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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宇苦笑道:“这个……晚辈也是受人所托。”
飞云真人追问道:“受人之托?有谁能让楚少岛主襄助效力,贫道可否知道?”
楚凌宇摇头道:“对不起,这个晚辈无法奉告。”
“楚少岛主,你是名门俊彦,令尊与贫道亦属故交,按理你既然开口求情,贫道就该收手相让─”飞云真人徐徐回答道:“但是这两人的身分非同小可,尤其是黎妖狐关系到正魔两道的气数消长,只怕贫道难以从命。”
楚凌宇道:“道长指的可是那卷《云篆天策》?近来已传出消息,此宝早已不在黎仙子身上。贵派即使把她拿下,也不可能问出什么。”
飞云真人冷冷道:“那倒未必。楚少岛主,莫非你心里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楚凌宇肃容道:“晚辈绝无此念。道长,请高抬贵手!”
飞云真人嘿嘿低笑,说道:“如果贫道不答应少岛主的请求,又会如何?”
楚凌宇没有直接回答,躬身第二次施礼道:“请道长成全!”
飞云真人怒哼道:“楚凌宇,难不成你真想强出头,要替这两个魔道妖孽开脱?别忘了,你可是不夜岛的少岛主,莫要辜负令尊的期望!”
楚凌宇忽然体察到那一天林熠怀抱容若蝶,与自己不屈对峙时的心情。
他有十足的理由,不能让飞云真人出手对付花纤盈和黎仙子,但是这理由偏偏不能说出口,打碎牙齿和着血也只能往肚子里咽,面对着同道的误解与愤怒,无奈却又坚毅。
他无声相对,却已是最清楚的回答。
大殿里,压抑紧张的空气仿佛静固,于是没有了风,呼一口气,感受到的尽是敌意。
静,浓缩了时间和距离,两个正道高手沉默着对立。彼此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到坚决与执着。
“别再打啦!”一把苍老颤巍巍的声音,打碎大殿的沉寂,徐徐说道:“再打,三清神像就全都要塌了。”那个解签的老道一直眯缝着眼端坐着,此时从桌案后慢悠悠地起身,蹒跚走过花纤盈等人的身前,吃力地爬上神像基座。
刚才的一番激战,泥塑的三清神像上裂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缝隙,不住有尘土沙沙洒落。
老道叹息摇头道:“罪过,真是罪过─”右手轻轻抚摸过神像,满脸的痛惜与无奈。
花纤盈突然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老道那只枯干蜡黄的右手。
在他抚过的地方,周围开裂的缝隙竟无声无息地重新融合。
隐约地,可以看到他的掌心里,有一团小小的金色光丸闪烁,像是强力的黏合剂,把破损的裂纹一一修复。
震惊的,远不只花纤盈一个人。飞云真人怔怔望着老道,蓦然失声叫道:“老道长,你、您是─”
老道回过头,向他淡淡一笑,干瘪落拓的脸庞上,所有的皱纹如涟漪一般绽开。
他擦了擦手上的粉尘,截断飞云真人的话语质问道:“你答应过我,不能损坏神像,可它现在还是裂开了。你说该怎么办?”
飞云真人不晓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在笑还是在哭,回答道:“贫道这就告退。”
老道晃晃脑袋,道:“不行,你还没赔我毁损三清神像的钱,哪那么容易出门?”
飞云真人好像呆住了,半晌才想起来问道:“请问道长,要赔多少?”
老道望望泥像,喃喃道:“这么修一修,再涂上一层泥彩,怎么也要十两银子。”
飞云真人如释重负,立刻道:“贫道这就奉上。”取出一张银票,双手托着恭恭敬敬走到老道跟前。
老道接过银票扫了眼,叹道:“一百两,还是你们神霄宫家大业大,咱们小小一座紫云观,拍马也赶不上啊。”
飞云真人苦笑道:“老道长说笑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贫道告辞了。”
老道小心翼翼藏起银票,说道:“走吧,敝观业小,也不敢留真人在此。”说着费劲地爬下基座,不再理睬众人,晃晃悠悠向后殿步去。
飞云真人直等老道背影消失,才率着弟子退出大殿,丢下花纤盈与黎仙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愣住了。
第六章刺杀
老半天,花纤盈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英俊的黄鼠狼默不作声地站着,瞥他一眼道:“喂,楚少侠,那些牛鼻子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楚凌宇道:“他们只是退出紫云观,未必就会真的走远。假如你现在出门,很可能会赶得上今晚神霄宫的素斋。”
黎仙子又望了望老道走入的后殿,问道:“这个老道是什么人,居然能把神霄五老之一的飞云真人,赶出紫云观?”
没有人回答她。大殿里静悄悄的,楚凌宇看着三清神像出神,仿佛是在想什么。
耳听花纤盈唤道:“喂!听你的口气,好像本公子这一辈子都不能走出紫云观了?”
楚凌宇微笑道:“天黑以后,我们就有办法避开飞云道长的监视,离开紫云观。”
“我们?”花纤盈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为什么是我们?”
楚凌宇道:“如果你不想在下跟着也没关系,我不现身就是了。”
花纤盈打量着楚凌宇,奇怪道:“你会变那个讨厌的隐身戏法?不对不对……那傻瓜比你高。那你要跟着本公子到什么时候?”
如此跳跃性的思维及提问方式,使楚凌宇对自己这份任务的艰钜性,有了初步的认识,但他仍然平心静气地答道:“等你回到青木宫,自然有家人照料,楚某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花纤盈哼道:“要是本公子一辈子不回去呢?你难道也会跟着我一辈子?”
楚凌宇笑而不答。
花纤盈一跺脚道:“见鬼,是哪个混帐王八蛋的主意,让你像个吊靴鬼似的缠着本公子不放?”
楚凌宇苦笑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这的确是个混帐又见鬼的主意。但楚某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又有什么办法呢?”
花纤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真的有人托你跟着本公子?是来保护我的安全么?”
楚凌宇坦然道:“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到有什么更加合理的解释么?”
花纤盈居然叹了口气,嘀咕道:“奇怪了,除了青木宫的人,我谁都不认识,有谁会托你楚少侠来做本公子的保镖?”
忽然心头一动,暗暗惊疑道:“莫非是他们?”可一转念,又觉得青丘姥姥等人神秘诡异,似乎和名门正派也搭不上什么边。不然,又会是谁呢?
黎仙子踌躇道:“楚公子,你交游广阔,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不晓得你是否知晓他现在何处?”
楚凌宇已猜到了八、九分,摇头道:“假如仙子想问的是林熠,楚某也难以回答。自从上个月昆吾山鉴月殿遇变之后,在下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黎仙子低头不语,楚凌宇劝解道:“仙子还是早日回返雾灵山脉吧。今天的事情,要不是楚某凑巧撞上,后果不堪设想。林兄的下落我会继续多方打探,一旦得到确凿的消息,就会立刻通知仙子。”
黎仙子微笑道:“不行,我借了人家的东西,怎能不还呢?再说,我跟他之间还有一笔帐要算。”
如果林熠已经不在了呢?否则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整整一个多月悄无声息?
这个问题,楚凌宇终于没有说出来,甚至连他触及时,心底亦是一阵莫名的悸动。因为,这对眼前笑语盈盈的黎仙子而言,无疑是残忍和令人窒息的。
花纤盈似乎想通了,尽量将沙哑的嗓音转换轻柔,问道:“楚少侠,你是说不管我到哪里去,你都会跟在身后,保护本公子的安全,对不对?”
透过花纤盈狡黠的目光,楚凌宇隐隐感觉到阴谋的气息,但还是回答道:“是。”
“很好。”花纤盈拍手道:“本公子要去一次金牛宫,就带你一起去吧!”
楚凌宇一怔,问道:“金牛宫?”
“没错,金牛宫!本公子也要找人算帐!”花纤盈笑得更甜,像一只投机成功的小狐狸,说道:“我原本害怕进去了就会出不来。可如今有了你,天字第一号的大保镖,还担心什么?”
楚凌宇的一个头,顿时变得比三个头还要大,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找谁算帐?”
花纤盈道:“这个你不用管,总之乖乖地跟着本公子,别让我受人欺负就是了。”
楚凌宇的头皮也开始发麻了,说道:“对不起,我接受的委托里,可没陪着你到金牛宫胡闹这一项。”
花纤盈忿忿道:“怎么胡闹了?准金裂石请人绑架我,就不准我找他算帐了?”
黎仙子这才明白过来,走上前去拉住花纤盈的小手道:“我说谁那么好心仗义助人,又生得如此的俊美,原来是青木宫的小公主!”
花纤盈向她眨眨眼嘻嘻一笑,算是双方真正认识,正式打过招呼了。
楚凌宇道:“你想找金裂石算帐,自可通过令祖父花千叠出面,何必自己去冒险?”
花纤盈不假思索拒绝道:“不行,我一回家,他们一定又要逼我嫁给邓宣那个臭小子,今后就再也出不来啦。”
“可你到了金牛宫表明身分,金裂寒和邓不为同样也不会再放你走。”楚凌宇耐心劝说,试图让这个固执的粗线条少女,放弃她的冲动决定。
花纤盈娇笑道:“所以我才会带你一起去呀,不然要你跟着干什么?”
楚凌宇彻底失语,也彻底体验到了“艰钜”两个字的涵义。
真不晓得,仙盟为何要给自己下达这么一项要命的差事,他宁可独自一人,冲进金牛宫去找金裂寒决斗,也不愿不明不白,做了这位千金小丫头的护花使者。
花纤盈偏着小脑袋,接着道:“要是你不敢去,也不要紧。本小姐就孤身闯金阳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反正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么?楚凌宇心里发苦,问道:“要是我和你去了金牛宫,黎仙子怎么办?”
花纤盈得意道:“早料到你会用黎姐姐做挡箭牌。哼,这岂能难倒本小姐?咱们请黎姐姐一起去金牛宫转上一圈,不就成了?”
楚凌宇看着花纤盈巧笑嫣然的小脸有点发呆,望向黎仙子。黎仙子静静道:“好妹子,我去不了。”
花纤盈笑容微敛,转瞬笑得更灿烂更甜蜜,道:“黎姐姐,你在找人对不对?我记得刚才你求的灵签上,写的好像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说不定,这句谶语就和金牛宫有关。你想找的人,很可能就在金阳堡呢?”
这只是她怂恿黎仙子同行的鬼话,然而听在黎仙子耳中,却是宁可信其有。思忖半晌,点点头道:“也好,我和你们一起去金牛宫。不管怎样,兴许还能帮妹子一点小忙。”
花纤盈拍手雀跃道:“楚少侠,你这会儿还有什么话好说?”
楚凌宇望着黎仙子,替林熠又是难过,又是高兴。
纵然是昆吾派的叛逆,林熠又怎么可能投身到金牛宫去?对于黎仙子而言,花纤盈的话,更像是黑暗中一丝美丽的幻影,但即便只是万分之一的希望,却是一线光亮。
人,因为希望而快乐,所以,又何必去理会未来是否会遭受打击,幻影破灭,心情悒郁?
黎仙子已经拉着花纤盈的小手往殿外走去,内心深处默默念道:“臭小子,你可千万别做短命鬼─”“哈啾!”林熠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喃喃自语道:“是谁在诅咒本公子,最近我好像没得罪过什么人吧?”
他刚赴过金裂石的夜宴走出金阳堡,如今的身分已是人尽皆知。
邓宣当然也不例外,而且是林熠亲口告诉他的。
这位金牛宫的孙少爷,愣了足足半盏茶时间,然后说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