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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真人越斗越惊道:“这小子也是来玩命的?”
他当下身形游动,暂避锋芒,先求立于不败之地。
两派弟子见秦毅突发神威,战局逆转,一颗颗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屏气观战竟忘记了助威呐喊。
秦毅气势渐盛血铃“叮当”急响,犹如狂风骤雨照着闲云真人猛攻不休,一蓬蓬殷红血雾蔓延四周,凄艳如天际晚霞,诡异似冥狱炼火。
闲云真人斗到酣处,寻得一线间隙,一抖手掣出拂尘却并未立即出招,口中低喝道:“小心,贫道要施展飞絮十八击了!”
秦毅一声不吭,觅恨血铃羚羊挂角,扫向闲云真人胸前,招式又狠又疾,莫之能御。
闲云真人左手飞出,雪白飘逸的尘丝“嗤嗤”锐鸣,恰似天外飞鸿精准的拍中血铃。体内真气一转,拂尘化刚为柔,缠锁血铃。
秦毅顺势一送,血铃点向闲云真人面门。
闲云真人拂尘挥荡“铿”的一响卷开血铃,右手仙剑反削秦毅。
这一手攻守兼备,一气呵成,引得正一、神宵两派弟子齐齐喝采,皆寻思道:“无怪乎秦毅忌惮真人左手拂尘的飞絮十八击,这一场咱们该是赢定啦!”
秦毅血铃用老只得飞身闪躲,先前惊涛骇浪般的攻势,顿时被硬生生遏止。
闲云真人一柄仙剑、一把拂尘左右开弓,飘忽淩厉兼而有之,咄咄逼人卷涌翻飞。
仅须臾功夫,秦毅气势枯竭,头顶水雾蒸蒸,觅恨血铃已是顾此失彼。
容若蝶琵琶渐转凄楚,幽咽如泉,闻者黯然,仿佛是在昭示秦毅的败局难挽。
闲云真人一式“风行水上”去势莽莽,力压血铃,拂尘“啪”的凝束成鞭,沛然轰落。
秦毅左掌上翻,硬吃一招,身躯遽沉脚已踏到了溪面。
闲云真人低喝道:“孽障,还不认输?”拂尘第二次高举下轰。
秦毅避无可避,无奈丹田气沉,“扑通”隐入溪涧。
闲云真人拂尘走空,战意正炽,想也不想身剑合一,鼓风长啸破浪飞击秦毅。
神霄、正一两派的弟子忍不住抢步上前,冲到溪畔好看清水下情景。
好在溪水清冽,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团光影在水底翻江倒海,不时激撞起一道道冲天水柱。
容若蝶的“金戈行”将近尾声,韵律渐行渐缓,透出曲终人散、兵凶战危的慨叹落寞。
林熠心头一动道:“这曲‘金戈行’已达到近乎天人合一的化境,若非她内心里亦极度厌倦争斗仇杀,断不能弹出这般神韵。难道她栖身冥教,也是有不得已的难言苦衷?”
水下两人已听不到琴曲,秦毅卖了个破绽,故意令拂尘缠住左臂,站定溪底短兵相接,近身肉搏。
偌近的距离,闲云真人的仙剑反不如血铃来得灵活圆转,几记惊如密雨的对攻后,被压制在身前苦苦守御,无以还击。
但他左手的拂尘不断催动一波波真气强攻秦毅,又是占得了上风。
两人均知胜负关键尽在自己的右手、对方的左手,不约而同策动狂攻来回拉锯。
秦毅见时机成熟,血铃攻势放缓,心底默运销魂血咒,将魔气不着痕迹的一分分度入水中。
原本血咒一起,当有特异铃声惑神,但在水中两人的耳朵都成了摆设,闲云真人的全副心神又俱在自己仙剑的攻势上,居然恍若未觉。
几乎是在同时,两人发动了最后一击。
闲云真人拂尘罡风狂卷,终破入秦毅体内“啵啵”连响,将他的左臂经脉震得寸寸断裂,数十道血箭飙射而出,融成一蓬浓浓血水,染红溪底。
秦毅的血铃激振厉吼,凝蕴水中的魔气轰然迸发,也爆出一团凄迷红光。
闲云真人猝不及防,身躯如坠湍流,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庞大魔气碾压激撞,只觉得周身百脉如遭雷劈电击,一口热血“哗”的喷出,仿佛听见“喀喇喇”无数骨断筋折的脆响。他大吼一声,奋力冲出清溪。
溪岸上的众人视线为血水遮掩,蓦然失去两人踪迹,正焦灼紧张之际,却瞧见闲云真人打从水底箭石窜出,在空中急翻十数个筋斗,又硬挺挺的坠落。
飞云真人叫道:“不好!”
他飞身而起后发先至,揽臂抱住师弟下坠的身躯,猛感到怀中抱的好似一团软绵绵肉泥,浑身骨骼经脉尽断,再无一处完好。
闲云真人七窍流血,早已昏死了过去,就算醒来从此亦成废人。
秦毅脚步蹒跚,沿着河床走出溪涧,左臂垂在腰畔一荡一晃也是废了。
他面色苍白,每迈一步都气喘如牛,摇摇欲坠。
仇厉箭步迎上,一把握住秦毅左臂输入一道真气,助他稳住伤势,却知这条胳膊能否保全仍需看天数。
秦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将血铃交还仇厉,断断续续说道:“师、师父─弟子幸、幸不辱命!”
仇厉取出一枚药丸送进秦毅口中,道:“别说话,运气疗伤。”
众人骇然变色,飞云真人横抱师弟身躯,悲愤叫道:“秦毅,你使了什么诡计暗算我闲云师弟?贫道与尔等誓不两立!”
仇厉搀扶住秦毅,哈哈冷笑道:“想不认帐么,仇某奉陪到底!”
第九章天宗
飞云真人的满头白发已用发簪束起,兀自气得巍巍直颤,怒喝道:“闲云师弟分明占着上风,若非遭了暗算,焉会转眼变成这个样子?”
仇厉傲然道:“销魂血咒下能逃一命已属幸运,换作仇某出手,他怕连半根骨头也留不下来。大丈夫愿赌服输,真人情急狡辩未免有失身分。”
飞云真人老脸涨的血红,说道:“贫道就是不信这个邪!仇厉,你可有胆让秦毅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施展一回销魂血咒,瞧瞧贫道是否也会筋断骨折?”
仇厉蔑然道:“飞云真人,劣徒苦战获胜,油尽灯枯连走路都难,如何施展得动销魂血咒?你想领教,仇某恭候。”
费久心想飞云真人适才祭出千霄无极诀,真元大损,再战仇厉多半凶多吉少,于是迈步上前慨然道:“好,仇老魔,便让老夫来试试你的销魂血咒!”
三十一年前,仇厉夜闯正一派连伤七名高手宿老,其中就有三位乃费久同出一门的师兄弟,可谓冤大仇深。
这些年来,费久念念不忘复仇雪耻,奈何仇厉行踪诡异,修为卓绝,始终不得机会。
数日前,仇厉伤在林熠掌底,伤势未愈,以费久的眼光自能看出。
此消彼长,他禁不住要挺身求战,宁可舍了性命也要教仇厉铩羽。
容若蝶轻笑道:“费老先生,你豪情万丈令晚辈佩服,但也不可坏了重复出战的规矩,难不成正一、神霄两派人才济济,竟无第二人敢与仇大哥一战了么?”
费久语塞,飞云真人哼道:“容小姐,你的话强词夺理可也站不住脚。秦毅暗箭伤人在先,坏了规矩的却不是我们!”
容若蝶摇首叹息道:“遥想两百年前,贵派先掌门明德真人高风亮节,光明磊落,两道共仰何等的气魄风姿?怎到了真人这一代却只会抵赖食言?
“秦毅,你不妨将水底的经过说与诸位听听,看看其中是否有卑鄙无耻的手段?”
秦毅得仇厉真气之助,镇住伤势,呼吸也不似先前急促,恭声道:“属下遵命!”
三言两语他将自己如何诱闲云真人沉入溪涧,借助水流积蓄魔气,一举发动销魂血咒战而胜之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在场众人俱是各派精英,对照所见的情形,心知秦毅的话不假,只是利用溪水克敌着实不可思议,也难怪闲云真人中计落败。
大伙儿终究出身正道名门,这么多人盯着,强辩赖帐的话自也说不出口,何况容若蝶手里还攥着六名人质。
然而就此认输,心有不甘。
下一轮仇厉亲自出马,莫说费久与飞云真人无法再次出阵,即使没有这条约定也毫无制胜把握。
若在平时,在筑玉山留滞年余,最多不过失去了点颜面也不算什么。
可当日两派联手大破九峒观烈火宫报复在即,这二十多人,不啻是本派举足轻重的力量,岂能平心静气的幽居此处,赏月观花?
正进退维谷时,正一剑派中走出一位少女,布衣银钗,肌肤微黑,貌不惊人,淡淡道:“费师叔,这一阵便交由弟子吧!”
费久一愣!这少女乃掌门师兄冉剑寐门下弟子言慧,拜入正一剑派不过十数年,资质仅属中等。
此次雾灵山脉之行,言慧本无资格同往,但临行前,冉剑寐却将她加入了名单,说是借机历练一番。
费久心里大是不以为然,可碍于掌门师兄的面子也不好反对,将就着带上。
一路言慧寡言少语,栖宿时也总与其他女弟子离得远远的。
费久只当此行弟子中仅有她一人来自冉剑寐门下,与各支同门素来不熟,故也不以为意,反在几场恶战里让严放等人多加照应。
她毛遂自荐,主动请战,勇气可嘉,大合费久的胃口。
但此战非同小可,仇厉魔功精湛,岂是儿戏?
他当下一皱眉道:“你如何是仇老魔的对手,还不退下?”
两派弟子里,有不少年轻人早已看不惯言慧一副清高自赏,爱理不理的做派。
若是她修为超群又或天生丽质尚有可恕之道,偏生言慧资质平平,相貌也不出众,更让人心生不满。
众人见她受到训斥多少存了幸灾乐祸之意,均想道:“你不自量力,妄图挑战仇老魔大出风头,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有好心的人,便出言劝道:“言师妹,快回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言慧神色不改,樱唇微微翕动,费久与飞云真人同时动容,两双眼睛齐刷刷盯在她身上。
言慧点点头,又说了两句,费久脸上现出兴奋之色,高声道:“好!便由你出战,向仇老魔讨教两手血屠铃法!”
费久的师弟沈观乘,低声问道:“费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岂是仇老魔对手?”
他是剩下众人里修为最高的一个,倘若飞云真人与费久限于约定不能出手,原也该由自己与仇厉生死一搏。
费久泰然自若,捋着黑须笑道:“年轻人嘛!有这样的大场面,历练历练总是好的。”
沈观乘一头雾水,另一边神霄派的弟子,见飞云真人也不出言反对亦不好拦阻。
言慧说道:“多谢费师叔恩允,刚才秦毅得觅恨血铃之威,战败闲云真人,弟子也想借费师叔的长天仙剑与仇老魔一较高低,教他不敢小觑正道英豪!”
费久洪声大笑,拔出仙剑,双手递到言慧手上,说道:“好好打,替老夫灭了仇老魔的威风,出胸中一口恶气!”
言慧颔首,仙剑反手竖在背后,走到仇厉近前,两人隔着一条飘红溪涧,对峙互视。
仇厉冷然皱眉,也在奇怪费久与飞云真人,为何遣出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出阵?自己乃是魔道一等一的翘楚人物,纵然赢了亦不是什么光彩事情。
仇厉的四名弟子面面相觑,偷眼瞧向容若蝶。
只见她面含微笑怀抱琵琶恁的悠然,弄不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熠凝视言慧若有所思,但仿佛仍有一处关键未能明白,剑眉微蹙默然沉吟。
言慧徐徐道:“仇先生,你先请!”口气之大,让费久、飞云真人也自叹不如。
仇厉嘿嘿而笑,他睥睨正魔两道,威震八荒四海,谁敢大言不惭让自己一个先手?
这少女不过是正一剑派门下的一个二代弟子,名不见经传却行大宗师之事,好生教人困惑。
他目露寒光,正欲反驳,陡然一凛。
原来在刹那间,仇厉惊觉言慧那双原本平淡无光的眸子里,暗暗藏蕴着一泓深不可