍包他,难道妈妈还是不愿给我这份薄面麽?”
“看爷说的,没那麽严重,爷要包下千瑶那也是我们畅春园和他千瑶的福气”
“得了,明儿找人去我府上拿银票吧。我还想再呆会儿,妈妈先去忙吧”
吱啦一声,是老鸨离去时反手带上了门。
屋子里安静了会儿,便听得周容的声音响起“你还要继续装睡到几时?恩?”
千瑶睁开眼就看见周容翘著二郎腿正坐在床边瞅著他,见他果真是醒了,於是伸出手扯了扯他脸蛋,道“好你个千瑶,胆子到是不小,敢情儿还有勇气自杀?”
“我。。。。。。”千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张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麽。
“来,到是和我说说,有什麽大不了的要闹到自杀的地步?我给你做主去!”周容看著千瑶憋了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不好受。千瑶,我跟你保证,你再不会回到那里去了。”
千瑶自是知道周容说的“那里”是指哪儿,他颤栗著伸出手紧紧捏著周容的衣角,这些时日心中积累的惊恐与委屈刹时汇成泪珠,一颗一颗地朝眼外滑落。
“怎麽动不动就掉眼泪呢!”周容心疼得俯下身想吻去千瑶脸上的泪,却发觉,身下的人忽然绷紧了身子,一双单凤眼也死死得闭拢,竟在隐隐发颤。
周容的动作就这麽僵在了半空,隔了片刻,他才重新抬起身,用衣袖替千瑶抹了抹脸。
“其实我是打算替你赎身的,但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所以暂时只包下你一个月。千瑶,我给你一个月考虑,只要你点头,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从此後你就是我周容的人。”
“你的人?”千瑶突然开了口。
“是,我的人。千瑶,我喜欢你,你该明白我说的意思。”周容顿了顿,站起身道“不急著回答,你慢慢考虑。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一笑一尘缘 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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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周容留下的话对月千瑶而言有著莫巨大的震撼。
是不是要让自己属於周容,月千瑶对此在心中百转千徊的思量,却得不出一个答案。
无疑,他是有点儿喜欢周容的。
因为周容给了他太多曾经没有过的感动,那是一种被人需要、被人关心、被人保护著的安心与温暖。
他眷恋这种感情,并不自觉得渴望更多。
只是,若跟了周容,那意味著什麽他也是明白的。
再孤陋寡闻,他也知道大腐是有收男妻男妾的风俗,让他如女子般委身跟随另一个男人,这一点他却是怎麽都过不去自己心里的一关。
仿佛一个妥协,就是决定了要将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周容,他怎能不犹豫?
一夜无眠,再看到周容时,千瑶顶著一对黑眼圈,咬著唇闷声不吭。
周容却只是笑了笑,吩咐过下人上了一桌点心菜肴後,拖著千瑶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我说了,你有一个月慢慢儿想。先吃早膳,好不好?都几日没好好吃东西了,你是打算饿死自己麽?”周容边说边给千瑶盛了碗荷叶膳粥,又夹了块翠玉豆糕伸到千瑶嘴边儿,“尝尝看,我特意从宫中带回来叫这边厨子给热的,外头可吃不著。”
千瑶张开嘴咬了口,一股清香的甜味在口中舒缓开,他满足的咽了口,又巴巴得看著周容,红著脸道“我自己来。”
周容闻言莞尔一笑,放下那块翠玉豆糕後就将筷子递给了千瑶,然後含笑不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