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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曹执着实沉得住气,依旧隐身在花草丛中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而洞中的两人心情激荡,无暇旁骛,居然仍未发觉有异。
孙奇武低声下气道:“好妹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想教你和胤儿及早离开曹府避难,又岂是让你背叛师门?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顾全胤儿的安危吧?一旦五行魔宫来袭,区区曹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可怜胤儿偌小的年纪,如何躲得过这场杀戮?”
他再三提及曹胤,果然说中司徒宛的软肋。
司徒宛口气软和了一些,说道:“那你又想怎么办?我若带着胤儿随你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曹府,师父一样不会放过,天下之大却有何处可以容身?”
孙奇武见司徒宛意动,兴奋道:“只要咱们能取着破日大光明弓,还有何好怕的?”
司徒宛反驳道:“你说得轻巧,咱们在曹府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一鳞半爪,急切之间,到哪里去找破日大光明弓?”
孙奇武回答道:“我已想过,曹子仲死前必定会对此事有所交代。当时曹彬正在外行镖,只有曹执留在府中,说不定,咱们能从他身上寻找一些线索。”
司徒宛冷笑道:“他整日稀里糊涂,怕连破日大光明弓的名字都没听过。我看你也是一般糊涂,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孙奇武并不气馁,道:“也许,咱们看低了曹执,他是有意在装糊涂呢?”
司徒宛断然道:“不可能,我与曹执九年夫妻,他岂能瞒得过我?”
孙奇武大失所望,低哼道:“没用的蠢材,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他活到今天!”
猛然洞外有人愤然冷笑道:“九年夫妻,九年夫妻!夫人,你们当真好手段!”
孙奇武和司徒宛大吃一惊,齐齐望向洞口,就见曹执脸色铁青缓步走近,两眼喷火,神情复杂难言。
孙奇武目光闪烁射向洞外,曹执徐徐道:“姓孙的,你放心,这样的丑事,曹某还没脸到处宣扬,外面没有别人。”
孙奇武心神一定,毕竟一个曹执无论如何也奈何不得自己。只是他与司徒宛接下去的如意算盘,恐怕拨不响了。
司徒宛道:“你、你怎么会来这儿?这时候你不是该在静室打坐吗?”
曹执怒道:“打坐?我要不是假装去静室打坐,又焉能亲耳听到这场好戏?你们把曹某当傻瓜,不错,我曹某是做了九年的傻瓜。
“可年前金牛宫夜袭曹府,你们两个被人家在洞里逮个正着,我那时就心生怀疑。只是没有证据,我又万万不能相信自己相处九年的老婆会背着我偷人,所以我只能假装一无所觉。
“司徒宛,我曹执素来对你言听计从,百般宠爱,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司徒宛低头答道:“你待我和胤儿都很好,是我对不起你。”
曹执道:“难得你还知道对不起我,这小子贼眉鼠目有哪点好,你居然舍弃廉耻与他私情火热,你还要脸不要?”
孙奇武冷喝道:“曹执,你说话嘴里放干净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曹执此刻已知孙奇武和司徒宛皆乃天都派的弟子,自己势单力薄远非对手。然而耻辱与愤怒两相煎熬之下,他岂肯低头,昂然道:“怎么,你们做得曹某就骂不得?老子偏要说,司徒宛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
他后头的话尚未出口,一股劲风涌到,压得胸口窒息难耐,原来孙奇武按捺不住,挥掌拍向曹执,口中低喝道:“我杀了你!”
司徒宛叫道:“不要!”凌空打出一道掌风,两股掌力“砰”的相撞,在石洞中爆发出沉闷的轰鸣,罡风激荡消散,震得曹执立足不稳,趔趄退到石壁。
孙奇武收掌愕然道:“妹子,此人留不得,你为何不让我杀他?”
曹执也叫道:“贱人,老子不需你假惺惺的来救,有种你们便杀了我!”
三个人各有顾忌,说话的声音都尽力压低,是以看似动静颇大,实际上却并未惊动其他人。
司徒宛幽幽一叹,低声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与孙二都是天都派门下弟子,当年下嫁曹府也并非自愿,乃是遵从师门旨意,不得已而为之。”
曹执呆如木鸡,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量,颓然倚靠石壁,喃喃道:“我不相信,你在骗我!天都派是正道名门,岂会做出这种事来?”忽然精神一震,道:“是不是因为我常年在外行镖,无意冷落了你,你才和孙二─”
孙奇武冷笑道:“放屁!我和司徒师妹自幼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若非天都派棒打鸳鸯,选定她卧底曹府,打探破日大光明弓的下落,哪里轮得到你这只癞蛤蟆?”
他既投身金牛宫,对天都派已无顾忌,以往积压的怨愤也油然爆发,继续骂道:“什么名门正道,为了一把破弓,竟硬生生拆散了老子和师妹的大好姻缘,把她像个丫头似的卖入曹府,我操他天都派的祖宗十八辈!”
司徒宛哀声道:“二哥,你别骂了。师父他老人家对咱们总有养育再造之恩,况且嫁入曹府前,也曾征询过小妹的意见,是我为报师恩才主动答应的。”
孙奇武嘿嘿道:“那也叫征询你的意见?你当时若不答应能过关么?”他越说越气,狠狠一拍石壁,道:“这些年来你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每回我想着你强颜欢笑对着曹执那个混蛋,心里就像针扎似的一样疼痛,恨不能把他剁成肉泥!”
曹执哈哈笑道:“报应,报应!你们这对狗男女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孙奇武怒道:“姓曹的,你得意什么?不知不觉做了九年冤大头不说,还替人家养儿子。我换作是你,早一头撞死,趁早投胎。”
曹执宛如被人猛地卡住脖子,笑声戛然而止,怒嘶道:“你胡说,胤儿是我的儿子,胤儿是我的儿子!”他连着重复两次,仍无法掩饰住话音里的惊恐。
孙奇武大感畅快,冷冷道:“你的儿子?哈哈哈,别做梦了!我师妹和你同床异梦,焉能为你这混蛋生儿子?
“说起来孙某该当好好谢你才对,多亏你替我把胤儿抚育长大,整日当作宝贝捧在手里,便宜了我这做亲老子的─”
司徒宛叫道:“孙奇武,你别再说了!胤儿的事,何苦告诉他?”
孙奇武哼道:“我为什么不说,他刚才躲在外头,多半也已听到了一些。这个秘密老子闷在心里八年多,今天能当着这个龟孙子的面说出来,实在是痛快得很!”
曹执哀求般地望向司徒宛,脸上血色退尽,嘴唇不住颤动。他委实想不到,和自己结发多年、宠爱有加的妻子,居然会做出这等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丑事,而令他引以为豪的宝贝儿子,居然是人家的。
他蓦然跃起身形,吼叫道:“我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冲着孙奇武合身扑来。
饶是孙奇武修为远高过曹执,也被他狰狞疯狂的模样吓得一惊,不由自主往侧旁闪躲,袖口教曹执的右手“呲啦─”扯下半截,孙奇武恼羞成怒喝斥道:“姓曹的,想死老子成全你!”
曹执悲啸道:“我早就不想活了,咱们今日同归于尽!”双爪不成章法抓向孙奇武。
只听“砰”的一响,孙奇武一掌击中曹执胸膛。
曹执直飞而出,背脊重重撞到石壁,心脉碎裂七窍流血,如一滩稀泥般软倒。
司徒宛花容惨变道:“孙奇武,你这是在做什么,谁让你杀他了?”
孙奇武余怒未消,忿忿道:“这笨蛋留着也没啥用处,只会坏事,不如一掌毙了干净。”
司徒宛不理孙奇武,奔到曹执近前俯下身子,见他目光空洞,气若游丝,大罗金仙也难以撘救。
见司徒宛来到近前,曹执呆滞的眼珠动了动,眼巴巴地盯着司徒宛,努力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微弱断续的问道:“告诉我实话,胤儿是谁的儿子?”
司徒宛回头看了眼孙奇武,低下头在曹执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
曹执的眸子里点燃一簇奇异的光彩,嘴角露出舒心欢畅的笑容,问道:“你没骗我?”
司徒宛点点头,轻轻道:“我骗了你九年,如今你已将死,我可再不要骗你!”
曹执猛然从喉咙里爆发出笑声:“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陡然断落,握着司徒宛的手也无力的垂到地面。
孙奇武漠然注视,问道:“他死了?”
早在曹执出手前,他已悄悄祭起一道灵符将洞口封死,不虞里面的声响外泄。否则方才闹出偌大的动静,曹府中守夜的弟子早该知觉。
司徒宛缓缓替曹执合上双目,回答道:“你不该杀死曹执,他不过也是个自始至终蒙在鼓里的可怜人而已。”
孙奇武皱眉道:“多一个人知道咱们的事情,就多一份麻烦,既然咱们已决意脱离天都派,杀了他又有什么打紧!只可惜,破日大光明弓的下落,这下可真有些棘手。”
他见司徒宛默立凝视曹执没有回答,明白她正气自己对曹执痛下杀手,嘿嘿一笑走到司徒宛背后,用手搭住她的肩头,说道:“好妹子,莫要生气了。你也看见,是他先凶巴巴的扑上来要杀我,我不得已才出手自卫。”
司徒宛幽幽一叹,转向孙奇武。
孙奇武顺势将她揽入怀中,笑问道:“方才你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让这小子回光返照,还连声叫好?”
司徒宛低声道:“你真的想知道么,听了不后悔?”
孙奇武没有察觉到司徒宛话语里的异样,笑道:“我听了为何会后悔?”
司徒宛嘴唇贴近他的耳朵,一字一顿道:“我告诉曹执,胤儿不是你的,我会为他报仇!”
孙奇武闻言顿觉不妥,胸口一痛,一柄匕首已经深深扎入。他惊骇欲绝,大吼推开司徒宛,瞠目叫道:“为什么?”
司徒宛踉跄跌倒在地,仰头望着孙奇武凄然笑道:“你杀了他,我只有杀你。”
孙奇武守住最后一口元气,拔出匕首,双眼充血恨恨道:“你居然为了这个笨蛋杀我,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我宰了你!”颤颤巍巍走向司徒宛,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洒溅一地。
司徒宛静静伸开双手,挺起胸膛,闭上眼睛道:“二哥,你杀吧!”
孙奇武一听司徒宛又唤自己“二哥”,一腔的怨毒愤怒立时泄去,滴血的匕首闪着寒光无力落下,苦笑道:“罢了,你……”
“叮─”匕首坠落,孙奇武如应斯响,身躯朝后倒去,摔倒在曹执的双脚旁,气绝身亡,端的是死不瞑目。
司徒宛依然静静坐在冰凉的地上,面前横倒着两具男人的尸体。
她没有歇斯底里叫喊的冲动,也不带丝毫的表情,只是眼眶中的泪水悄然无声的滚滚流淌,一滴滴渗入土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问道:“夫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司徒宛麻木地扭转头,看到一身黑衣蒙面装束的林熠。司徒宛笑了,泪水却涌出更多,喃喃道:“这样的事情,有谁能帮忙?”
林熠看着她凄迷茫然的眼神,暗自一叹默然无语。的确,遇上这种事,纵然是神仙佛祖,也同样无可奈何。
他开始有些同情这一女二男,说到底,这是三个为他人利益角逐陪葬的牺牲品。
曹执固然可悲,然而司徒宛和孙奇武就真的快乐么?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了悲惨的结局。
司徒宛似乎对林熠的出现毫不介意,仿佛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再波动她的心情,缓缓说道:“你是不是也在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等林熠回答,她自言自语的继续道:“我也不晓得,也许是因为我觉得欠曹执的太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